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退卻
靜。
寒雲峰上靜得唯有雪花飄落的細碎摩擦聲，和雨滴的滴答聲響交織在一起，青白色的光芒流淌而過，充斥在每一個人的瞳孔中。
鬱慕高面色蒼白得如同一張白紙，不言不語。
眼前這一幕的衝擊實在巨大，鬱家的傳承至寶，築基法器玉煙山浮在半空之中，萎靡不振地化爲原形，靜靜旋轉着，鬱蕭貴停下了哀鳴，緊閉雙眼，面如金紙。
鬱慕高的兩掌之間散發着法力的光輝，在父親腰間可怖的傷口處催動着，劍氣留下的傷口光滑平整，鬱慕高維持住父親的生機，哆嗦着脣不敢擡頭看。
空中的李通崖則持劍而立，目光如劍，一言不發，下首的一衆鬱家人也說不出話來，足足過了幾息才聽“叮噹”一聲，清脆悅耳。
原來是地面上的胎息修士終於從劍光中掙脫出來，恐慌着丟了法器，凡人更是不堪，紛紛丟了兵器跪倒在地，納頭便拜，一時間嘈雜之聲大起，一片混亂。
李通崖目光平靜，默默嚥下衝上咽喉的鮮血，依舊沒有動彈，這一劍他同樣不好受，只站在原地默默消化着，不敢露出疲態。
玉煙山的鎮壓之力在手腕上翻滾，氣海穴中更是翻涌不止，修爲如漏了底般泄下去，引得四肢僵直不能動彈。
“鏘！”
鬱慕高似乎已經將剛纔的一切震懾消化乾淨，面上還殘留着淚痕，深深地看了李通崖一眼，這才低聲道：
“走！”
他的眸子明亮乾淨，沒有一絲厲色，鬱家卻沒有一人敢擡頭與之對視，李通崖溫聲道：
“還請貴族退兵。”
偏偏鬱慕高一聲高喝，硬生生將一衆人等驚醒，叫鬱蕭貴出手試探，李通崖一身修爲不動則已，一動如江河傾瀉，數十倍地衰落下去了。
鬱慕高只看着懷中面色蒼白的父親鬱蕭貴，直到離開了費家地界，這才見鬱蕭貴睜開眼睛，沙啞地道：
“你出的好主意。”
那少年一雙眼睛明亮，面容俊朗，身材挺拔，手中的劍氣刺得費桐嘯兩眼痠楚，他心情複雜地道：
鬱慕高看着萎靡不振、氣息奄奄的鬱蕭貴，知道父親能不能保住命兩說，至少是斷了道途，時日無多了，頓時垂下頭去，一言不發。
“若是放着費家不管，定然下一個就是李家，鬱慕高一旦沒了顧忌，加之手段之陰狠狡詐難猜，恐怕要有更大的禍害。”
李通崖披散着黑髮，面容俊朗，彷彿剛纔那劍只是隨手而爲，依舊抱着懷中青鋒，客氣溫和：
正在此時，氣海之底冒出幾束光，跳出一白丸來，亮盈盈光坨坨，大放異彩，照得氣海穴中一片通明。
李通崖出了洞府，故意積蓄着威勢，踏蛟蛇海獸而來，就是想能恐嚇住鬱家衆人，儘量避免出手。
一衆鬱家人如蒙大赦，頭也不敢擡，灰溜溜地綴在他身後，向南而去，寒雲峰上歡呼一片，男女相擁而泣。
費桐玉在李家曾經遠遠地望見過李通崖，只是李通崖稍有名氣之時就已經是一副中年模樣，一時間也認不出來，只能推測道：
“興許李通崖劍斬摩訶，得了什麼不爲人知的好處？修爲大漲，重返年輕…在江南也不是沒有先例。”
“那是誰？”
費桐嘯心中驚駭，直勾勾地盯着天空中黑髮披拂，手持青白色長劍的少年，【雲攏天南陣】隔絕內外，他雖然隱約聽見些字眼，卻依舊不敢相信。
他如今已經是強弩之末，在洞府之中吊着生機，李淵蛟把消息往上一報，李通崖卻明白不得不出手了。
符種光芒大放，將氣海之中的一切波濤鎮壓下去，李通崖良久才微微一鬆，眼底閃過一絲異采，倒轉青鋒，收劍入鞘。
李通崖體內內早已經亂成一鍋粥，勉強維持着平衡罷了，好在玄珠符種大放光彩，硬生生幫他維持住狀態。
“看在元烏峰與鬱慕仙的面子上，通崖也不計較貴族之失。”
鬱家人狼狽逃離，費家人這才鬆了口氣，不曾想天上那煞星把目光投過來，一個個頓時重新提心吊膽起來，面面相覷。
“可惜。”
原本天時地利皆在，藉着修爲引動的天象已經將一衆人等威懾住，連鬱蕭貴都被自己劍斬摩訶的威名所嚇，有了退卻之意。
青尺劍歸鞘，一衆修士終於一鬆，一副劫後餘生的模樣，面面相覷，這才發現彼此都是滿頭大汗，毛骨悚然。
李通崖抱着劍緩緩落下，望着一衆鬱家人遠去的背景，喃喃道：
“鬱慕高乃是我家大患，只可惜我已無出手之力，否則定要殺了這人……即使給元烏峰與鬱慕仙落下口實也在所不惜。”
兩人正手足無措，李通崖已經鼓盪法力，溫聲道：
————
“玄珠符種……”
“鬱家人說…這是李通崖？”
華觴果注入氣海中的法力不斷和真元衝突，浩瀚海掀起驚濤駭浪，鮮血幾度涌上口中，李通崖眼前隱隱約約有些模糊，胸口悶得說不出話來。
“李淵雲？……不…李淵雲身無靈竅……這真是李通崖！”
“多謝前輩手下留情。”
鬱慕高將閉目昏厥的父親小心抱起，目光在李通崖在風中獵獵作響的白衣上劃過，青白色的劍光在腦海之中穿梭，他駕風而起，停在李通崖的面前。
他的身影落魄孤寂，宛如一個在賭桌上輸光了錢財的賭徒，身旁的鬱家人聽了這話背脊默默發涼，對視一眼，默然不語。
李通崖一直看着鬱家人消失在天邊，這才收回目光，投向面前的【雲攏天南大陣】，欣賞着上頭繁複的花紋，一言不發。
鬱蕭貴勉強支撐地站起來，甩開長子的手，鬱慕高苦笑一聲，長嘆道：
“李通崖應只有一擊之力，我卻不敢賭了！”
“通崖前來拜見，還請開一開陣法！”
兩兄弟皆是一愣，對視幾息，皆是看到了對方眼中的忐忑不安，腦海中皆是浮現出同一個疑惑來，異口同聲道：
“開？”
“還是不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