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進行到一半的時候,有人提議玩些小遊戲,謝婉容身爲客宴主人,聽聞客人這種要求,自然要儘量滿足。
何況這要求並不過分,就這麼幹巴巴地坐着吃菜也確實沒什麼趣兒,所以,當有人提議要傳綵球的時候,謝婉容便同意了。
很快,便有丫鬟送上來一應用具,衆人也將桌子各自挪了挪,挨近了一些,然後,由一個丫鬟蒙着雙眼擊鼓,從謝婉容開始傳綵球。
所謂傳綵球,便是民間所說的擊鼓傳花,曾有詩云:“球來香袖依稀暖,酒凸觥心泛豔光”,說的便是這擊鼓傳花的宴中助興場景。
如今冬日天寒,一羣嬌滴滴的小姐們,別的也玩不得,這個倒是正好,既能調動氣氛,又能助興。
初開始的時候,謝婉容興致是很高的。
既是玩遊戲,那自然也要講個規矩。
最初提議玩這個的小姐建議說,鼓點停時,綵球到了誰手裡,便要答個問題,倘或答不上來,便要罰酒,反之若答上了,便由提問者飲酒。
這規矩自古就有,倒是並不過分,謝婉容徵求了一下大家的意見,見衆人都同意了,便也答應下來。
很快,遊戲便開始了。
第一輪,鼓聲停的時候,綵球落在了陸佳敏手中,謝婉容知道陸佳敏才情頗高,便也沒有太過猶豫,只出了個簡單的對子叫陸佳敏對。
謝婉容出的上聯是:梅芯花開,香分座上。
陸佳敏略一思索,便給出了下聯,正是:蘭芽日長,秀毓階前。
確是好對,自是贏得滿堂喝彩。
然後,由陸佳敏開始傳綵球,鼓點聲起,綵球一個接一個地傳入下一個人手中。
很快,鼓點停了,也不知巧合還是怎麼,這一次,綵球正好落入安笙手中。
衆人催着陸佳敏出題,陸佳敏莞爾一笑,美眸微微一動,道:“早聽說顧二小姐才情動人,今日可要叫我等見識見識了。”
這話說的有些意思。
誰不知道安笙在鄉下莊子上長到十多歲,才被接回鄴京,鄉下的莊子裡,能得到什麼好的教育,怕是詩書禮義是什麼,都不通吧?
但陸佳敏可是鄴京城裡有名的才女,安笙對上她,只怕是要吃虧的……
謝婉容剛要說話,便聽陸佳敏婉然笑道:“我的上聯是,知足,長樂。”
謝婉容聞言,微微一怔。
這倒是個極簡單的題目,着實不難,只要稍稍通些對仗規矩的,應該都能對得上來,且這題目沒有特定要求,便更加簡單了,就這麼一愣神的功夫,謝婉容愣是想出了好幾個答案。
難道是她想岔了?陸佳敏並非有意爲難安笙麼?
席間靜悄悄的,完全不若方纔那般熱鬧,幾乎所有人都盯着安笙,似乎想要聽她如何作答。
只見安笙略想了想,啓脣答說:“我的下聯是,能忍,自安。”
這個下聯一出,不少人心底暗道精妙。
雖說陸佳敏的上聯不難,可以對上的答案也多,但人事還要分個三六九等呢,這對對子,自然也要分個高低上下。
可以說,安笙這個答案,十分之精妙,叫人完全挑不出錯來。
不過,也不知爲何,這答案好像總給人一種奇怪的感覺,總覺得,似乎好像影射什麼?但仔細想想,卻又好像什麼都沒有。
可其他人想不明白,陸佳敏跟謝婉容卻想的通透,謝婉容這才驚覺,陸佳敏不是不想針對安笙,只不過,是換了個更加隱晦的法子而已。
不過幸好,安笙也不是吃素了。
這能忍自安四個字,可是夠能堵陸佳敏的心的。
並且還叫陸佳敏完全沒有可發作的餘地。
對對子麼,上聯可是你出的,人家對出了下聯,對仗工整,毫無問題,有何不可?
雖然謝婉容也不想大家鬧開,但是不得不說,安笙這隱晦地回擊,還是叫她暗暗發笑。
知道安笙不是好欺負的,謝婉容也就不擔心了。
陸佳敏恨恨地喝下一杯酒,然後,鼓點繼續,由安笙開始傳綵球。
很快,鼓點便又停了,綵球落入另一名千金手中。
謝婉容和陸佳敏都未出什麼難的題目,安笙也不想出頭,便隨意說了個對子,叫那位小姐對。
她出的對子並不難,便是那“一碗清茶”,那小姐略一思索,便想到了答案,對的是“七絃妙曲”,安笙笑着認罰,喝了酒,綵球繼續往下傳。
如此也傳了三遍了,雖說未到一輪,但也總算玩開了,衆人似乎都放鬆了許多。
原本氣氛一直是很好的,謝婉容見大家玩的開心,也十分高興。
可是後來不知怎麼回事,三回中,總有那麼一回,綵球要落入安笙手中,而傳球的小姐所出的題目,也愈加刁鑽,活像是在故意刁難安笙。
對,就是故意刁難,不是好像。
三次過後,謝婉容哪裡還能不明白。
她心裡着急,有心替安笙解圍,可是陸佳敏這時候卻說:“雖說不過玩個遊戲,但顧二小姐才情真是叫人欽佩,想來謝小姐也是想多看看顧二小姐的能耐吧?我常以爲自己頗有些才情,如今見了顧二小姐,才知自己淺薄,既是遊戲,還是讓顧二小姐與諸位小姐們都盡興纔好啊。”
陸佳敏都這麼說了,謝婉容如何還好再去阻攔?
陸佳敏一開始就說了,不過玩個遊戲,大家都挺“高興”的,難道她這個做主人,反倒要掃興不成?
正當謝婉容爲難之際,忽聽安笙說道:“能得陸大小姐這句誇讚,實在是我之榮幸,這京中誰人不知,陸大小姐才藝過人,如此誇我,實在叫我愧不敢受,陸大小姐說得對,玩個遊戲麼,自是要盡興最好。”
這話倒也沒什麼不對,況且安笙還笑眯眯的,一點兒都看不出不高興的樣子,陸佳敏縱然覺得她意有所指,卻也不好發作,只能暗自生些悶氣!
原本是想要叫安笙出醜的,可她哪裡能想到,安笙竟然堅持了這麼久!
不是說這是個鄉下來的野丫頭,連詩書都不曾讀過麼,怎麼倒知道這麼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