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蓉蓉點了點頭，右手再次變換手訣，擡腳隨這兩具骷髏往裡走。
樑新鷗口中的宅院似有九重九進，繁花似錦，壯麗非凡，然而，凌蓉蓉眼前的，卻不過只是一座落敗破爛的大院子。
院子後頭被燒燬了許多，只餘幾間還算完整的屋子，連接屋子的迴廊在踏上的時候有腐朽的“嘎吱”聲，似乎隨時會斷裂。
明明只有左右轉彎兩條走廊，艾德全和艾翠香卻偏偏帶她左右旋繞，直到其中一間屋子裡傳來女人的聲音，“不要在大師面前賣弄玄虛了，直接請大師進來吧。”
艾德全和艾翠香明顯一愣，兩人都回頭看了眼凌蓉蓉，卻見她哞若星辰，沉靜安然，似是看透一切，卻沒有因爲他們的裝神弄鬼而有絲毫不悅。
兩人對視一眼，艾翠香轉身，走到那間出聲的屋子裡，不一會兒，物理點亮了一盞微弱的燈。
艾德全走到門口，躬身給凌蓉蓉推開門。
凌蓉蓉道了謝，走進去。
屏風果然是有的，不過同樣也是破敗不堪了，上頭原本精緻平滑的顏色也都剝落了許多。
凌蓉蓉越過屏風，看到了歪在黒木，哦，歪在棺木旁的艾玉婷。
不錯，這整間屋子的木製傢俱，全都是烏沉木的棺木做成的。
棺木的矮腳茶几上放着一壇香爐，嫋嫋繞繞的煙從裡頭飄出來，正是凌蓉蓉下午用來追蹤的香灰——凝魂香。
也是之前樑新鷗反覆提到的香味。
艾玉婷倒是個完完整整的人形，肌膚白皙，眉眼含嬌，貴氣天成，渾然一副上位者的皇權姿態。
凌蓉蓉想了想，客客氣氣地說道，“叨擾公主了。”
艾玉婷笑了笑，說道，“坐吧，難得有生人的客人來，我很高興。”
凌蓉蓉抿嘴，在一旁的棺木板凳上坐下，神情依舊是不懼不怯，安安靜靜。
艾玉婷也不避諱，上下打量了她一圈，點頭，“修爲不錯，可惜，命太好。”
好極生悲。凌蓉蓉懂得艾玉婷的意思，並不生氣，點點頭，說道，“嗯，我媽和我爸也是這樣說的。”
艾玉婷又笑，對凌蓉蓉倒多了一點喜愛。
伸手撩撥了一下香灰上的煙，淡淡地問道，“你說要找我商量族人犯了規矩的事？”
“嗯，”凌蓉蓉見艾玉婷主動開口，就知道事情沒有自己想象得那麼難辦，接口說道，“是關於樑新鷗的。”
“樑新鷗？”艾玉婷有些意外，問道，“他怎麼了？”
凌蓉蓉注意到，提起樑新鷗時，艾玉婷身旁站着的那個叫做艾翠香的骷髏微微地動了下，只當沒有注意到，“他被九y魂女纏上了。”
艾玉婷眉頭一擰，艾翠香立刻說道，“大師，我族內各衆向來都規矩得很，公主交代的事情，絕對不會有各衆違背的，您是不是弄錯了？”
凌蓉蓉知道口空無憑，於是掏出手機，將之前從馮巖那裡傳過來的照片打開，舉起來，讓艾玉婷看，“這是從樑新鷗後背心拍下來的。”
艾玉婷杏眼一擡，登時面色y沉。
艾翠香嚇了一跳，真沒想到，這個九y魂女居然真的敢違背公主的命令！簡直是活膩了！
凌蓉蓉知道對方已經相信了自己的話，於是將手機放下，卻並不收起，繼續說道，“九y魂女下的詛咒，我想，以我的能力，要想完全解除並不傷害樑先生，恐怕還是有鞥哪裡，所以叨擾公主，冒昧地想請公主親自去給樑先生解開這個詛咒，不然，我擔心……十三天一過，樑先生恐怕……”
“不可能的，樑新鷗不會那麼容易被鬼魂侵襲，他身上有……”
“翠香。”
艾翠香的話沒說完，忽聽艾玉婷冷斥了一聲，頓時驚覺自己差點說漏嘴，不由暗惱——怎麼就突然控制不住了？
艾玉婷有些無奈地揮了揮手，“你先下去吧。”
艾翠香本還有些擔心凌蓉蓉會對艾玉婷做些什麼，想堅持，卻被艾玉婷冷冷地掃了一眼，只好擔憂地退下。
等她出去後，艾玉婷才朝凌蓉蓉笑了笑，看了眼她用手機遮擋的右手，說道，“大師，既然已經聽到想聽到的了，就不用再繼續了吧？”
凌蓉蓉抿嘴，拿開手機，露出右手正結起的手訣——自從大門進來，她就一直偷偷對着艾翠香下咒，倒沒想到居然這麼快就被艾玉婷發現了。
艾玉婷並沒有責怪的意思，將那香灰又朝跟前撩撥了一些，繼續問道，“大師是怎麼發現的？”
這話問的奇怪，然而凌蓉蓉卻再次舉起手機，將圖片翻到下一張，讓艾玉婷看樑新鷗肩膀上的那隻海東青。
艾玉婷看到那隻海東青，微微愣神後，婉婉一笑，“大師果然聰明。”
凌蓉蓉這回纔將手機收起，聽她誇讚，摳了摳腮幫子。
艾玉婷被她這小孩子的動作再次逗得無聲微笑起來，再次說道，“我想，以大師的能力，要想解開新歐身上的詛咒該是毫無壓力纔對，爲什麼非要冒着這樣大的危險，來請我出去呢？”
凌蓉蓉眨了眨眼，想了下，說道，“我覺得，你應該還想跟樑新鷗再見一面吧？”
艾玉婷臉上的笑斂了下去，露出一種似笑非笑卻並不溫善的神情，看向凌蓉蓉。
盛凌的y寒之氣直面撲來。
凌蓉蓉並不露怯，只是依舊聲音輕軟地說道，“樑新鷗本是薄命面相，會被y魂糾纏，也是因爲他雖身爲男兒身，卻y氣過重，能保命到現在，都是他肩頭的那個代表了您身份的族徽印記的護體原因，”說着，看向艾玉婷，“那個印記，至少有二十年了吧？”
樑新鷗今年二十五，也就是說，肩上的海東青印記，至少是在樑新鷗五歲的時候被印上的。
艾玉婷靜靜地看着凌蓉蓉，噬人的寒氣無聲地消散開來。
凌蓉蓉暗鬆一口氣。
黑沉沉的屋子裡，唯有那縷緩緩升起的香菸，盤盤纏纏。
外頭似乎傳來蟲鳥夜鳴的聲音，“咕——咕——”地在這幽靜下偶有響起，帶起一陣陣森然之意。
凌蓉蓉依舊是神態安然地坐着。
終於，一直凝視着艾玉婷勾脣一笑，莞爾說道，“就這麼喜歡多管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