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子愷微微眯起眼，卻仍然沒有放棄，犀利的目光從四周掠過，想找到可以抓住的東西。
一個東西從他眼前飄過，他一把抓住之後，才發現是一隻衣袖！
身體傾斜地在天台的外面，下面就是幾十層樓下的人羣車流，小的和玩具一樣。
從這裡墜落下去，他的骨頭都會變成粉碎！
冷汗從身上額頭不停地滲出，多少次經歷生死，離死亡很近，然而這一刻，可能是他離死亡最爲接近，卻又可以看清楚自己死亡過程的一次！
衣服的另外一隻袖子，握在介子微的手裡，他的腳站在天台的邊緣，定住了一般，巋然不動，淡淡地低頭看着豐子愷。
豐子愷一隻腳蹬在天台之下的樓面上，一隻手抓住衣袖，看着介子微。
介子微放手，他奔赴死亡！
介子微用力，他可以上去！
然而這一刻，他是不是該放手？
一抹寒意和瘋狂從豐子愷的眼底深處閃過，寧願赴死，他也不願意去接受介子微的好意，繼續活下去。
因爲那樣，他將永遠欠介子微的，會在那個男人面前難以擡頭！
介子微蹲了下來，低頭看着豐子愷，剛纔從豐子愷眼底閃過的決絕瘋狂，他沒有忽略。
“這場好戲，你不想看下去，參與到其中，看你的智謀和手段，是不是能鬥過那些人，能不能做到你想到的事情嗎？你想在和我暗中較量，安排了很多，正如今天讓我和兒子見面說話，抱在懷裡，卻不知道，他就是我的兒子。”
豐子愷擡眼看着介子微緩緩伸出來的手，傲然冷笑。
“介子微，我輸給你了，但是你不要以爲我會求得你的憐憫，死對於我來說，不過是家常便飯。”
介子微伸着手：“我知道，你不用感激我，因爲我有許多事情需要你幫忙，也要謝謝你對朵兒母子的悉心照顧。”
豐子愷低頭看了一眼幾十層樓下的微小的人和車子，擡眼看着介子微伸出的手。
不願意伸手被介子微拉上去，高傲的心讓他猶豫。
就這樣去死嗎？
死或許對於他不算什麼，從加入黑手黨的那一天開始，他不知道經歷了多少生死。
剛纔一瞬間的猶豫和冷汗，只是一種危險降臨到身上的反應。
如果他伸手握住介子微的手，以後在介子微的面前，永遠低了一頭，無法再去暗中設計介子微。
“參與到所有的計劃中來，我們一起描畫未來！”
介子微仍然想說服豐子愷，不想看到這個高傲的男人死去，他曾經給過雲朵朵許多幫助，對他的兒子也很寵愛。
“咔嚓……”
一聲裂帛的聲音，從衣服上傳來，兩個男人的力量，豐子愷的體重，讓這件衣服有些難以承受。
春天的衣服，本來就不厚，兩個人的力量都很大。
介子微眯起眼，衣服還能支撐多久？
已經出現裂痕的衣服，已經很難承受豐子愷的體重，然而這個瘋狂到連自己性命都不顧的男人，卻仍然不肯伸手接受他的幫助。
從樓頂望下去，下面所有的車子和人流，都有些看不清，從這裡掉落下去，絕對會摔成肉餅！
“你知道從這裡掉下去，會死的多麼難看嗎？”
“死只有一種，沒有好看和難看。”
豐子愷微笑着說了一句，一隻腳仍然蹬在樓面上，附近沒有可以讓他抓住的東西，樓面雖然不是很光滑，但是仍然沒有救命的東西。
這裡是頂層！
“上來我們好好談談，你想跳下去隨時都可以的。”
介子微有些無語，有活下去的機會，然而這個瘋子卻絲毫也不在意，似乎很想死。
“我不會欠你的情，我可以欠任何人的人情，但是唯獨你的，我不願意欠。”
豐子愷笑的有些瘋狂，欠了別人的，可以還上，但是欠了介子微一條命，他要用什麼去還？
“你欠朵兒的命，不是嗎？”
豐子愷抿緊脣不說話。
“朵兒是我的妻子，有了我的兒子，你覺得欠了朵兒的，不是欠我的嗎？”
兩個男人各自握住一隻衣袖鬥嘴，介子微感覺到有些頭疼，能不能不繼續鬥嘴？
能上來坐下來慢慢地鬥嘴嗎？
“欠啊欠的，就習慣了，要知道有很多人想殺死我，你可以找機會還給我的。”
這句話打動了豐子愷的心。
他想着，能在什麼時候找到機會還給介子微這個天大的人情。
“我曾經下手想殺死你，你不該報仇嗎？”
豐子愷說的是介子微剛剛和雲朵朵認識不久的時候，介子微去執行任務，他曾經暗中佈置過，想殺死介子微，但是卻失敗了。
“我也曾經想殺死你，所以就算是兩清了吧。”
介子微的手又向前伸了一些。
“哧啦……”
衣服破裂的地方更大，豐子愷的身體，搖搖欲墜地靠着一隻衣袖支撐。
“你的衣服質量真不好，下次記得穿牛仔服，那種衣服要比你這種垃圾名牌好的多。”
豐子愷抿緊脣不說話，忽然間想鬆手，衣服眼看就要被撕裂，再猶豫下去，也許他會被介子微說服，握住介子微的手！
“瘋子！”
介子微狠狠說了一句，用力提起衣服，想強硬地把豐子愷拉上去。
“咔嚓……”
衣服發出刺耳的聲音，因爲介子微的用力，也因爲豐子愷的體重，徹底被撕裂開來，豐子愷的身體一個搖晃。
介子微閃電般伸出手，剛纔用力一拉，豐子愷的身體，被他拉上去一些。
他趴伏下去，手正好可以夠到豐子愷的手，豐子愷出於本能，下意識地伸手握住了介子微的手。
兩個男人的手，緊緊地握住在一起。
介子微用另外一隻手和腳，緊緊地勾住地面，用力想把豐子愷拎上來。
“生和死，你如果處於我的位置，會做出什麼樣的選擇？”
豐子愷忽然問了一句，對介子微露出奇怪的笑容。
“有活下去的機會，我絕不會選擇去死，如果我今天處於你這樣的位置，我會盡力上去，哪怕是你拉我上去。”
“爲什麼？”
“因爲我要活着，要看到朵兒和我的兒子，我還有許多事情沒有去做。有很多親人和朋友，希望我活着，爲了愛我的，也爲了愛我的那些人，沒有什麼比活着更重要。”
介子微瞪視豐子愷：“豐子愷，伸出你的手，只要你伸手勾住樓頂的房檐，就可以上來，這樣不算是我拉你上來。”
豐子愷仍然在笑，只是笑容中有着太多莫名的東西在裡面。
剛纔他的手，離樓頂還有一尺多的距離，現在卻可以伸手抓到。
衣服雖然撕裂掉落了下去，但是他卻離樓頂更近。
衣服從兩個人的手中掉落，慢悠悠地隨風在樓頂附近飄蕩，一時間掉不下去。
樓頂的風大，撕裂的衣服很輕，在空中一點點地飄搖墜落。
豐子愷忽然笑了起來，如果他掉下去，絕對會比這件衣服先落在地上！
他，還有什麼繼續活下去的理由嗎？
沒有愛他的人，同樣也沒有他愛的人！
豐子愷的眸子忽然黑暗起來，無盡的黑。
介子微用力靠着體重和一隻手，雙腿和腳的力量，一點點地向上拉豐子愷。
如果豐子愷肯配合，伸手抓住樓頂的邊緣，很容易就能上來，但是介子微知道，現在的豐子愷仍然在猶豫，不願意欠他一條人命。
瘋子的思維，是不能用正常人去衡量的！
“爲什麼要這樣費力地救我？我知道，你就是想要我欠一條命，一個還不清的人情。”
“廢話，上來再說，你以爲，我微少會在意你的一條小命和人情嗎？”
“可是我在意，而我似乎沒有找到必須活下去的理由，所以介子微，和你說一聲再見，替我對雲朵說一聲對不起吧。”
豐子愷忽然鬆手，身體猛然下墜。
介子微的手一緊，狠狠地攥住豐子愷的手不肯鬆開，身體因爲剛纔豐子愷的下墜，被拖出去一段，肩頸頭都離開了天台的邊緣。
“你想跟我一起去死嗎？不想就鬆手吧，哈哈，看到你狼狽的樣子，我真高興。”
“瘋子！”
介子微回眸，看到腳邊就有一個凸起，急忙用盡全身的力氣，將身體向凸起靠近，總算是用腳尖勾住了那個凸起，暫時解除了危機。
忽然，他感覺到豐子愷用另外一隻手抓住了他的手，正在用力掰開他的手指。
劇痛從豐子愷的手傳入手臂中，身體上。
介子微的力量太大，幾乎捏斷了他的手，就是爲了不讓他掉下去。
“你對我一往情深，我卻不知道，但是我對你沒有情，所以不願意帶你一起去，再見吧。”
介子微的手指頭，被豐子愷掰開了一根，有些握不住豐子愷的手。
“你……”
“哈哈哈，微少，你現在還能有什麼辦法嗎？”
豐子愷用得意的語氣問了一句，心中卻無比失落，原來他沒有愛的人，也沒有人愛他！
“豐子愷，我一直認爲你是一個男人，言而有信，不要讓我看不起你！”
“我沒有對你失信過。”
豐子愷笑着說了一句，又掰開了介子微的一根手指。
介子微伸出另外一隻手，抓住豐子愷的兩隻手：“你輸了，所以你要爲我做三件事，我現在要你上來，繼續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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