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四下無人,佛香陣陣,更顯莊嚴。
李瑜剛剛搖了一支上上籤,正高興的跟什麼似的,催着令月也搖了一支。
啪!
籤木掉在地上,被一旁的一行住持撿起,細細看了眼籤文,臉色驀的變了變,有些凝重……
“如何,住持大師,是什麼不好的籤文嗎?”
令月二人一看那神色便知不對,連忙追問道。
“這……殿下還是自己看看吧!這籤文似乎是有些悲意,但世事無常,也說不準……”
令月接過籤木,一眼掃了下去,臉色也是一凝……
鳳去秦樓,雲斂巫山……
乃下下之籤!
李瑜臉色一瞬間也是有些不好,隨後立即換了副面孔,將令月手中籤木一下子奪了過去,還與那住持,大大咧咧道:“呸呸呸!什麼勞什子籤文,一點也不準,咱別信就是!”
令月瞥了一眼那籤文,也沒有說什麼,甚是乖覺的應了一聲,便要隨李瑜一同回宮。
兩位公主儀仗都到了山門前,金吾衛們正打算開路時,只聞長寧公主喊停,說自己的耳璫丟在了院中,只消等她片刻,她去去就回……
李瑜想跟着一起去也被令月以麻煩爲由給擋了回來,只帶了話少的空青匆匆去了……
但少女並沒有去找什麼耳璫,而是轉頭去了姻緣樹那,站在那好一會兒,似乎在沉思什麼……
鳳去秦樓,雲斂巫山?
鳳去秦樓耶,伊人去矣;巫山之雲斂矣,意中人不在!
怕是沒有比這更悲涼的籤文了吧……
令月自聽到這籤文便有種惴惴不安的感覺,似乎要應驗着什麼!但又覺得全然是不可能的,兩相糾結下,她來到了這姻緣樹下……
許久,又是一陣微風吹過,帶起了波浪般的叮噹之聲,也帶來了這長安的秋意。
一身碧色襦裙的少女離開後,老槐樹的枝上高高掛着一條豔紅的絲帶,上面墨色的字跡還未乾涸,閃着絲絲微光……
……
再次回到馬車裡,李瑜看了一眼少女仍然空缺的左耳垂,疑惑道:“看來那耳璫當真是和你無緣了,去了這樣久都沒找到,可惜可惜……”
“無妨,回去讓尚宮局再打一對吧,雖然稀罕但也不是僅此一對。走吧,回宮!”
少女聲音清脆,一聲令下,車馬開始緩緩動了起來,駛向那座大氣恢宏的宮殿。
……
大約是很多年沒有喜事了,到了清河公主出降那日,整座永安宮喜氣洋洋的,一大早就開始忙忙碌碌,粗使太監宮婢們勤快的灑掃着,處處張燈結綵,飄紅掛飾的,將永安宮彷彿換了個新面貌!
更別說清河公主居住的紫蘭殿,一大早便圍了許多人,熱鬧極了。
清河公主的生母德妃更是紅光滿面,整個人的氣色比往日又好了數倍,正笑呵呵的招呼着那些貴女命婦。
令月神秘兮兮的捧着一個上了鎖的雕花漆盒進了裡間,叫一路上的人紛紛免了禮,直直衝到正在上妝的李瑜面前……
菱花鏡前,皇宮中御用的妝娘正殷切的給新嫁娘上着妝。
令月推門進來,便看見一身青綠嫁衣的李瑜滿臉喜悅嬌羞的跪坐在鏡前,任由妝娘們擺弄,手中撥弄着金絲銀線繡制而成的卻詩扇,輕顫的指尖顯露出內心那點羞澀緊張……
“這就是清河崔家的新婦嗎?長的當真是美若天仙呢~”
存心逗她,令月撇着腔調戲謔道。
“好哇!你個死丫頭敢打趣我,若不是我現在動不了我定要你好看!”
見是令月,李瑜面上笑意更甚,整個人捶胸頓足的。
“誒……你手裡拿的什麼物件,是給我的禮物吧!又是什麼稀罕物件?還上了鎖!”
“這你就不懂了,稀罕的東西哪能隨意說出來呢!自然要保持住那份神秘才勾人心絃嘛!這個小盒子你到了崔家再打開,鑰匙就由你的婢子竹衣保管着,記得讓你們家公主到了清河再打開哦……”
面對令月的神神秘秘,李瑜頓時也被勾起了絲絲興趣,招手讓竹衣接了鑰匙和漆木盒子。
“就你鬼主意多,皆是我倒要看看是什麼稀罕物件!”
話音剛落,外面一個小太監聲音傳來,說吉時已到,請清河公主出來。
妝娘趕緊描完了最後一筆妝鈿,給清河公主的婚服理了理,扶着公主起了身。
盛裝之下,平日裡清麗動人的李瑜如今也是豔光照人,活色生香,活脫脫一位絕代佳人!
怪不得人總是說新嫁娘是最漂亮的,誠不欺人……
李瑜雙手捏着卻詩扇,款款走向殿門,令月當即攙住了她,李瑜會心一笑,明白令月想送她一程,李瑜也是正有此意,正好不謀而合,嘴角露出淡笑。
“我們一起……”
就像以往的十幾年裡二人常說的話,無論去哪,無論有什麼好玩的,二人總是會有一方說:我們一起……
現在再聽這句話,令月突然眼中冒出了熱意,鼻子有些酸酸的。
……
慶徽帝和衆臣們已是等候多時了,見清河公主款款而來,也是暗暗吐了一口氣,放鬆了下來。
儀式總是漫長而瑣碎的,走完流程,又聽完了最後聖人的訓導,清河崔氏的人也來接親了,是崔氏的二叔,那位才學名滿整個大唐的國子監祭酒崔宜,可見崔氏人對這樁婚事的重視。
當李瑜轉過頭時,令月看見了她眼裡的盈盈淚光,似有水色一般,盛滿了不捨和眷戀……
當她被清河崔氏的人簇擁着要離去時,令月不知是哪裡來的勇氣,向着李瑜飛奔而去,緊緊的抱住了她。
“五姐……我好捨不得你!”
長寧公主這突然一下愣是誰也沒有反應過來,特別是崔家人,被嚇了一個踉蹌,差點絆倒在地,見是一個生的極美的小娘子奔過來與新婦緊擁不捨,便猜出這定是那位金尊玉貴的長寧公主,便也沒敢說什麼。
李瑜忍住淚意,稍稍移開了些扇子,輕哄道:“好了好了,我總是要嫁人的,現今嫁了我喜歡的,難道你不爲我歡喜嗎?可莫要哭了,我也是捨不得你的,這樣,等你大婚之日,我定會回來看你,風雨無阻,怎麼樣?”
“真的?”
令月生生把淚憋了回去,盛滿水汽眸子定定的看着,似乎有些不相信。
“自然是真的,公主嫁人了也是能回孃家的呀!而且……你再不鬆開,你姐夫就要殺到這來了。”
令月轉頭看了看老老實實待在一旁等待的崔家迎親隊,頗有些不好意思的縮回了手,對崔家二叔行了個禮,以示歉意。
崔家二叔謙遜,趕緊也回了一禮,就繼續引着李瑜,漸漸走出了朱雀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