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路上，季涼坐着快艇，任由海風將髮絲吹得紛飛。海天一色的廣闊場景也不能將她心裡的陰鬱掩蓋掉。
她心裡有些亂，不知道是因爲什麼。難道是剛剛張穎頂嘴被打擊了？難道是程燕西質疑自己政治指導員的身份讓自己不快了？還是，看到程燕西揹着張穎往回遊，自己有些難受了？不可能，最後一個，堅決不可能！
季涼連忙甩了甩頭，摒除雜念。
三千米的游泳訓練，三連沒有一個女兵放棄。
程燕西跟張穎是最後上岸的，季涼就站在岸邊，看着程燕西從水裡出來，渾身溼透的樣子，卻依舊瀟灑。
“教官，去沖沖澡換身衣服吧！”張穎道。
“恩，你先去吧。”程燕西擺擺手，看張穎行了個軍禮轉身離開，目光淡淡轉向季涼，“動員大會都準備好了？”
“回首長，都準備好了。”季涼不苟言笑。
“需要我配合嗎？”程燕西往季涼身邊走了一步，伸手，不羈的抹了把臉上、頭髮上的海水，眼睛有些紅。
“如果首長能夠配合，那是最好的。”
“恩，我知道了。”程燕西應了一聲，不再多說，就往要往海邊沖澡的地方走去。他一邊走着，一邊本能的擡手，摸上自己的脖子，摸一摸那條項鍊還在不在……
噠——
只是在程燕西摸上那條項鍊的一瞬，項鍊卻鬼使神差般的斷開，一下子掉進海灘的細沙上，發出輕微的聲響。
季涼眼看着那條項鍊從程燕西脖子上滑落。
程燕西眼神一凜，幾乎想也沒想的彎腰去撿，只是他的動作卻因爲突然打過來的一個海浪而停滯。
嘩啦——
“項鍊呢？！”程燕西本能的叫了一聲，眼神緊緊盯着那團浪花。
季涼眨了眨眼，有些木訥，可一低頭，卻發現剛剛那海浪竟然將項鍊捲到了自己腳邊。那楓葉形狀的吊墜在陽光照射下，微微閃着光。
季涼彎下身子，一下子將項鍊撿了起來。
“師傅，麻煩你把這個地方磨平一點吧！”
“這個楓葉的紋路不用刻的太深。”
回憶中有個期待的聲音，是做這條項鍊時的樣子。
“把項鍊還給我！”只是下一秒，程燕西一個跨步來到季涼麪前，將她的思緒打斷。程燕西攤出手掌，表情嚴肅，看着季涼手中的項鍊，緊緊蹙了蹙眉，悠悠開口，“項鍊，竟然斷了。”
“呵。”季涼輕嘆一聲，有些自嘲，“這條項鍊，早該斷了！”咬完最後一個字，季涼的聲音已經變了，連表情都帶了一點猙獰。只見她猛地一揚手，攥着項鍊狠狠朝海里一甩，眨眼間，手裡空無一物，項鍊，不知所蹤。
程燕西的腦袋隨着季涼仍項鍊的方向一轉，再回過頭來，倏地睜大眼，眼睛瞬間猩紅，一字一字念出季涼的名字，身體裡，好像有一直狂獸撲面而來。
“季、涼！”
他沒想到眼前這個女人竟然如此大膽，竟然敢將他最寶貝
的項鍊給丟到海里！
“你信不信我殺了你？！”程燕西長臂一伸，一下子揪住季涼的衣領，那股狠勁兒，幾乎將季涼拎起來，“季涼，這次是你先惹我的！如果找不到，拿你的命來陪！”說完，手一下子撤開，力度之大，害得季涼身子一個踉蹌。
程燕西冷冷轉身，大步往海里衝去。
“既然項鍊斷了，就說明回不去了！”季涼衝着程燕西的背影大喊，程燕西腳步卻沒停，‘撲通’一聲跳進海里。可季涼的話也依舊沒停，只是聲音漸漸變小，“既然項鍊是你女朋友做的，讓她再給你做一個啊！不要拿我的……”頓了頓，繼續開口，聲音已經哽咽：“不要拿着我做的項鍊思念別人……程燕西，你真的很無情，很傷人……”
“首長！哎呦，首長，您要幹嘛去呀！”警衛員小趙突然跑過來，急得拍着大腿，看了看季涼，惱怒道：“季指導員！您，您這是咋回事啊！您不知道首長他多寶貝這條項鍊啊！你，您怎麼還給它扔海里去了！”
季涼大口大口呼着氣，身子因激動而一顫一顫的，胸膛也在微微起伏。她剛剛是衝動了，遇到程燕西，她總是忍不住情緒失控，可是扔掉項鍊，她並不後悔！
幾個已經洗完澡換好衣服的女兵聽到聲音也跑了過來，不停地問着怎麼了。
“哎呀，俺們首長又下海了！”小趙指着季涼，“都怪你們指導員！”說着就往海邊衝，“首長，我來幫你了！”
正好出來換氣的程燕西聽到，猛地從海水裡露出頭來，衝小趙吼道：“不許下來！誰都不許下來！”
“可是……”
“沒什麼可是！”程燕西不容置喙的吼了一聲，蕭冷的眼神彷彿利劍，狠狠的刺向季涼。下一秒，程燕西又一個猛子扎進海里。
季涼站在原地，任海浪衝到腳邊沾溼了她的鞋子。一分一秒，時間悄悄流走，程燕西很久才從海里出來換一次氣，雖然季涼沒有多大力氣，不能將項鍊仍的有多遠，可有個詞叫做‘石沉大海’，程燕西需要查找的範圍很寬很廣。
程燕西，我賭你找不到項鍊。季涼的眼睛被海風吹的異常乾澀。
“季涼，沒事吧？”徐秀雲不知何時來到季涼身邊，陸陸續續的女兵們都圍了過來，知道了剛剛的事，都不可思議的看着季涼，又礙於程燕西的命令，不敢下海。
季涼搖了搖頭。
徐秀雲又輕聲問了句，“你怎麼回事啊？”
季涼抿抿脣，什麼都沒說。
張穎突然擠過人羣，狠狠剜了季涼一眼，“我要下去跟教官一起找項鍊！”
“張穎！”徐秀雲一下子叫住她，“你簡直放肆！”
“連長！”張穎回過頭來，皺着眉急道：“教官都下去將近一個小時了！再這麼下去，身體再好也吃不消啊！”
“吃不吃得消是教官他自己的事！”徐秀雲神情嚴肅，“倒是你，剛剛程首長帶你回來已經很給你面子了，難道你現在還要下海去幫倒忙嗎？！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任性！”
“我……”張穎一跺腳，“可是現在就這麼幹等着嗎？”
正說着，程燕西又從海里露出頭來，像一個矯捷的鮫人。
“首長！”
“教官！”
“教官您找到了嗎？”
衆人幾乎簇擁到海邊，將季涼擠在人後。
程燕西什麼話都沒說，只朝這邊游過來。等到了岸邊，站起身，只見他緊緊攥着拳，手中露着項鍊的一角。
小趙連忙舒了口氣，謝天謝地，好在這項鍊找到了。
“首長……”小趙剛要上前迎接程燕西，身邊卻突然跑過一個人，定睛一看，不正是剛剛喊着要下去幫忙找項鍊的張穎嘛！
因爲不久前跟程燕西的‘親密接觸’，張穎自詡程燕西待她與別人不同，就連忙跑上前去了，伸手就要扶住程燕西，“教官，您沒事吧？”
程燕西喘着粗氣，目不斜視，理都沒理張穎，抽開手，朝着人羣后方的季涼徑直而去。
程燕西身上頭上全是泥沙，他還光着腳，眼中醞釀着一場風暴。
“季涼……”程燕西的聲音沙啞無比，在季涼麪前站定，“項鍊找到了，我留你一命。”
“對首長來說，”季涼沒與程燕西對視，卻幽幽的開口，“是項鍊重要，還是代表項鍊的那個人重要？”
程燕西一怔，“都一樣不是嗎？”
季涼微微一笑，“是啊，都一樣。”
程燕西總覺得季涼的笑容中帶了一絲苦澀，總覺得她的眼神中有很多自己看不懂的東西。可是……
“季涼！你不要試圖轉移話題！”程燕西斂了心神，惡狠狠地威脅，“你扔掉我項鍊的事情，我一定會找你算賬！我不想找一個女人的麻煩，可這是你逼我的。”
季涼抿着脣，眼波不興。本來想順着程燕西的意，跟他漸遠直至再無瓜葛，可她始終做不到平心靜氣的跟他相處，既然這樣，那就恨吧！
程燕西冷哼一聲，踩着季涼身邊離開，只是剛要擡步，卻突然覺得腳邊很痛，他側身一看，只見小腿處有一大片紅斑，又癢又痛。看了一眼，程燕西就知道這是被海蜇蟄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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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給我弄點海水來！”程燕西直起身子，鎮定的朝着小趙一吼。
“是，首長！”小趙也看到程燕西腿上的傷，連忙跑去拿工具。
程燕西微微蹙眉，就地坐到地上，看了看渾身上下，一扯袖子就要擦拭傷口。
“別動！”關鍵時候，季涼喊了一聲，連忙制止程燕西的動作。一邊說着一邊從口袋裡掏出一方潔白的手帕，走到程燕西面前，站着遞給他，“用這個，沿着同一個方向擦，不要來回擦。”
程燕西擡頭，斜着睨了季涼一眼，“不會擦，你來。”
“你……”季涼一皺眉，“這個時候了，你能不能不要鬧？再不擦，大羅神仙都救不了你。”
“那就死了好了。”程燕西諷刺的笑了一聲，“只是我死了，你也不會安心吧？畢竟今天的事，都是你引起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