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放開一個人並不是什麼難事,可想要放開一個自己深愛着並且非她不可的人,卻是難得不能再難的事。
葉安從來沒想過自己有一天要放開流離,可是,在孩子沒了之後,在看到流離面對自己時眼底深切刺眼的痛苦時,葉安猶豫了。
雖然知道以後自己一定會後悔,不,確切地說葉安現在就已經後悔了,但他還是決定放流離走。之前,葉安不讓流離走,是因爲確信自己可以給她別人給不了的安穩幸福;現在,葉安決定自斷手臂放她走,是因爲害怕自己永遠給不了流離幸福。
而流離,這段時間一日一日渾渾噩噩地在屋子裡坐着或者躺着,眼神空洞洞地發呆,或是做一些模模糊糊意識迷離的夢。要離開的事,她似乎也已經忘了,一直都沒再提過。其實確切一點說,現在的流離,對周圍的一切都不在意了。在孩子沒了之後,她除了第一天撕心裂肺地哭過,之後就完全沒在別人面前表現出悲痛之色。
不說話,不流淚,沒有情緒,沒有思想,這就是葉安現在看到的流離,一個失了心的布偶娃娃。
有好幾次,葉安都想告訴她,我決定放你離開了。可是,每一次,看到流離安靜地坐在那裡,他又不知道從何開口。
其實如果沒有別人干預,葉安和流離還可以這樣看似相安無事地維持一段日子,然後,過一段時間,流離開口要走,葉安就真的放手。
可是,偏偏,世界上沒有那麼多如果。葉安和流離之間,到底是有人干預了。
那人,不是別人,正是失蹤很久的月。
“喲,我當是誰呢,原來是大名鼎鼎的天龍幫大少月啊。不知道這次來有何貴幹呀?”步非正在葉安辦公室談事情,見月進來,上下打量了一番語氣不善地嘲諷。葉安斷了天龍幫財路的事步非知道,這次葉安外出受傷,八成也是黑幫的人做的,所以這件事,步非覺得月很值得懷疑。
月挑眉,毫不在意地看了步非一眼,然後自顧自地找了個位置坐下,似笑非笑地看着葉安,“聽說有人費了大力氣翻天覆地的找我,我就來了。”
葉安冷笑,對月的話不置可否。被紅果果地無視了的步非氣嘟嘟地抱着肩膀冷哼,“算你識趣。”
“那件事不是我做的。”月認真地看着葉安開口,再一次無視氣哼哼的步非。葉安受傷的事情月知道,他也很清楚葉安爲什麼花了大工夫找他。而他也確實因爲一些事情出去避了避風頭,可他月並不至於那麼下作。但月清楚,這件事如果他不出來解釋,即使葉安對他有一點兒懷疑,也必定會一直找下去。
葉安平靜地聽着,不說信也不說不信,月勾起嘴角,邪魅一笑,“我來找你是爲了另一件事情。”
“說說看。”出乎月的預料,葉安不但沒有驚訝,反而比之前更加鎮定,好像他剛纔的話,讓葉安確定了什麼事情。
莫名地,月心裡生出絲不安。葉安是個狠角色,他知道葉安的手段。
當遇到真正的高手時,除了坦誠,任何掩飾都是不必要的,所以月索性開門見山,直接說出自己的目的“我來,是爲了流離。”
一個多月之前,月跟流離約定,他會在一週後回來見她,但是後來他之所以沒有遵守那個約定,是因爲幫會裡遭到了某個勢力的窮追猛打。不得已,他放棄了當時帶走流離。而現在,得知流離因爲葉安失去了孩子,月覺得這是一個很好的時機,他賭葉安不會繼續囚禁流離。但同時,他也做好了葉安會發怒的準備。
但葉安只是似笑非笑地上下打量了月一番,眼裡帶着明顯地輕視,冷冷開口,“憑什麼?”
他是決定放流離走,但他可不認爲流離可以一個男人走,至少,她不能跟月走。因爲在葉安看來,月不配。因爲在幫會和流離之間,他選擇了前者。
“憑我和她約定好了。”月再次勾起嘴角,雲淡風輕地在葉安最痛的傷口上撒一把鹽,笑得如同一朵黑色帶毒的玫瑰。他之所以能在魚龍混雜的黑道混得風生水起,不是因爲他有多麼強大的能力,而是因爲他了解人心。
可葉安卻沒有他想象中地憤怒,示意步非出去,然後笑得一派閒適,“你以爲,失了約之後那個約定還做得了數麼?”
那個約定,葉安怎麼會知道?月志得意滿的驕傲表情瞬間僵硬在臉上,“你果然已經知道。”月自嘲地一笑,然後問“幫會件事,也是你做的吧?”
“是。”葉安坦然地承認,“我只是告訴你,不要隨便覬覦不該覬覦的人而已。”
“這個教訓夠深刻。”對於葉安的能力,月心服口服,但在葉安這個人面前,月怎麼都不容許自己低頭。因此,即便是這句話,月說出來時也是傲氣凌然的。因爲他自信,以後不會再犯輕敵的錯誤。
“但是葉安,不管你阻止或者不阻止,這次我都要見一面流離。”月想了想,堅定地擡頭。他是一個信守承諾的人,約定好了的事情,就一定要去做。所以不管流離會不會還堅持要走,他都要讓她知道,自己之前說過的話現在還是作數的。
葉安沒說話,沉默着認真看了月很久,點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