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咕尖銳的眸子看着下面空地,沒過一會兒,便瞧見一位看不清容貌,面帶紗幔的女子,緩緩而來。
女子的手裡,還拖着一隻黑色的鳥兒。
一看到那黑鳥,咕咕便眼前一亮,確定了小主人掛在樹冠上不會摔下去,就飛出樹冠,直直的衝下去,要將珍珠哥哥搶回來。
而就在咕咕剛衝下去時,那戴着面紗的女子猛然轉首,清靈的嗓音喝了一聲:“停下!”
咕咕知道那是對自己說的。
咕咕也怕自己衝的太狠,誤傷珍珠哥哥,便緩下速度,謹慎的停在半空中,撲扇着翅膀,對着那女子叫喚:“咕咕咕咕……”
女子順手將黑鳥遞過來,道:“喏,還你。”
咕咕立在原地,過了一會兒,稍稍往前飛了一點,又停住,見那女子的確沒傷害自己的意思,就又前面一點……
如此過了好半晌,咕咕終於挪到最前頭,伸手一抓,將昏迷不醒的黑鳥抓到手裡。
用尖嘴去蹭蹭那較小的烏星鳥,確定對方沒死,只是暈了過去,咕咕便趕緊抓着黑鳥,撲扇着翅膀飛很遠,似乎是害怕那女子趁自己不備,下一秒便暗下黑手。
女子站在原地,沒有動作,瞧了眼轉瞬飛離自己數十尺外的大鳥,又看了眼左邊某棵大樹的樹冠之處,想了想,道:“我去替你叫人,你將他們守好,可記住了?”
咕咕沒反應,連叫都沒叫一聲。
女子道:“你防着我確實應該,記住,一會兒若是旁人來了,均不要現身,只待你家主人親自過來,纔可現身,聽明白了?”
咕咕還是沒反應。
女子催促:“聽清與否,你倒是吱一聲。”
咕咕猶豫一下,悶悶的張嘴:“……吱。”
要一隻鷹用另一種叫聲‘吱一聲’,咕咕覺得嗓子疼。
女子看着咕咕,沉默半晌,嘆了口氣:“一家子都蠢。”說完,女子身影一閃,人已經上了天,駕着輕功,轉瞬即逝。
咕咕看着女子來了又走,又看看手底下小心抓着的珍珠哥哥,猶豫一下,礙於自己也沒有主意,就決定暫時聽信此人之言。
咕咕帶着珍珠回到樹冠上,找了根最大的樹杈,自己擠進去,團吧團吧,艱難的坐在裡面,然後叼着小主人,把小主人放到它背上,又將珍珠哥哥放到自己羽毛下,不時給珍珠舔舔毛,然後安靜的等待着。
女子離開後,原是想直接往衙門走去,可走了一半,眼角往旁邊一瞧,瞧見一熟面孔。
女子冷笑一聲,眯了眯眼,解下面上紗幔,走過去,喚了一聲:“鍾先生,這麼急匆匆的,是要去哪兒?”
聽到女子的聲音,正疾步往前走的清雋男子停下,轉首,看着女子,掩下眼底的不耐,拱了拱手:“雲姑娘。”
被喚作雲姑娘的女子,上前,看看鐘自羽一身上下,不覺笑了:“先生這是去了什麼地方,怎麼弄得如此狼狽,看這頭上,還有土。”
鍾自羽擺擺手,面上人畜無害:“一時失足,莫要再提。”
雲姑娘說:“講來,先生倒是許久沒來咱們八秀坊了,可是忘了織夢?”
“雲姑娘舞藝非凡,鍾某得見一眼,終難忘卻。”
“說得真好聽,就是不知,是否是先生的真心話。”
鍾自羽嘴角含笑,卻不再回答。
似乎也沒將對方的敷衍之言放在心上,雲織夢頓了一下,才說:“其實,鍾先生也是咱們八秀坊的常客了,近些日子,咱們八秀坊裡頭,有些變動,先生可知曉?”
鍾自羽眼睛看着遠處,分明想走,卻到底耐着性子,與其周旋:“近些日子俗務纏身,倒是少去秀坊了。”
“是楓鳶之事,咱們坊主說,許是過兩個月楓鳶便要走了,家裡催着,回去成親。”
鍾自羽“嗯”了一聲,想到什麼,這會兒倒又不急着走了,反問道:“坊主,可是回了古庸府?”
“未曾。”雲織夢說:“是書信往來。”
鍾自羽點頭,又道:“已有三年了,雲姑娘也說,鍾某算是八秀坊常客。至今爲止,除了見過雲姑娘楓鳶姑娘兩位鎮坊之寶,卻是連一位管事也未曾見過,坊主更是隻聞其名,未見其人,不知雲姑娘可否說說,你們坊主,究竟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雲織夢笑的開懷:“便是女又如何,便是少又如何?咱們家坊主是成過親的,我們家少爺小姐,都已有雙十了。”
鍾自羽停頓一下:“若是楓鳶姑娘歸家成親,往後,八秀坊便只剩雲姑娘一位招牌了,令坊主,不打算再找一位?”
“說是要找,只是卻無甚人選,先生也曉得,織夢是在坊中長大,自小受坊主教誨,卻終究平平無奇,難以扛旗,自楓鳶來了,咱們八秀坊纔算出了名堂,眼下楓鳶要走,不說坊主,便是我,也是捨不得的,這往後若是來不了一位能超於楓鳶的,便要靠我立下門楣,如此,豈非爲難了我,說起此事,我便也是一肚子愁。”
鍾自羽安靜聽着,心中,卻一再思忖。
雲織夢像是故意與他吐苦水,說着說着,還沒完了,等到兩人攀談完畢,瞧着已經過去半個時辰了。
雲織夢看了眼天色,這才說:“耽誤先生了。”
鍾自羽搖搖頭,只說無事。
兩人告辭,分道揚鑣,一人向前,一人向後。
雲織夢走了兩步,再回頭,瞧着那背道而馳的鐘自羽,一聲冷笑。
此拖延之法雖說不好,但那孩子與那隻黑鳥,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且讓他們多等等,也是等得起的,鍾自羽是塊硬骨頭,若非方纔將坊主之事說出,只怕,是拖延不住這人的。
不過,堂堂八秀坊的坊主,也是他鐘自羽隨意能見的?
笑話。
一個拿着清白無害的外表,行着污穢殘忍之事的罪人,見他,豈不是污了坊主之眼。
眼下過去半個時辰,此人必然以爲那孩子已經回到父母身邊。
他的惡事,一併也已泄露穿幫,此時,他怕是不會再去尋孩子和鳥兒的麻煩,只會收拾細軟,且先躲躲,如此,倒也是爭取了一些時間。
再看看天色,雲織夢也不敢耽擱,快步朝着衙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