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愛看熱鬧,尤其是古董行當,所有被師父領入門的傢伙,都會得到一條金玉良言的告誡:少買多聽多看多想。
畢竟,在古董收藏界的真玩意稀罕得很,特別少見,但贗品往往是十倍,百倍,而且造假的辦法層出不窮,甚至現代科技的儀器都根本沒法看出貓膩,根本就是每十件古董中,起碼有9.9件假的。
所以買古董的收藏者,一旦頭腦發熱,瞧上某古董就着急地要將其拿下,八成就會中騙局被打眼,最終花費高價買到一文不值的贗品古董,只能打碎牙往肚裡咽。
許浩他們一羣人也浩浩蕩蕩趕去,就見攤主正滿臉陰鷙,大汗淋漓地唉聲嘆氣:“唉,終日打雁,終於被雁啄瞎眼。沒想到我老黃在古董圈子縱橫三十年,也被人當成冤大頭給騙嘍。”
瞧他那一臉橫肉抽搐着,肉疼無比的模樣,看來真的都是苦主。
老黃一五一十地指着腳旁的垃圾,長嘆道:“我也是財迷心竅,在鬼市聽人說的淘寶撿漏的故事太多,熱血沸騰,貪心不足蛇吞象,又豈能中計?我的故事分享一下,就算是花錢交學費,給大家長個打眼的教訓吧。”
衆人紛紛鼓譟,稱讚老黃高義,倒是沒人譏諷他,看來老黃在古董行當裡的人品很好,人脈關係也很好,應該是老實人。
老黃抿口水,接着道:“一月前的下午,我隔壁攤子新來個玉石販子,說得天花亂墜,跟我吹噓他曾經到甘陝那塊的鄉村收古董,僥倖撿漏,一下子搞到塊三色沁玉,轉手就賺5萬。我聽得津津有味,他的故事講得也特別好,一來二去,大家就廝混得熟了。彼此很多東西都漸漸知根知底。而且,你們知道我兼職買和賣,而有他指點我在古玉上接二連三地小賺一筆,大概賺到一兩萬的樣子,所以我對他漸漸深信不疑。
一月的交情,儘管未必多厚,但我也挺信賴他對古玉的眼光。而在昨天的鬼市,大概凌晨2點的時候,突然出現個東北口音的老農,提着一兜子的破古董,基本上都是些古玉。然後就徑直奔玉石販子的攤子。我一時間沒多想,也沒理會,靠着攤子打瞌睡呢,結果被老農和販子的爭議給吵醒。
我……嗨,愛聽閒事的老毛病大家都清楚。於是我豎着耳朵一聽,很快就搞懂來龍去脈。原來,老農臉紅脖子粗地說他是從地裡刨出來的一兜子古玉,都是努爾哈赤墓的,非得一口咬死15萬塊錢的價,說他家裡娘們得癌,等着活命呢,少一毛錢都不肯賣。但玉石販子也在狂拍大腿,說他近期手頭略緊,一時間沒法籌齊15萬,因此想要讓老農稍安勿躁,他立馬去找人借錢。”
衆人聽得津津有味,老黃又咕嘟灌一口水,嘴皮乾裂,一臉頹然:“我事先沒想到那會是一場騙局,反倒是有些好奇,因爲玉石販子特別着急,好像熱鍋螞蟻一樣,唯恐老農跑掉,我就特別想
搞懂其中貓膩……果然,見老農真要撒丫子就走後,玉石販子大爲着急,就拉着我的袖子來到古董街路旁的小飯店裡,告訴我一件事。
他說,老農吹噓的所謂努爾哈赤墓,肯定是胡扯,屬於騙人擡高價格,但那些古玉的品質很高,而且的確是出土文物,再加上是一大兜子,整整兩百餘塊,才15萬就能買下簡直是穩賺不賠。如果裡面真的有極品寶玉,一輩子衣食無憂。然後他塞給我一塊從老農網兜裡順手牽羊的玉,果然溫潤澄澈,起碼能賣七八千。
我一時財迷心竅,但手上也只有十萬現金。玉石販子也提議,他跟我湊湊,合夥將那些玉石買下,我……最終依舊是沒看破騙子做的局啊。我見玉石販子也願意掏五萬塊,乾脆一合計,再加上先前積累的信賴,索性就拿出十萬現金來……結果,大家都知曉了。”
老黃一臉頹廢,喃喃嘆息:“那是我準備着給女兒置辦嫁妝的錢啊,騙子喪天良!”
許浩聽得心中凜然,暗道果然難防:騙子先跟老黃接觸一個月,期間拿出一兩萬來給老黃點小恩小惠,贏得他的信賴,然後又找那個老農托兒來假裝兜售玉石,而他佯裝手頭緊,跟老黃“湊單”,最大程度上麻痹他的警惕,一舉騙到十萬現金,刨去本金依然有八萬塊賺。
甚至,在老農兜售古玉時,騙子故意安排他吹噓所謂的努爾哈赤墓,然後自己出面將其揭穿,這是一個極其微妙的心理騙局,因爲當老黃被騙子引導着“看破騙局”時,心中自然而然地會對騙子滿心信賴。而且,當你識破一個騙局,心中充滿成就感時,又哪裡會意識到隱藏在騙局後的……騙中騙!
“古董局中局,人心騙中騙,防不勝防啊。”許浩很是感慨地喟嘆。
“整整花費一個月,先期投資一萬,最終才賺到八萬塊。嘁,耗盡心思才賺那點錢,很低端的騙子啊。”美女總裁寧梓萱倒是一臉鄙視,冷哼道,“騙子行當高風險,才月薪八萬,有那樣的心計,爲何不搞一票大的。”
許浩澀然苦笑,唏噓道:“我的董事長大小姐,八萬塊已經是一筆鉅款。在認識你之前,我只是爲月薪一萬拼搏的小小保安而已。”
“你是保安?”
寧梓萱翻翻白眼,滿臉不信:“少騙人。你真的那樣窮的話,能將數千萬的翡翠面不改色地變成一堆破玉符?你知道你的暴殄天物,損失掉多少錢嗎?”
許浩聳聳肩膀:“都是因爲要救我的房東溫柔嘛,再說,我也賺到一棟別墅,再加上裡面妖怪遺留的東西,七七八八也算賺回本錢。”
寧梓萱一撇嘴,心中竟然有些嫉妒,如果換成自己的話,吝嗇鬼許浩會捨得耗費數千萬翡翠,捨命來救嗎?
但想想的話,寧梓萱嘴角微翹,心中也涌出一絲小甜蜜,因爲許浩也曾冒着性命危險,佯裝成搖搖晃晃的
醉漢跟狼先生貼身肉搏,將他打成肉醬,拯救自己逃出虎口的。看來她跟溫柔,在許浩心中半斤八兩,平分秋色吧。
在她的耳旁卻傳來許浩的嘟囔:“再說……你知道每當我砸出一枚爆符時,心臟都會一陣抽搐般的心疼嗎?我寧願面對100個狼先生,也不願浪費掉1塊玉符……”
寧梓萱:“……”
正說着,許浩的眼睛卻是瞳孔驟縮,若非是鬼市,一條長街上燈光暗淡,大家彼此都看不到神情,說不準他的異樣就會被古董攤老闆精準捕捉到,然後敲一筆竹槓。
“那是……”許浩眯縫雙眼,打量着所謂的“兩百古玉”,然後找到一塊裹在土坷垃裡的玩意,他清晰地感受到在那裡面蘊藏着微弱的靈氣波動。
莫非……二品武王的神識,竟然能鑑定古董?許浩大喜。根據他的感應,那塊土坷垃中的物件未必有玻璃種翡翠裡的靈氣強悍,但古董和翡翠,本就是有區別的。如果一件翡翠暴露在外面數千年,靈氣會消耗殆盡,但它卻將變成古董,反倒是增值數倍。
在許浩蹙眉思索時,老黃衝所有聽故事的人拱拱手,一聲長嘆:“騙子的一網兜古玉,恰好兩百塊,大部分都裹在土坷垃裡,倒是不像作僞的仿冒品。只是我擦出三五十塊,裡面最值錢的,也就是一塊兩千塊的綠翡。現在他們都在這兒,誰有興趣買的話,價格好商量。或者喜歡賭石、賭玉的,也儘管買回去自己擦着玩,五十塊錢一塊。”
登時有些行人面露疑色,心想,莫非老黃這一招就是傳說中的“古董局中局”,他故意編造個悽慘故事,博得同情,然後兜售那些贗品玉?
但多數人都是信賴老黃的,畢竟在鬼市也算有口皆碑,何況就算是騙局,五十塊錢有啥好騙的?就算打包兩百塊古玉,也就是一萬塊錢而已。
“走唄,沒啥好看的。他那些所謂的古玉,一看就顏色不純,雜質很多,完全都是廉價貨,甚至混着兩塊花花綠綠的有機玻璃。”寧梓萱一撇櫻脣,伸出白膩素手,挽起如瀑黑髮,乾淨利落地扎個馬尾,轉身就要走。
許浩卻一把攥住她的白皙藕臂,在寧梓萱媚眼如絲的嬌羞中,壓低嗓音:“稍等,我去去就回。”
說完,他一溜煙跑到老黃的地攤,指着一個土坷垃,微微笑笑:“老闆,就算我感謝你的打眼故事,贊助你閨女點嫁妝錢吧,兩百塊錢,那個土塊給我。”
老黃一怔,倒是躊躇着搖搖頭:“我先謝謝你啊,小夥子。但咱們做生意的,有賺有賠,能撿漏,也會打眼,都是正常。五十塊錢童叟無欺,我可不想坑好心人的錢。你越是好心好意待我老黃,老黃就絕不能坑你啊。”
說着,他麻利乾脆地找回一百五十塊,然後將他指着的那塊土坷垃丟給他,揮揮手,又補上句:“總之,謝謝小兄弟的安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