聽說包望丞被端王府的人帶走,而宋顧謹受傷,宋妃皺了皺眉。
“這可憐的孩子,剛回了京,竟就遇到這樣的事兒。你說,他是爲了護着端王府的小郡主受的傷?”
宮女低聲道:“是,聽說是爲了護着昭陽郡主受的傷。”
說着,擡起頭,有些膽戰心驚地看了宋貴妃一眼。
宋貴妃意味莫名地笑了起來,眸中卻有些狠辣:“到底年輕不懂事,纔會被美色所迷……也怪不得他。傷了也好,躺着多將養將養,保不齊能想通些。慶王呢?”
“回了慶王府,聽說大發了脾氣。”
宮女把慶王在獵場的表現,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表情,都報給了宋貴妃。
宋貴妃不怒反笑,道:“倒是長進了些,可見這孩子也不是個傻的。”
宮女一愣,然後有些猶豫地看着她:“娘娘……”
“收拾一下,去一趟慶王府。”宋貴妃淡淡道。
“……是。”
而此時,慶王正躺在白玉榻上發呆。
慶王府很大,大得簡直陸有些肅穆森嚴。主子只有他一個,到處都是死氣沉沉的下人丫鬟,他也找不到可以說話的人。
幕僚被隔在外院,他也不許他們進來,更不想跟他們說半句話。
看着頭頂的橫樑,慶王不由得想起了半年前在西北馳騁的日子。
那時候,天高地闊,任他行走。戰時沙場衝鋒,閒時深山狩獵。喝最美的酒,獵最兇猛的獵物,斬殺最強大的敵人。
現在,當初陪在他身邊的那些人卻都一個個不知去向。問起宋貴妃,她說那些兒郎該屬於邊關,他身邊現在需要的是幕僚和謀臣。
不過是半年前,卻恍如隔世那般。
想到今天在沙場上發生的事,他心裡不由得涌上一陣厭惡。
平心而論他並不算喜歡上了寧昭昭,只是有好感卻是真的。奇特的是轉悠了半個京城,竟然只有跟她說話不那麼費勁。
但是在自己有好感的姑娘面前,他竟然有一種自己是什麼髒東西的感覺……
越想心氣兒越不順,他猛的從榻上滾了起來,就要往外走。
旁邊的小太監本來在打瞌睡,此時就嚇了一跳:“殿下,您要去哪兒?”
慶王道:“去外面透透氣。”
“可是貴妃娘娘說您這兩天不能出去……”
慶王的大長腿踹了過去:“少羅嗦,滾一邊去。”
小太監“哎喲”了一聲被踹翻在地上。
慶王從小就是個暴力分子,就算不是故意的,一不小心也會踹壞點什麼東西,何況他這次是故意的?
小太監橫在地上瑟瑟發抖起不來。
慶王一身的勁兒沒地方發,只覺得再這麼待下去他也要憋死了。今兒是無論如何也要出去舒舒筋骨。
聽說黑市有打黑拳的地方,倒是十分有趣……
結果他剛興致勃勃地走出門口,突然一根什麼東西就迎面劈了過來!
慶王本能地一擋,那東西被擋住了一邊,竟是根成人手臂粗的大棍子!
“哪個不長眼睛的!”慶王怒道。
這時候,只見不遠處慢慢走來一片衣香鬢影,華服簇簇。
慶王愣了愣。
下人擦着汗,低聲道:“殿下,宋貴妃娘娘來了。”
慶王雖有些不情願,但還是跪下行了禮:“母妃。”
宋貴妃到了跟前兒,低頭看他,笑道:“本宮的兒子,從獵場回來,受了那麼重的傷,竟也不跟母親說起啊。”
慶王莫名其妙,道:“兒臣何時受了傷?”
宋貴妃笑了笑。
這時候,她身邊的嬤嬤道:“都下去吧。”
院子裡的人紛紛退下了,只餘下宋貴妃帶來的那幾個。
慶王暗自納悶呢。
宋貴妃低聲道:“我兒,你是不是在想,今天獵場的刺殺,是你母妃一手安排的?”
“……”慶王反而不好說什麼,只敷衍道,“母妃,您別多想。”
宋貴妃笑了一聲,道:“你到是個孝順的小子呢。”
“不過……獵場刺殺,還真就是你母妃一手安排的。目的麼,自然是刺殺端王府小郡主寧昭昭。”
慶王不可置信地擡起頭:“這是爲何!”
“自然是因爲她該死”,宋貴妃淡淡地道,“正因爲有了他,你二哥不用多費力氣在端王身上。不然,以你二哥的成算,端王的耿直,他們倆遲早要撕破臉。再則,女子美而妖,她不但促成端王和你二哥的聯盟,還勾引了你和顧謹,宋家最重要的兩個後輩。現在,她更是向着皇后靠攏。”
宋貴妃一頓:“怎麼看,她於本宮也是大患,本宮如何殺不得?”
慶王簡直要無語了,道:“她何時勾引過我?她連話都懶得和我多說!”
宋貴妃一笑,道:“欲擒故縱,最普通的把戲。你少時成長於邊關,沒見過也不怪你。”
慶王滿臉的不贊成。他覺得自己這個母親還真是愈發奇怪了,便道:“隨便您怎麼說吧,反正她和我沒什麼關係。”
宋貴妃道:“我兒,你若是想要她,也不是不行的。”
慶王立刻道:“當真?”
頓時所有人都無語了。剛纔不是還說沒關係嗎!
宋貴妃溫柔地笑一笑,道:“自然當真,你要的,娘自然都會給你。你可是娘唯一的兒子啊。只不過,你想要她,還需得吃些苦頭呢。”
“什麼苦頭?”
下一瞬,宋貴妃拿起了旁邊的嬤嬤手中的棍棒。
慶王大驚,旁邊的兩個粗壯的宮奴已經一左一右按住了他的胳膊!
他掙了一下,就不掙了。
畢竟是他的親孃……他也反抗不得。
宋貴妃掂量了一下手裡的棍棒,嘆道:“我兒在獵場歸來的途中受傷,也是這次刺殺的受害者。若真是爲娘下手,又怎麼會捨得傷害自己的親兒?皇后這一次,註定要打空算盤了。”
語氣輕輕柔柔,一棍卻狠狠地落在了慶王健瘦的腰身上!
他依然跪得筆直,劇痛襲來,也只悶哼了一聲,看着自己親孃的眼神有些倔強也有些茫然。
宋貴妃眸中含淚,道:“這麼粗的棍棒,打在我兒身上,要讓爲娘如何心疼?可爲娘這都是爲了你啊。爲娘爲你鋪好了平坦的路,好讓你走得順暢些……你乖乖的,別給爲娘添亂。”
下一瞬,棍棒落在了最脆弱的尾椎上。
慶王只覺得渾身的骨頭都要裂開那般疼,腦中空白一片!
眼前都是宋貴妃溫婉含淚的臉,可是她下手分明不留情面。而且這個據說弱小得像兔子一樣需要人保護的母親竟然是會武的!
當天晚上在端王府。
端王剛從宮裡回來,臉色非常不好看。
“姓包的自己說是宋氏指使他的,讓他進宮作證,突然就改了口,說是屈打成招!說什麼慶王和宋顧謹都受了傷,只有咱們小外孫好好的,怎麼看也不是宋家人下的手吧!慶王何時受了傷,本王怎麼沒看到!”
寧昭昭坐在一邊,想了半天,也沒想起慶王那小子什麼時候受傷了:“真的受傷了?”
“可不是,宋貴妃的眼睛都是腫的。皇上皇后也不好說什麼。”
端王有些不高興地道:“那姓包的還大言不慚說要來找咱們拼命!”
“您讓他來唄。豎着進來,肯定橫着出去。”寧昭昭嘟囔道。
反而是顏清沅比較冷靜,道:“宋妃怎麼說?就說不是他們乾的?”
“嗯,說是意外。”端王道。
這下連寧昭昭都驚訝了,道:“這麼好說話?”
顏清沅凝眉,過了一會兒纔對寧昭昭道:“明天跟我進宮一趟,見見秦皇后。”
他頂着一張棋盤臉,太過自然的樣子讓寧昭昭愣了愣。
寧昭昭:“……”
她不由自主地看向端王。
端王道:“恐怕不合適吧。”
顏清沅和寧昭昭一起看着他。
端王有些尷尬地道:“你臉上弄成這樣,進宮合適嗎?”
寧昭昭再次:“……”
顏清沅道:“沒什麼不合適的。明天稍微遮一下……我覺得宋貴妃是想反咬秦皇后,也反咬我們一口。他家兩個人受了傷,事情又與昭昭有關……便是姚芷荷當時在現場只怕也說不清楚。咱們還是得早做準備。”
寧昭昭低聲道:“那今晚你先去查一查,看看慶王是不是真的受了傷。”
顏清沅輕聲道:“好。”
那個語氣讓所有人都惡寒!
寧昭昭愣了半天沒有回過神來!她只不過讓他去看看慶王受傷了沒有,他這種寵溺又憐愛的語氣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不過想了想,她又當着人的面跟他槓起來。
等衆人商量妥了,寧昭昭起身回房,顏清沅跟了過來,她也由着他。
快走到她房門口的時候,她停下了腳步。
“我覺得我得跟你說清楚”,她想了想,道,“我現在不想跟你太親近。跟你商量那些事也不過是是因爲看在我外祖父的面子上。”
顏清沅心裡其實拔涼拔涼的。頭幾天他們還睡在一塊兒呢,現在她就這副樣子了。
他低聲道:“我希望婚事如期。”
“那不可能。”寧昭昭想也不想就道。
“我可以給你和離書。”
寧昭昭驚訝地擡起頭。
顏清沅看着她,低聲道:“你明知道……我對你是什麼心思。你對我,應該也不是無情。既然如此,你還有顧慮,那我給你一條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