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端沉寂片刻，傳來尚曉疲憊的聲音。“我知道了，這件事我要上報給盟主，勞累你先別休息，等我消息。”
說完，聽筒裡傳出忙音。
錢來知道這件事終究還是驚動了盟主，無奈地長嘆一聲。
沒辦法，哪怕是上億身家的廠長，和陳家比起來，也是微不足道的，哪怕是整個南方聯盟，若是與陳家對上，怕是也沒什麼好果子吃。
更何況，這件事所牽扯的並非只是與陳家之間單純的利益得失，陳老爺子對南方聯盟的暗中照顧，顧陽並沒有對盟內高層做出隱瞞。
而這次陳家居然發動全族勢力來針對初陽工廠，足以說明，昔日的照拂，如今已是敵對。想到這一點，錢來不禁爲年輕的盟主擔心起來。
說起來，這個南方聯盟的盟主，錢來無幸得見，只知道是個二十五六的青年人，這個年紀別說在盟內，就算是放眼整個華國，能做出顧陽現在這番成績的，也鮮有幾人，而能夠與顧陽相當的，必然是家族勢力龐大，自小開始培養出來的傑出人物。
錢來對這個盟主十分敬重，對於盟主的決定也勢必遵從。
錢來只希望，盟主在聽到初陽工廠的事情之後，不會因爲陳老爺子昔日對他的私人恩情做出失誤的判斷。
不然，這就不整整是初陽產業，燕京顧氏企業的失敗，而是整個新改革的南方聯盟的失敗。
一旦顧氏企業倒臺，相信那些暗中早就對改革有所不滿的成員們，一定會趁勢而起，南方聯盟剛剛穩定，是絕對不能再承受再一次的分裂的。
錢來摸出褲子口袋裡的煙。
這是一包已經有些泛着潮意的中華。
錢來已經戒菸有些年頭，只是前一陣熬夜時忍不住會吸一兩口，所以一包煙至今還剩了幾根。
錢來哆嗦着手夾出一根菸，“哧”的一聲點燃，然後一臉平靜的坐回椅子上，靜靜等待着尚曉的回話。
與錢來的平靜相比，甩開纏着他的貴族族長們，匆忙離開議事廳得到消息的顧陽是絕對的震驚到無以復加的地步。
顧陽不敢置信的拿開手機看了看，見上面顯示的號碼確實是尚曉的，再聽聽聲音，也確實是尚曉的，可爲什麼說得話，他卻聽不明白。
顧陽揉了揉眉心，輕嘆一聲：“你再重新說一遍，什麼陳家對顧氏出手了？簡明扼要的說明一次。”
“南方聯盟新成立的顧氏企業，就在你的名下，旗下一家中等規模的工廠，因爲搶了陳家大少陳楚淵名下工廠的訂單，所以遭到全線封殺，如今訂單全退，預估計損失五千萬。”尚曉的聲音裡並無一絲多餘的情緒，完完全全的彙報工作的淡漠語氣，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讓顧陽無名火大。
“五千萬我還出得起。”顧陽低吼一聲，“說重點，是我們手段不光彩嗎？”
“當然不會，南方聯盟轉型商業商會，怎麼可能會使用不光彩的手段，是陳楚淵的廠子有問題，就算不是我們搶他工廠的訂單，遲早有一天還是會自己倒閉。倒是陳楚淵，在事後發動全線封殺時，是動用了整個陳家的力量，現在整個燕京都知道陳家準備對顧大盟主出手了。不，準確來說，是已經出手了。顧氏企業也遭受到打擊，只不過有趙夫人趙家的關照，現在還看不出太大的影響，可若是陳家再繼續施壓，想必顧氏企業就要在燕京消聲匿跡，而南方聯盟，一定又會恢復成一個月之前的南方聯盟，永遠見不得光。”這次，尚曉有了鮮明的語氣，是淡淡的憤怒。
想來也是，南方聯盟的轉型是由她一手操作，現在工作已經展開，並且有了明顯的成效，如今突然冒出一個陳家來擋路，而且這個陳家除了不好招惹之外，還與他顧陽有情分……
顧陽第一直覺是這件事有問題。
可如今尚曉明確的告訴他，自己這一方沒有問題，倒有點是陳楚淵無理取鬧的意思。
可陳家現在不是陳楚淵做主，而是陳老爺子當家，可封殺初陽工廠，確是運用了整個陳家的力量，就只能說明，這件事是陳老爺子默許的。
顧陽一時間沉吟不決。
他想讓尚曉再好好查清楚，若是有時間，最好親自去陳老爺子那裡瞭解情況，並說明工廠之間的競爭只是公平競爭。
可他不能吩咐尚曉這麼做。
因爲就算他能夠沉得住氣，陳楚淵也不會沉住氣的。
顧陽與這位陳家大少有過數面之緣，這個陳大少出身大族，爲人傲氣，頗帶種老子天下第一的自滿之氣，既然初陽工廠惹到了陳楚淵，就算是初陽工廠無錯，想必陳楚淵也不會收手。
而且，這件事既然陳老爺子知道，卻沒有阻止陳楚淵，只有兩種情況。
一是現在陳家陳楚淵的地位過高，這件事沒經過陳老爺子，這樣一來，就更不能浪費時間去等待查明事情真相後再動作；
二是陳老爺子知道這件事，卻爲了維護陳楚淵維護陳家的名聲，藉由封殺初陽工廠的舉動來敲山震虎，若真是這樣，尚曉就沒必要再調查這件事。
如同尚曉所講，南方聯盟改革已經初見成效，顧氏進軍燕京是極爲關鍵重要的一步，是絕對不能後退的。
“陽哥，你下定不了決心嗎？”尚曉自然明白顧陽在猶豫什麼，儘管在陳老爺子幫助他的時候，她並沒在身邊親眼得見，可依然能夠聽得到感受得到。
其實早在顧氏企業進軍燕京時，陳老爺子還曾無意間透露過支持顧陽這個後生晚輩的話，可誰料等到顧氏坐大，與陳家企業有了競爭關係後，第一個對顧氏出手的，竟然就是陳家！
若說顧陽心裡不難受那是絕不可能的，要是顧陽現在能夠回燕京，早就殺到陳家問個清楚明白。
可現在顧陽在羅國，並且有更重要的事走不開身。
聽到尚曉的問話，顧陽心頭一緊，脫出而出道：“我是人，不是神，就算是神，也有感情！陳家這件事，我們退一步。與陳家有關的訂單全部退掉，違約金由我來出。若是先前的事陳老爺子不知道，那麼我這種做法傳入他的耳中，他也一定能夠讓陳家所有人明白，我顧陽沒有與誰，尤其是陳家一爭高下的意思。至於企業的發展問題，你不必擔心，今晚之後，等到明日，一定會有更多的出口訂單。保留所有企業，等候我佳音。”
他分得出公私，也理得清情義。
他只能做到這個地步，有羅國的大量訂單之後，盟內反對的聲音自然不好說什麼，可他到底是對陳家低下了頭，算是變相的賠了不是。
但這個賠不是，不是因爲他的錯誤導致的，而是他尊重陳老爺子，給陳家一個臉面。
若是陳家也和他一樣的心思，就不會再窮追猛打，至少在封殺一個初陽工廠之後，就不會再有動作，若是陳家再有動作……
顧陽眼中閃過一道暗芒，面露苦笑。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該做的能做的，他都做了，若是陳家真想傾覆南方聯盟，那他顧陽爲了盟內信任他的兄弟，也不會背誦南方聯盟。
他唯一能夠做到的，是在事態無法控制的時候，給陳老爺子留條全身而退的後路！
“好，我明白你的意思，這件事我親自處理。”尚曉說完，忍不住咳嗽出聲。
聽着尚曉壓抑的咳嗽聲，顧陽關切問道：“你病了？”
“沒事，着涼而已，年關已至，事情有些繁多，不過不比你，剛剛經過一場生死之戰，還要操心着盟內的生計。”尚曉淺淺笑道：“既然我們顧大盟主早就有別的出路，也該提前通知我一聲，也免得我擔驚受怕，生怕做不好讓整個聯盟的弟兄們大年夜喝西北風啊。”
“你啊，這打趣我的本事見長啊，就算是幾年不開張吃老本，盟內的弟兄們也夠喝酒吃肉的。”顧陽被尚曉這略帶冷意的打趣弄得惆悵的心情都沒了，臉上神情稍稍緩和，聲音卻是極其嚴厲，“若是陳家再動手，你不用再讓，出了事找狼刃毒刃，你近期早好還是增添一些保鏢，雖說你的實力大增，一般的人近不了你的身，但燕京高手輩出，若是碰上修武者……”
“是！我明白！”尚曉從不打沒有準備的仗。
顧陽一樂，朗聲道：“那你去忙吧，我也要去做收尾工作了。”
“再見。”
“再見。”
兩人沒有彼此道晚安，哪怕現在已經過了零點，但互相之間都清楚，今天的夜晚，注意無眠。
尚曉需要去處理顧氏企業的事，顧陽則需要趁熱打鐵，加緊與羅國貴族們的同盟互利關係。
能早一步敲定關係，讓貴族們敞開羅國商界的大門，就能早一刻拿下訂單，緩解尚曉的壓力。
緊迫的事態，由不得顧陽陷入對陳家的複雜情緒裡不能自拔，他甚至連懷疑陳老爺子一直以來在利用他的時間都沒有，馬不停蹄的加緊腳步，只爲解決羅國此間事務，等羅國的事務塵埃落定之後，飛回華國，將陳家的事弄個水落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