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聞,李郎中流放途中,因感染重疾,尚未開始服役便撒手人寰。
秦宇得到消息,平靜將紙條疊好,放在油燈上燒成灰燼。
紙灰落在桌上,被一陣風吹走,便似被抹去了,最後的痕跡。
李郎中得到應有的懲罰,但來自寧凌家中的威脅依舊還存在,秦宇不能讓“夢中”的一切再度發生,事實上他已經在做準備。
招募高手護院,捐獻大筆財物,獲得京城一位大人的庇護,秦宇忙碌很久,面頰變得削瘦下去,心頭終於稍稍鬆了口氣。
現在,就算寧凌家中,也不敢再輕易的,對秦家出手了。
不知不覺,時間過去了一年,一切都很平靜,似乎一切夢魘都已消散。
這日春光正好,秦宇想到最近冷落了妻子,便吩咐下人準備,要帶妻子游春。
春光裡的河堤,景色秀美怡人,秦宇臨風而立,有一絲改變自身命運後的自得。他微笑着,心想這次自己一定要,把握住自己的命運,絕對不再讓悲劇重演。
突然,一聲慘叫傳入耳中,秦宇心臟收縮,猛地轉過身來,便見寧凌倒在一片血泊中,她努力睜大眼睛,看着眼前一臉仇恨的賣花女,眸子最終渙散失去光彩。
秦宇不知自己怎麼跑回來的,抱緊寧凌逐漸變冷的身軀,恐懼如大手握緊他的心臟,他已經改變了結局,寧凌爲何還會死去?
賣花女被奴僕打翻在地,可她卻在暢快笑着,眼神無比怨毒,“秦宇!我父當初救治你時,多次有人上門威逼,讓他暗動手腳送你歸西,我父硬頂着威脅救治你,最終讓你痊癒,可你就是這樣回報他的嗎?今日我便殺死你的妻子,聽聞你非常喜愛她,我便詛咒你以後的人生,都在痛苦、悔恨之中度過!”
她咬破了藏在牙齒中的毒囊,七孔流血而死,直至身體變得僵硬,她的眼珠一直死死盯着秦宇,嘴角帶着詭異笑容。
秦宇腦海“轟隆“一聲,呆呆看着李郎中死去的女兒,她進行了簡單的易容,如今被撕開後,露出那張曾經親切的,喚她“秦叔叔”的面孔。當初她笑的那樣甜美,如今卻充滿了惡毒,似乎直至死亡後,仍對他施加着永不止歇的詛咒。
“家主!家主你怎麼了?”
“來人,快來人啊!”
“家主出事了!”
周邊慌亂的聲音,變得無比遙遠,秦宇像是脫離到這個世界之外,呆滯的看着眼前的人影逐漸模糊。模糊的視界,如同一面脆弱的鏡子,悄無聲息間破裂,碎成無數塊,翻滾着像是沸水中的冰凌,快速消失不見。
然後,一切陷入黑暗。
不知過了多久,黑暗中出現一點光明,越來越亮最終照亮整個世界,讓周邊模糊的一切,快速變得清晰起來。
“相公?相公?”寧凌長出口氣,“你怎麼突然發呆了,我怎麼叫你都不醒,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秦宇眨眨眼,有種從泥雕復活的感覺,恍惚看了一眼周邊,這……這是……又一次重新開始了嗎?
“娘子,我們準備到哪去?”
“遊春啊相公,不是你安排的嗎?說府中氣氛太壓抑,我們一起放鬆一下。”
秦宇心頭一驚,就是今天!
他找了藉口,改掉今日的行程,只說他有別的事情,寧凌笑着表示理解,轉身帶領婢女回府。秦宇陰沉着臉,帶了一衆奴僕,找到李郎中家裡,果然抓到了已經易容,正在往懷中放尖刀的李家女。
就是這把尖刀,將寧凌刺倒在血泊中!
審訊之後,得到的消息並無二致,秦宇控制住李家所有人,詢問結果也是一樣。他不願相信,又通過其他渠道,果然打聽到了,李郎中的確曾被人威脅的事情,而他也的確嚴詞拒絕。
可明明……明明那一次……秦宇頭疼欲裂,他突然想到,或許第一次李郎中拒不治療寧凌,就是遭受了威脅。只是那次威脅,涉及到他的家人生死,他也是逼不得已!
難道,是自己誤會他了?是自己害死了他?秦宇不願再想下去,他回到府中,抱住寧凌身體顫抖,一種說不出的恐懼,將他全身籠罩。
一月後,秦府中指認李郎中的丫鬟突然自首,揭露了整個事情的經過,說自己被家主逼迫,不得不陷害李郎中,讓他客死異鄉。
證據確鑿,引起極大民憤,尤其是李郎中的家人,跪在府衙前磕的滿地鮮血!沒有人可以保住秦宇,那位答應庇護他的大人物,更是連夜退回所有孝敬,與秦府劃清界限。
寧家人出現,要求寧凌跟他們離開,否則就要秦宇死無葬身之地。
爲救身陷牢獄,不日將被處斬的秦宇,寧凌恢復女兒裝扮,跟他們離開秦府。
很快,最終判決下來,秦家所有財產被罰沒,秦宇判刑流放三千里。
出城那日,半路遇上十里紅妝,吹吹打打熱鬧非凡,聽到別人說是寧家嫁女,秦宇整個人呆在原地。
喜轎被風掀開一角,他與轎中人眼神相遇,一言不發,眼淚已打溼面頰。
“看什麼看!寧家是國們豪族,頂尖的大門閥,即便秦家完好如初,都沒有碰觸人家腳趾頭的資格,現在更不用想了!走吧,攤上這麼個苦差事,早點把你送到了,我們也好趕回來!”
踉踉蹌蹌,秦宇渾渾噩噩,不知自己怎麼出的京城。
夜色降臨,他躺在泥地上,呆呆看着燦爛的夜空,一顆流星拖曳着長長的尾巴,消失在視線的盡頭。
老人們說,地上死一個人,天空落一顆星,是有人死了嗎?秦宇突然惶恐起來,他被痛打了一頓,卻也叫醒了押送他的衙役,在說出秦家一處隱秘藏寶之地後,三名衙役答應在此暫停一日,替他打探消息。
日落時分,折返京城的衙役趕了回來,他眼神怪怪看着秦宇,猶豫一下道:“昨日新婚夜,寧家小姐自殺身死……”
秦宇眼前的世界,再度開始破碎起來,三名衙役臉上的驚訝,瞬間變得模糊,周邊荒涼的山林,一片片的粉碎、消失。
呆立其中的秦宇,像是一塊石頭,可就在這時,冰冷的石頭上,突然多了一絲靈性。他眨了眨眼,臉色有些複雜,最終輕輕一嘆,“這就是海蜃珠中,大名鼎鼎的春夏秋冬四季輪迴嗎?果然變幻無窮,真實到讓人難以察覺,可我從一開始就知道,這一切都只是幻境啊。”
青石臺上,秦宇臉色平淡,魂魄空間中一彎紫月,灑落淡淡月光。沐浴月光下,秦宇意識一分爲二,一份投入那幻境中,茫然不知成爲幻境中的一部分。另一份則保持着意識清醒,冷眼觀察着海蜃珠的幻境變幻。
秦宇本可以直接打破幻境,聽聞海蜃珠有淬鍊魂魄之能,纔打算多等上一陣,畢竟幻境中一年,外界或許只是片刻。
回想幻境中經歷一切,與寧凌夢中相會算是安慰,種種變故則是提醒,讓秦宇生出一絲明悟:有時你的眼睛也會欺騙你。
只這一絲明悟,便足以抵得上,這些耽擱的時間,秦宇眼神露出一絲銳利,淡淡道:“該結束了。”
於是這周而復始,永無終結的幻境,似一顆氣泡般徹底消散,四株完整的靈植隨之出現,其中一株很眼熟,赫然是李郎中當日赴宴時,所送的一支黑色何首烏。
唰——
青石臺上,秦宇身體周邊,突兀出現四株靈植,這一幕被觀戰修士看到,頓時掀起一片倒吸冷氣聲。
“四株!”
“初夏秋冬四季輪迴!”
“天,秦宇居然遇上了,如此恐怖的考驗,聽聞即便滄海境超級強者,心志不堅也要迷失其中!”
“秦宇如此之快,就通過了考驗,其魂魄之強意志之鑑定,簡直出乎想象!”
“楚泰斗只取出兩份靈植,無論難度還是速度,都遠無法與秦宇相提並論!”
“太古寂滅榜第九位,當真恐怖!”
康明橋眼神閃過震驚、欣慰,旋即露出冷意,“聽聞,海蜃珠只有萬分之一機率,纔會開啓四季輪迴,秦宇的運氣的確不好。”
陶源臉色鐵青,眼神充滿震驚,他萬萬沒有想到,秦宇居然可以闖過四季輪迴,要知道即便他,也沒有完全把握。
此時聽到這句話,他身體微僵,旋即冷哼一聲,“海蜃珠乃葵水蛇孕育而成至寶,老夫尚無做手腳的能力!”
康明橋面露驚訝,“康某並未說什麼,陶源大師何必着急辯解,莫非不知有些事情,是越描越黑的嗎?”
“你……”陶源大怒!
眉若柳微笑,“四季輪迴,與我這四季城,倒也算貼切,或許真的只是巧合。秦宇小友實力驚人,本城主欽佩不已,這場切磋楚大家落了下風啊。”
陶源寒聲道:“只一時上風而已,海蜃王珠九孔,便有九道關卡,秦宇如今僅僅破去了前面四關。”
“四季輪迴疊加,可不止一句‘前四關’便可形容的,陶源大師身爲丹道協會榮譽理事,應該很清楚這點。”康明橋淡淡開口,“我看今日切磋,幾乎可以判定結局了。”
“哼!”陶源冷笑,“你我不妨賭上一局,就賭他們兩人,誰可最終勝出?”
康明橋嘴角微翹,“陶源大師好興致,康某自不能掃興。”
“好!若秦宇勝,這顆九孔海蜃王珠,就送給康館主!”
“楚泰斗贏,道館免費爲陶源大師,修建三座上品修煉室!”
“一言爲定。”
“自然。”
眉若柳微笑,“兩位好興致,既如此,本城主便做爲你們做見證人。”
康明橋拱手,“多謝城主。”
陶源心頭冷笑一聲,秦宇魂魄之強的確遠超預料,可這第二場,楚泰斗一定能贏。
因爲,那件仙宗丹道至寶的威能,他很多年前便已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