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武御雷

離開南島沒過幾天,羅傑便接到了一通古怪的電話。

電話本身沒什麼可古怪的,雖然這個詞只是個省事的說法,嚴格來說是白銀武通過DG的提醒,以及戰乙女(速瀨水月)的中轉,與橫濱基地那邊進行了一次極密級通訊。

所謂古怪,是指主動發起這次通訊的人員——207衛士訓練學校教官,神宮司麻裡裳。

羅傑“出走”兩年來,能夠聯絡到他的人雖然不多,但好歹也是有的。香月夕呼不用說,速瀨水月和煌武院悠陽那邊也不必提。偶爾戰乙女中隊參加什麼重大任務的時候,伊隅滿上尉也會聯絡一下羅傑,徵求建議或者落實一下雙保險之類。

甚至再擴散一下的話,宗像美冴或者風間檮子都曾經零星聯繫過他幾次,通常是請教一下不知火機體的性能之類——DG的改造並不是一次到位,隨着戰乙女中隊某些成員能力上的不斷提高,它也會針對衛士本身素質進一步對機體進行微調。

就連已經轉爲“文職”的涼宮遙,也在兩年間發過兩次通訊,內容全部是關於陳弈的。後者的生命指數已經逐漸回覆正常,但一直沒有清醒的意思。羅傑並沒有多說什麼,他知道涼宮遙不會狗血地抱怨諸如“如果鳴海孝之不是之前先與你打過一場的話,沒準不會變成現在這樣”之類話題,但兩人之間的對話依舊尷尬……

總之,在故人中唯一沒有與羅傑聯繫過的,就只有神宮司教官。

羅傑私下裡聽香月夕呼抱怨過,比如麻裡裳實在太認真了,明明知道你們兩個怪物不是她能培養出來的,但自打陳弈躺回基地起,她無論從表情到內心都比以前更加堅硬等等。

當時,羅傑很容易地便回憶起四年前那個間諜入侵之夜,操場上全副武裝自行加練的孤寂身影。如果說羅傑自己是因爲不想觸景生情,或者怕忍不住幹掉“輪迴者隊友”纔不願回橫濱基地的話,神宮司教官那邊,則明顯更是在自我封閉。

那麼,能夠令這種狀態下的教官主動聯繫羅傑的,究竟是什麼事情呢?

答案明顯在預料之外,但又算是意料之中——

名爲白銀武的207B分隊插班生,在之前的一系列訓練與考覈中已經展現出了極爲優秀的素質,身爲位面主角的他,已經刷新了多項分隊內部記錄,甚至除了96屆怪物之外的大部分校內記錄,他也能輕鬆超越之。

但這些都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事實上做到這一步的人充其量只是個特種兵級別而已。直到從南島歸來,本屆207B分隊正式投入戰術機模擬訓練起,他的成績才真正令神宮司教官吃了一驚。

“動作教學應用課程D,一天內全部通過麼?”聽着通訊那端神宮司教官直接表達出來的疑問,羅傑這邊雖然並不怎麼吃驚,但也暗自在內心深處鄙視了位面原著一把。

二次穿越依舊只有個模擬器天賦加成,這是個名正言順的虐主位面麼?

當然,他在通訊中是不能直接表達出這點的。

白銀武的能力雖然在他——或者還要加上躺着的陳弈以及香月夕呼——眼中看來一點都不稀奇,無非又是個熱愛特定街機遊戲的普通少年而已,只要零花錢足夠,每個遊戲廳裡少說都能拉出一個班來。但對於眼前這個七十年代就遭到外星種入侵,始終沒有發展起電子娛樂事業的位面來說,具備這種才能的白銀武被當成天才衛士似乎也說的通?

作爲極爲接近內幕人士的神宮司教官來說,她之所以專程來與羅傑聯繫,除了像207B分隊其他人一樣,將白銀武定義成天才之外,最爲主要的原因是來詢問一下,白銀武是不是計劃四的第三個成品。

好罷,半成品。

當年羅傑和陳弈雖然在普通訓練上各種禽獸級表現,但在戰術機模擬訓練上並沒有比一般人強多少。這其中固然有隱藏實力的因素在,主要還是因爲這兩位宅的方向跟街機不太沾邊。於是他們花了大把的時間在熟悉系統,以及測試極限上。

這兩個輪迴者由於各自的上一個位面進行過若干強化的關係,知道自己不能按正常人的駕駛習慣來,所以不管有沒有DG在一旁搗亂或者協助,他們選擇的方向是專用機改造。這樣從表面看來和正常人差不多,而在實戰中發揮就更強——這一點其實現在戰乙女也好,神宮司教官也好都已經知道了,雖然有點後知後覺罷。

但白銀武今次所表現出來的顯然不同。

他自己將原本正常需要五天才能通過的課程一天打穿,還用最簡單的“讓其他分隊成員學習他操縱記錄”的方式,將207B全體的通過時間都縮短到了兩天左右。

對於神宮司教官來說,這當然可以稱之爲小範圍的奇蹟。如果類似經驗能夠得到推廣的話,從衛士教官立場上講絕對是一件大好事。

而現在唯一的問題就是白銀武的身份。

明星作戰後,神宮司教官那邊明顯對香月夕呼略微疏遠了一些。她並不傻,就算是不知道羅傑陳弈與香月夕呼到底是什麼關係。但掛着計劃四參與者名頭的三個人,一躺一走一捱揍,這最起碼也是一場內訌不是?罪魁禍首不用說,擺明了就是她的高中好友。

即使已經認定了那三個人無論是誰都是出自拯救世界的目的,但引起分崩離析的香月夕呼信譽上還是會打折扣的。

白銀武這次莫名其妙地就被塞進來,表現得越優秀,越只會讓神宮司教官擔心歷史重演。而且話又說回來,即使明知是怎麼回事,羅傑也無法回覆出令神宮司教官安心的內容。畢竟那個主角現在看起來,實在是太不可靠了。

沒錯,能讓戰友提升一倍以上的駕機效率,這本身是好事。但問題在於,駕駛這種“行當”本身都是靠時間來磨的。光掌握常規技巧意義並不是很大,只有多見識些突發狀況,同時建立起各種經驗性應對纔是正常的“學習”不是?

戰場從來不是遊戲,一次致命的失誤帶來的不僅僅是本人的危險,還很有可能連累周圍一片,甚至整個戰區。一兩天通過訓練課程聽起來是很帥,萬一在實際駕駛中捅了簍子呢?

當然白銀武自己不會出現這種問題,根據香月夕呼那邊得到的口供,他在上個世界雖然記憶不清,但肯定有過戰術機實際駕駛經驗。問題就在於他把分隊裡的其他人都帶“快”了。

原本五天內通過種種失敗更加方便掌握的東西,區區兩天時間多快好省了,將來上練習機咋辦?隨便出點小問題他白銀武能負責糾正麼?

這還是好的,怕就怕各種練習時一路綠燈,結果直到上了戰場才第一次出狀況,到時候以那位面主角完全屬於正常人範圍內的身手,只能眼睜睜看着隊友被BETA淹沒吧?

“……而且還有一個反常的事情是,香月主動申請了六臺吹雪。”被羅傑敷衍了幾句後,神宮司教官講出了她的另外一個疑惑。

關於這點,羅傑倒是有點無可奈何。因爲他知道這並不是香月夕呼有什麼陰謀,事實上只是那位位面主角同學同期只接觸過吹雪而已。

大概在白銀武經歷過的上一個位面,橫濱基地裡由於沒有輪迴者而一切“正常”,由於有幾位“二代”的存在,帝國那邊把最新式教練機送來是再正常不過的。先前由於成績相對更好而準時畢業的同期A分隊便完全沒有享受類似待遇,可見這六臺吹雪來路之詭異。

而被輪迴者充分搗亂過,表面看起來大方向正常,而實際上早就一團糟的本位面中,早就由於畢業學員們在戰乙女中隊的活躍,207學校默認出一條“擊震打基礎,陽炎糾偏”的王道路線。

簡單重複一下的話,就是這個世界上所有戰術機體系均源自米國那邊,所以陽炎這種打着國產旗號,實際上屬於米式機的研究用機反而可以拿來做底層樣本。至於擊震麼,純粹是從實戰出發,一切從難從嚴的具體體現。

九七式吹雪雖然聽起來好,實際上各種半吊子不靠譜,既不能貼近一線泛用機擊震,又不能參照頂級九四式不知火……

可誰讓那是位面主角經歷過的歷史呢,不管是出於謹慎也好,還是任務需要也罷,香月夕呼總不可能在這種方面跟白銀武唱反調吧?

“……可我擔心這樣下去,整個207B分隊……”由於羅傑的解釋遮遮掩掩,神宮司教官顯然無法放心下來,所以繼續在通訊裡據理力爭着。

羅傑聽着教官認真中略帶激動的聲音,胸口有些暖,又有些澀。所以在遲疑良久後,他終於還是說出了那句:

“放心,一切有我。”

然後,神宮司教官那邊便乾淨利落地結束了這次通訊。

她想要的,原本也就這麼簡單的一句而已。

雖然作爲教官向自己的學生求助,實在有點顛倒,但將因此而受益的同樣也是自己的學生,從這一點出發,僅僅是付出些人情和麪子又有什麼了不起呢?

“主角同學,你應該爲自己有這樣一位優秀至極的教官而感謝衆神纔對。”原本低頭接聽通訊的羅傑不自覺地轉向橫濱基地那邊,嘴角無論如何也抑制不住那抹冷笑。“否則的話,像你這種本身就是最大不確定因素的存在,就算冒着主線任務再次失敗的危險,我也應該提早清理掉你!”

說歸說,原本定好的行程看來又要改動一番了。

在整個207B分隊獲得最先進模擬機優先使用權的幾天後,六臺吹雪便被依次運送進了橫濱基地。當天榊首相的女兒是第一個衝進格納庫等待觀摩的,第二個就是彩峰中將的女兒。

之後的順序羅傑並沒怎麼關心,因爲他的注意力完全被DG傳送到他腦海中的一張紙吸引過去了。

準確地說,紙本身沒什麼問題,有問題的是紙上畫的內容:一臺看起來很像GAMEBOY的東西。

(好罷,在羅傑他們的故鄉位面裡,這東西叫GAMEBOY,而在白銀武最初的位面裡,大概是由於原著版權的問題,這東西叫GAMEGUY。)

這紙上的畫是由兔耳少女親手繪製的,並且作爲回禮贈送給了白銀武。看着五年來“親手帶大”的社霞就這麼被攻略走,羅傑一時之間感慨萬千……

“被你和陳弈腦中動作片污染也算是撫養麼?”沒錯,現在是DG鄙視時間。

這方面確實是羅傑的軟肋,所以他頗有些支支吾吾,“動作片怎麼能算污染,動作片……總之老是跟在香月夕呼那種變態觸手女身邊,纔會更容易被污染的好唄?”

“在那白袍女身邊,污染另說,見不到男人是真的。”難得DG同意一次羅傑的觀點。

這令後者頗爲受寵若驚,不過好像又有點不對,“我和陳弈不是男人麼?”

“從生理角度,不完全是。”

“喂……”

“不過重點在於,女孩子要富養,多接觸點東西總是好的,這樣纔不至於被區區一個海螺就騙了去。”

“雖然不太明白你在說什麼,但好像怨念很大……”

某人成功被DG引偏了思路,而且他並不是一個從來沒見過GAMEBOY的人,所以對那張圖也就沒多上心,然後很快便把注意力轉到了另外一個方向:

今天送進橫濱基地格納庫的,並不是只有六臺戰術機。

與六臺吹雪之間拉開了一段距離,無論從運輸還是配備人員都有明顯區別的一臺運輸車上,顯然搭載的是另外一個型號的機體。

不止是羅傑,在場的也有其他人注意到了這個事實。

這當然不是在說白銀武——他作爲二次穿越者不用看也知道那是什麼——場中看着最後那臺機體,臉上表情變換不已的還有另外一個人。

御劍冥夜。

煌武院悠陽曾經提過無數次的,帝國政威大將軍從出生起便見不得光的雙胞胎妹妹。

而那臺機體,當然就是煌武院悠陽親自送來的,專門給自己素未謀面的妹妹準備的,

00TYPE,武御雷!

而且還是紫色的將軍專用機,這一點未免稍微有些誇張了吧?這跟公然宣佈御劍冥夜身份有什麼區別?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已經數次與戰乙女並肩作戰這樣的事情都做得出,本位面的煌武院悠陽顯然早已經不是那個認命的花瓶身份了。再加上這裡又是橫濱基地,名義上某個怪物的老巢,即使別人有意見也沒啥實際意義不是?

從香月夕呼那裡聽說過,白銀武雖然對這臺武御雷有點記憶,但他卻對紫色武御雷代表什麼,甚至御劍冥夜的真實身份都不太清楚——穿越者和位面主角做到這個份上還真不如去死一死……

聽說這臺機體進基地會引發一些事件,所以在神宮司教官那通通訊之後,香月夕呼也專門打來一通電話,意思是讓羅傑儘可能回來看一眼,免得真出點什麼奇怪狀況之類。

但這還不是羅傑今天出現在橫濱基地的全部原因。

在香月夕呼之後,帝國大將軍那邊的聯絡也來了。煌武院悠陽詳細介紹了自己送出將軍專用機的意圖,比如早就習慣了瑞鶴或者擊震,連不知火也開過很多次,所以她本人對武御雷並不怎麼感冒,反倒是將來一段時間內只有吹雪開的妹妹冥夜有些可憐之類。

當然,這臺將軍機是全新的,還沒有經過著名機械師DG調整也是問題的關鍵所在。

現在不管是速瀨水月也好,煌武院悠陽也罷,她們其實都知道羅傑本人對戰術機也就一般瞭解,真正操縱羅傑機體的另有“人”在——羅傑和香月夕呼將她們誤導成了計劃四特製絕密AI這個方向,從某種意義上講也不算全部的假話——鑑於之前擊震和不知火在那人手下重獲新生的經驗,就算是這臺武御雷不是拿來送妹妹的,自用也要先調整一下不是?

“看見沒有,這才叫富養。”DG看起來並不反對“順便”對這臺紫色將軍機進行一下例行改造之類,它好似還打算繼續剛纔的女兒教育話題。

這顯然令羅傑覺得比空手去拆HIVE還要痛苦得多,“象徵性塗色的普通機體而已,在沒有過你手之前,也發揮不了什麼實際作用麼。”

“你這種遲鈍的傢伙什麼都不懂!”DG直接放出了絕殺。

於是羅傑完敗。

看來伴隨着這臺武御雷的進駐,並不會發生什麼大事的樣子,所以他決定離開格納庫附近。

因此,接下來出現的女性斯衛軍中尉,月詠真那便等於沒有進入他的視線。

所以他當然也就沒有聽到後者近似於自言自語的低聲:

“將軍大人提到要特別注意的那個人,好像不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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