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蔚明白了,這是來城縣,這裡又有萬山寺,看來那位肖聖人的確是在來城縣的萬山寺寶居寫下的這本《格物詩冊》,如此說來,肖聖人本人,應該是來城縣人。雲九嫂又說:“遞過書後,不到半個月,城裡便來了一羣外地人,圍着楊家親眷問了個遍,他二表叔說,這些人都是習武的,走路的步伐,還跟軍營裡的士兵相似,對了,他二表叔是在縣衙門裡當捕頭的,
他看人準,我們怕這裡頭有什麼枝節橫生,故此跟族裡人都提了,近些日子謹慎些,不可隨意回答這些外地人的問題。”
柳蔚聽完眼睛一瞥,看向容棱。
容棱有些尷尬,派出的人一點小事都辦不好,剛過來露了馬腳,讓對方心生警惕,不怪對方耍了他們一整月。
不過他還是好:“敢問貴府下,共有幾處分支?”
雲九嫂語帶驕傲的說:“落戶三十餘年,這來城縣不說全城,至少半個城算是都與咱們家沾親帶故吧。”
半個城,那還挺枝繁葉茂的……雲九嫂又說:“你們在金東縣下船時,那船伕是我們家的二舅公,他聽到了你們在船說話,這才確定你們身份,下了船他讓黑蛋拉你們進城,是方纔領你們來的那個黑小子,別看他年輕,他拉車可是老手了,人又機靈,知道什麼地方路好走,什麼地方有悍匪出沒,咱們邊疆不太平,多的是黑心車伕在碼頭接了人,把人直接送山,交給山賊劫財劫色的,有黑蛋拉你們,絕對讓你們在路出不了意
外!”
柳蔚聞言面便露出笑意,對方一番好意,他們之前倒是小人之心了。雲九嫂繼續道:“官家的驛館雖然客棧貴,但黑蛋應當與你們說了,安全!咱們城裡也有些客棧是與沙匪串謀的,好端端的人住進黑店,哪還能全須全尾的出來?昨天我們讓狗蛋去見你,原是想昨日照個面,哪知你們不在,而昨日夜裡,那羣像官兵的外地人又活泛起來,到處飛檐走壁,可嚇人了,今日在稀粥鋪時,你們身邊還一直有他們的蹤跡,我們爲了避開眼線,這才繞了圈子,讓你們費了大勁兒
才找過來,你們可別怪嫂子故弄玄虛。”
柳蔚忙擺手:“沒有沒有,是我們沒說清楚,那些人,其實與我們是一道的。”
雲九嫂微微笑着:“哎,總歸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咱們這兒地方偏,壞心眼的人還不少……”
柳蔚明白了,對方想來也猜到那些侍衛與他們是一起的,但他們只想見她和容棱兩人,或者連容棱都不算,他們只想見她。
但這是爲什麼?因爲他是外祖父的外孫女?
可聽起來,他們對自己的親暱,不像這麼簡單。
雲九嫂看他們手裡的杯子空了,又給他們續了一杯銀耳茶,這時書房的門又被敲響,小狗蛋急忙跑去開門,一看到外頭的人,雀躍的喊:“爹!”
門外之人將狗蛋抱起來,走進屋來。
柳蔚一看,果然是他,那個稀粥鋪的老闆。雲九和他媳婦兒一樣,都是一副笑模樣,帶着兒子進了屋,先跟柳蔚道:“你們方纔走得急,銀子給多了,兩碗粥,六個饅頭,兩盞紅薯湯,只要一吊錢,你們多給了半吊。”說着,還真掏出半吊錢,遞
給她。
柳蔚接過,片刻,卻失笑:“在您鋪子裡幹坐了那麼久,您也不算個茶水費加倍。”
雲九愣了下:“你新詞還不少,是跟老太傅學的嗎?京裡的人是不一樣。”
雲九嫂把兒子從相公身拉下來,教訓道:“你爹忙了大半天了,你還纏着他鬧。”
小狗蛋吐了吐舌頭,又跑過去李老太懷裡了。
李老太看雲九也來了,對柳蔚道:“你還有什麼要問的,問阿九是了,他與你外祖父還見過,將你舅舅託付給你外祖父時,阿九險些也要跟着去。”
雲九擺擺手道:“那時我還小,太傅大人帶着二哥尚且困難……”柳蔚不解其經過,雲九便解釋道:“當時我們幾個孩子,個個都不好過,我行九,你舅舅行二,那會兒咱們是真窮得飯都吃不了,叔公最後決定,將病重的二哥送到你外祖父那兒,也是有心占人家便宜,後來你外祖父同意了,叔公想將我也託付過去,可我那時候才一歲多,二哥會走路會做飯,是個小勞力,我可不行,叔公也知道自己挺不要臉的,終究沒好意思開口,我跟着大夥兒一起來了天石州
。”
柳蔚聽完,心裡有了些想法。
容棱明顯也想到了,直接問出口:“諸位似乎對紀太傅的家世,瞭解頗多?”
那位沒說幾句話的三叔公皺了皺眉,冷冰冰的開口:“書裡都寫了,還有什麼不瞭解的?”
容棱皺眉:“書?”
雲九便道:“是族譜,我拿給你們看。”
說着,雲九在書房翻找起來,找了好一會兒,才從書架最頂端,找到那冊用竹簡刻的卷宗。“叔公還在時一直抱着這卷族譜,這裡頭也有你。”雲九說着,翻了一會兒,在裡頭找到個名字:“這兒,容門柳氏,單名,蔚,嗣二。”又往順看:“這兒是你外祖父,紀門南崢,嶺州人……不過嶺州是
哪裡,我倒不記得仙燕國哪個州府叫嶺州,是改過名兒嗎?”
博學多才的他三叔公抿了抿脣,搖頭:“各州各府,司部衙門,均有地質總貢,並無哪個州府,曾改府縣名。”
雲九也撓撓頭:“那不知道了,或許是當地的別稱?我也沒去過別的地方,長這麼大一直都在咱們天石州……”
雲九與那位三叔公閒聊的時候,柳蔚捧着那本竹簡,卻是全身僵硬,動彈不得。
怎麼回事,這裡頭竟真有她的名字,容門柳氏,嗣二,連容棱與小黎醜醜也……柳蔚不禁立刻看向容棱,容棱也正看着她,二人目光對視,俱是眼瞳緊縮,滿面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