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莫瑤怔楞地看着傅銘遠時,他已經走到了騎樓之下。走的近了,他已經將傘向下傾斜,黑色的傘面遮住了他大半個身子,莫瑤也只低頭看到他黑色的皮鞋和筆挺的褲管。鞋面和褲腳處都沾了一點雪,黑白對比,異常鮮明。

傅銘遠今天穿了一件黑色毛呢大衣,加上他黑色的西褲和皮鞋,本來是壓抑而單一的黑色,穿在他的身上卻帶了一絲清雋貴胄的氣息。

似乎是對於這種關注和驚豔的目光早就習以爲常,他眉頭只是稍稍皺了一下又馬上鬆開,漆黑澈亮的眼睛在人羣中搜尋着,看到角落裡的莫瑤,那雙本來平靜無波的眸子瞬間光華灼灼。明亮的玻璃窗內亮白的燈光映襯在那雙眸子裡,折射出驚人誘惑的色彩,令那張本來清冷的臉上多了一分暖色。

傅銘遠也沒動,就站在那裡,靜靜地看着她,他本就站在屋檐下,雪片就順着落到了他肩上。耳朵因爲天氣寒冷,有些發紅。

莫瑤在他的目光中,走到他身邊,任他牽起了自己的手。莫瑤雖然帶了手套,但是天生手涼,加上在外面站了有一會兒,手心還是發涼。

雖然隔着一層手套,傅銘遠似乎還是覺察到了她的手涼,他退了她那隻手套,將她略顯冰涼的手納入自己的大掌之中。他的手很熱,莫瑤覺得一股熱流順着她的手流轉到了心間。

莫瑤感受到周圍女人投來羨慕嫉妒恨的目光,她動了動手指,輕輕扯了扯傅銘遠,“走吧。”

傅銘遠這才側過頭,另外一隻手撐開了黑色的大傘,往她這邊斜了斜,才同她一起走進了風雪中。

莫瑤許久沒有見過這麼大的雪,她將手伸出傘外,看着雪花飄落在自己的棕色手套上,雪花還不夠大,看不出形狀,她將手掌申到自己嘴邊,哈了一口氣,看着雪花融化成了水汽。

“傅銘遠,我們走走吧。”環衛部門雖然在第一時間就出動了人員和機械進行清掃,主幹道上也沒有什麼積雪,但是人行道上因爲路人太多,雪又一直下,還是堆積了厚厚的一層積雪。

傅銘遠擡頭看了看仍在飛揚的雪花,思忖片刻,他低頭迎向她略帶期待的目光,“先吃飯吧。”

似乎是響應傅銘遠一般,莫瑤的肚子就在這時咕嚕了一聲,聲音不大,傅銘遠沒聽清,莫瑤自己卻能感受到,一瞬間她有些發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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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就熱鬧的節日,因爲一場突如其來的大學更增加了一些過節的氣氛,街頭隨處可見三五聚會的友人,甜蜜牽手的戀人,帶着孩子的一家人。

傷口已經徹底好利落的莫瑤終於被允許吃辣,她平日裡白皙的小臉不知是因爲屋裡暖氣足還是吃了辣的原因,晶瑩中透着一片粉紅,像今天晚上路邊賣的漂亮的蘋果。

那兩片完美的脣瓣因爲吃了辣椒已經一片深紅色,帶着晶亮的光澤,異常誘人。傅銘遠手指收縮,握成拳在脣邊掩飾地輕咳了一聲,伸手招來了服務生,“加一碗草原酸奶。”

說完把她眼前的毛血旺拉到自己這邊,莫瑤正吃得歡快,此時見到美食被拉走,溼漉漉的大眼睛迷惑地看着傅銘遠,這樣的表情讓傅銘遠想到被剝奪吃食的小兔子模樣,忍不住笑出聲來。

莫瑤瞪了他,這人,拉走了自己最愛吃的菜,還笑。

“你少吃點辣的,不然到時候又要喊嗓子上火了。”一邊說着一邊將服務生髮下的一碗酸奶推到她眼前,“喝點酸奶緩解一下,今天晚上這辣不許吃了。”

知道傅銘遠是個說一不二的人,所以莫瑤也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那盤毛血旺。

辣椒本來在一定程度上就可以刺激腸胃,增加食慾,又加上晚上吃的是莫瑤喜歡的,走出餐館兒時,莫瑤已經揉着肚子喊撐了。

外面的雪已經停了,傅銘遠爲她拉了圍巾,遮住了嘴巴,“帶你溜溜兒食吧。”

兩人沿着商業街慢慢地走着,許多商家門口都堆起了創意雪人,惹得路人跟着一起拍照留念。

牽着手,鞋子踩在厚重的積雪上,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莫瑤側頭看了看傅銘遠的側臉,他的頭髮一直都是精短乾淨,下巴上微微冒着胡茬,光是一個側臉就足夠引人遐思了。

莫瑤忽然就想到了前段時間網上很火的那個話題,圖書館男神,白襯衣的側臉,安靜而隨性,照片有些模糊,但就是這樣朦朧的美感,讓一衆女人拜倒,紛紛表示要添屏。

後來爆出了那個男神的正臉,不知道打碎了多少顆少女心,網上還流傳出打油詩,看到側臉想犯罪,看到正臉想喝醉。

不過若是傅銘遠的側臉照和正臉照一起被放到網上,估計女人們就都會想犯罪了吧。

想到這裡,她“噗嗤”一聲笑出聲來。

傅銘遠低頭看了她的笑顏,這丫頭,剛剛一直盯着自己出神,此時更是笑出聲來,腦袋裡指不定在想什麼了吧。

路口靜靜停着那輛奔馳,“不是說走走嗎?”莫瑤疑惑地問道。

“帶你去個地方。”說着拉她上了車。

車裡倒是隻有司機一個人,平日裡聒噪的楚明今天倒是沒有出現,莫瑤想了想,今天這樣的日子,小明一定是佳人有約了。

車子勻速行駛在路上,莫瑤看着道路兩邊倒退的璀璨街景,想到自己前兩年的相同時間是在幹什麼?第一年是在找房子,第二年是在公司加班,爲了犒賞自己,還定了個kfc的雙層雞腿堡。

如今自己身邊坐的是他,那個她想都不敢想過的人,那個曾經狠狠將她推離的人。

有的時候,一些人,我們明明知道愛上了會受傷,卻依然固執地去愛。曾經傅銘遠就是讓她受傷的人,可如今,莫瑤明白,傅銘遠給她的愛,讓她一邊受傷,卻又一邊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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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瑤終於知道他們的目的地。

眼前被稱爲“濟城之眼”的摩天輪矗立在不遠處,璀璨的燈光將摩天輪打造的如夢幻一般。

濟城遊樂園今天有平安夜派對,所以到了現在的□□點鐘,仍然一片熱鬧的景象。

傅銘遠拉着她的手,隨着人羣一起往入口走去,他附在她耳邊囑咐道:“一定要拉緊了我的手啊,不然等下我要去服務檯廣播尋人啓事了。”

莫瑤用另外一隻手在他胳膊上輕輕擰了擰,“我又不是小孩子,什麼尋人啓事啊,再說了,就算我和你走丟了,我也不會到處走,我一定會站在原地等你,你會回來找我的對不對?”

傅銘遠停了下來,黑曜般的眼睛望向她眼中,帶着一絲別樣的情緒,那張平時略顯冷清的臉上此時卻是光華流轉,“是,我一定會回來找你,所以你一直等在原地麼?”

莫瑤眨了眨眼睛,攀了他的胳膊,“我們快走吧。”

本以爲他這樣的人能與她一起來遊樂場已經實屬不易,就算來了也頂多是帶她看一些遊園表演,卻沒想到他卻帶着她慢慢地走進了摩天輪的隊列裡。

莫瑤看了看近在眼前緩緩轉動的摩天輪,扯了扯傅銘遠的袖子,“傅銘遠,我們不坐這個好不好。”

“嗯?”傅銘遠一邊攬着她,避免她被人羣衝撞到,一邊低頭問她。

縱然身邊人聲喧譁而嘈雜,他眼中卻只有自己的影子,莫瑤低了低頭,還是將口中的話嚥了回去,擡頭衝他一笑:“沒事,我是說不知道要排多久的隊。”

看了看前面的人,傅銘遠笑了,“不多了。”

一起坐摩天輪的戀人最後都會以分手告終,莫瑤覺得心尖澀澀的疼痛,不過看到周圍排隊的都是情侶,她暗自嘲笑自己,一個悲傷的傳說而已,自己又何必當真。

摩天輪緩緩啓動,距離地面越來越高,莫瑤俯瞰着被積雪覆蓋的城市,一片片雪白色和璀璨的燈火交相呼應,成爲夜晚最美的風景。

說起來這也是莫瑤第一次坐摩天輪,原來在莫家,爲了保護她,她幾乎從未出現在公衆面前過,更逞論去遊樂場。來了濟城,每天都爲生計奔波,這些遙不可及的夢幻也就真的成了夢幻。

摩天輪一點點上升,莫瑤的視野也越來越開闊。

“瑤瑤。”他的聲音帶着一絲絲刻意壓低的沉穩,平時本就醇厚的聲音,在不大的空間內響起,竟然讓人忍不住一哆嗦。

本來想與他分享眼前美景,卻被他的聲音吸引住了全部吸引力,她轉頭輕應了一聲:“哎……”

尾音還在口腔中,就被他輕輕吞了進去,沒有深吻,只是輕輕摩挲着她的脣,輕巧的描繪着她的脣形。

“瑤瑤,一起坐摩天輪的戀人最後都會以分手告終,但當在最高點時與戀人親吻,就會一直走下去。瑤瑤,我愛你。”

他的話伴着他的吻落在脣邊,摩天輪剛剛好轉過最高點,緩緩下降。

莫瑤只覺得眼前似乎有煙花炸開,絢麗奪目,帶着幸福的味道讓人眩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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