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9章 我若不來,又怎會遇見你
姚芸兒順着他的手指望去,眼眸卻是倏然一亮,他竟是帶着自己 回到了清河村!
天剛矇矇亮,村子裡炊煙裊裊,莊稼人起的早,未過多久,便有陣陣米香隨風而來,讓人嗅着心頭一暖。
兩人身在高出,望着山腳下錯落有致的村落,姚芸兒輕易便找到了自己 與袁崇武曾經 住過的房子,她的眼瞳中浮起無限繾綣,素白的小手遙遙一指,輕聲道;“相公,你瞧,咱們的家就在那裡。”
袁崇武握住她的小手,黑眸亦是向着那處房屋望去,他的脣角勾出淡淡的笑意,低語道;“不錯,咱們的家在那裡。”
姚芸兒回眸,清瑩瑩的眼睛 凝視着自己 的夫君,溫婉道;“相公,我一直 沒有 問你,當初你爲何會來清河村?”
袁崇武微微一哂,道;“我若不來,又怎會遇見你,又怎知這裡 有一個 姚芸兒。”
姚芸兒抿脣一笑,想起兩人剛成親的那會兒,心頭便是 滿滿的甜蜜。
袁崇武攬緊她的腰肢,用自己 的身子爲她將涼風擋住,聲音 低沉而溫和;“當初我渝州兵敗,被凌家軍追殺,我一路東躲西藏,數次死裡逃生,至於爲何要來清河村,倒是 要感激你的曾祖父,南陵王凌遠峰了。”
姚芸兒聞言,美眸中遂是浮起淺淺的不解,袁崇武吻了吻她的髮絲,繼續道;“我自幼身在嶺南,從小便是 聽着南陵王的故事長大,那時的我,一心想與他一樣 ,頂天立地,保家衛國。”
凌遠峰雖是百年前的人,但兒時也是聽過南陵王抵抗大赫的事蹟的,只不過 從未想過,自己 竟會是他的後人。
“那後來呢?”姚芸兒開口。
“後來,”袁崇武淡淡一笑,聲音 卻頗有幾分苦澀;“我本想去參軍,去凌肅的麾下效力,卻恰逢我父親被朝廷抓去做苦力,我便留在家務農,只不過 沒多久,父親在修建行宮時染上了時疫,被活活燒死。”
姚芸兒心頭一緊,這事她曾聽袁崇武說過 ,此時 聽來,仍是讓她鼻尖發酸,不知 該說什麼 ,只輕輕的攥緊了他的大手,安安靜靜的聽着他繼續說下去。
“娘一病不起,村裡的媒婆便是 張羅着要我娶親,去爲娘沖喜,我十六歲成親,本想着 這一輩子便是 三餐一宿,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就這樣過下去。”
袁崇武說到這裡 ,將自己 的下顎抵上姚芸兒的發間,低聲道;“後來的事,我都與你說過 ,嶺南大旱,家中積攢下來 的糧食已被朝廷徵做了軍糧,孩子又小,實在沒有 了活路,眼見着他們 母子快要餓死,我去了縣衙打死了幾個守兵,開了糧倉
。開弓沒有 回頭箭,一大批嶺南百姓跟着我從縣衙殺到了府衙,殺出了嶺南,一直 到今天。”
姚芸兒將身子倚在他的懷裡,細細的聽着,想起他之前 竟一心要去凌家軍當兵,沒來由的便是 浮起一絲感慨,只覺得 是造化弄人。若當年沒有 暴政,他父親不曾身故,他去了軍中憑着自己 的本事,也定是會建功立業的,而自己 便再也見不着他,怕是如今 還在雲堯鎮,給劉員外做妾.....
念及此,姚芸兒不由自主的便是 打了個寒顫,袁崇武立時察覺,只以爲 她冷,遂是將她攬的更緊,用自己 的胸膛不住的溫暖着懷裡的小人。
“相公,若你當初參了軍,那我就見不着你了。”姚芸兒聲音 帶了幾分輕顫,小聲道。
袁崇武點了點頭,撫上她的小臉;“兒時我曾聽聞南陵王凌遠峰隱居在雲堯鎮,我被朝廷逼得無路可走,便徒步去了荊州,打算在雲堯安頓下來 ,豈料雲堯鎮地方 雖小,耳目卻多,我沒法子,只得投身在清河村,不料卻因禍得福,娶了你。”
姚芸兒這才明白 了前因後果,她輕輕握了握他的手,輕語出聲;“相公,你與我爹爹對立那麼多年,又怎麼 會對凌家的祖先這般仰慕?”
袁崇武當着她的面,自是不好 說凌肅的不是 ,當下只微微一笑,言了句;“芸兒,你的曾祖父南陵王,的的確確是一代英雄,和你父親不同。”
說完 ,袁崇武顯是不願在繼續說下去,只讓侍從在村口候着,自己 則是領着姚芸兒進了村子。
村民見到兩人回來,自是好一番殷勤,袁崇武與姚芸兒回到了家,俱是恍如隔世一般,兩人許久,臨行前又是去了姚家的墳地,祭拜過姚家二老,姚芸兒想起從前種種,心頭自是難過,村民一直 將二人送到村外,姚芸兒知道 自己 這次一走,回來便是 遙遙無期,忍不住灑淚而別。
京城,皇宮。
姚芸兒甫一回到玉芙宮,便是 忍耐不住的去看兩個孩子,溪兒已是四歲了,小皇子已是快滿一歲,兩個孩子早已不認識 母親,待母親剛將他們 抱起,便是 一起哭了起來 。姚芸兒心頭酸楚,這樣久的日子,她便仿似一直 遊蕩在鬼門關外,如今 好容易撿回來一條命,她的骨肉卻都已不識得她是 誰。
唯一讓她欣慰的,便是 兩個孩子們都被永娘照顧的很好 ,尤其是小皇子,更是健壯的,虎頭虎腦,比起同齡的孩子大了一圈。
袁崇武離宮數月,朝上的事自是積累成山,自回宮後,除卻那日匆匆來玉芙宮看過姚芸兒母子三人,其他 時日便都是在元儀殿中處理政事。姚芸兒則一心一意的待在玉芙宮裡,悉心伴着兩個孩子,盡享劫後餘生的天倫
。
自袁崇武回京,彈劾溫天陽的摺子便雪花般的涌入元儀殿,多位言官一道連命上奏,只道溫天陽扶植前朝皇子,密謀叛變,十惡不赦,此外,更曾與慕家暗自勾結,與慕玉堂之間的親筆信俱是一一上呈,更查出其徇私枉法,貪污受賄,圈地奪田,殘害忠良數十條大罪,人證物證俱在,按律當誅。
立冬後,溫天陽坐實罪名,被袁崇武下令凌遲處死,並株連九族。
袁崇武回京時,皇長子袁傑便是 一紙休書,將溫珍珍休棄,如今 溫家再無皇親國戚的護身符,就連全屍,也是再也留不得。
行刑前一日,曾有大理寺官員上了一道摺子,只道溫丞相之女溫珍珍在獄中日夜喚皇上 名諱,並聲稱有要事,一定 要見皇上 一面。
袁崇武看着 那一道摺子,面色冷峻而淡然,對着一旁的侍從淡淡道;“擅自喚皇帝名諱,按例應當如何?”
“回皇上 ,天子名諱若朝臣喚之,按例當貶黜,若平民喚之,按例當鞭笞,若囚犯喚之,按例當拔舌,以儆效尤。”
袁崇武頷首,只將那折在仍在案桌上,道了句;“依律處置。”
“是。”那侍從不敢怠慢,只匆匆傳了話,翌日宮中便是 紛紛流傳,只道大梁第一美人的舌頭被皇上 下令拔除,整個 牢房都能聽見那陣慘叫,讓人光是想着 ,便是 不寒而慄。未過多久,宮中又是流傳,只道溫丞相的千金是得罪了玉芙宮的皇后娘娘,是以下場纔會如此 慘烈,至此,宮中上下無不是 對姚芸兒畢恭畢敬,對皇后所出的一雙子女更是尊崇有加。
年關前,溫家諸人於午門盡數被凌遲處死,前朝皇子已是被下令誅殺,人人 都道皇上 手腕狠戾,雷令風行,剷除異己,不擇手段。說是 這般說,但大梁的江山卻是日益穩固,袁崇武的皇位,也是越坐越是安穩。
這一晚,兩個孩子已被乳孃抱去偏殿歇息,袁崇武批了一天的摺子,只倚在榻上閉目養神,姚芸兒伏在一旁,綿軟的小手輕輕的在他身上 捏着,見袁崇武呼吸均勻,遂是小聲開口;“相公,你睡着了嗎?”
袁崇武勾了勾脣,一個 用力,便是 將她的身子抱在了懷裡,這才睜開了眼睛 ,道;“想說什麼 ?”
姚芸兒倚在他的胸膛上,輕聲道;“我聽說,溫小姐 臨刑前,口口聲聲的要見你,還說有要緊的事要和你說,你怎麼 沒見她?”
袁崇武啞然失笑,捏了捏她的臉,也不說話 ,只轉過身子,又是閉目養神起來 ,直到最後 經不住姚芸兒纏問,方纔道;“所謂的要緊事,也不過 是藉口,我又何必要見她,耽誤工夫。”
姚芸兒聽他語氣淡淡的,但顯然對溫珍珍厭惡到極點,當下,她搖了搖他的胳膊,小聲道;“你既然這樣不喜溫小姐 ,又爲何要將她許給皇長子?”
袁崇武睜開眼眸,汪洋般的眸子浮起些許無奈,只道;“傑兒在豫西時,曾身受重傷,口口聲聲念着的全是溫珍珍這三個字
。他們 兩個年齡相近,我當時雖覺得 她頗有心機,可想着 她畢竟出身名門 ,也未嘗不能與傑兒好生過日子。”
提起袁傑,姚芸兒眼瞳微微一黯,道;“相公,皇長子已是在京郊守了一年的墓了,你.....是打算要他一直 守下去嗎?”
“不,”袁崇武提起長子,面色也是深沉了下去,他坐起身子,對着姚芸兒道;“等三年守孝期滿,我會將他召回軍中,這三年,是希望他能在他母親墓前洗心革面,痛改前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