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香聽了,不願意出去。
正擡起頭準備說些什麼,但鼻息又嗅到那屍臭味兒,腦中頓時浮現屍體的模樣,小臉煞白,忍不住就吐了。
這次吐完,明香沒有硬撐,老實的又走遠了些,捂嘴蹲下,按着翻涌不停的胃部,卻沒出去。
柳蔚看明香沒事了,也不多說,只蹲下身,查看着屍體。
柳蔚近段日子都沒有隨身攜帶驗屍手套,身上除了一套隨身攜帶的銀針,什麼都沒有。
但這具屍體的特徵還算明顯,雖然沒有了大部分體表皮膚,但骨頭也好,內臟也好,都還尚在。
勉強能看出個大概。
“男,年齡三十至三十五歲,身高五尺一,初步推斷,死亡時間不超過二十四個時辰,屍體局部有明顯腐化,腐化程度高,有過潮現象……”
旁邊幾個黑衣人聽得懵懵懂懂,一人問星義:“他怎麼看出來這人死了不超過兩日的?都爛成這樣了……”
星義道:“這大概就是他的本事。”
若非是有這個本事,他也不會腆着臉,攔着人家要人家幫忙。
同伴聞言點頭,又問:“過潮是什麼?”
星義並不知道,想了一下,就道:“大概是仵作們驗屍的通用詞,咱們外行人不懂。”
“我們遼州的仵作,就沒這些詞。”同伴說。
“你見過幾個仵作。”星義瞪他,就你事兒多。
同伴到底不再說話了,只是卻靠近了一些,站到柳蔚身後,想仔細看看,能不能看出什麼門道。
柳蔚聽着幾人說話,也知道,這些人之所以存疑,不過是因爲不信任她。
“死者咽喉處有明顯勒痕,一日多的僵化導致勒痕更爲明顯,而從已經破空的頰肌可看出,二腹肌有明顯變形,這是繩壓所致,與屍體外部傷口吻合,不止如此,降口角肌內周邊亦有扭曲狀,這是繩壓過重引起的,這種程度的繩壓,造成窒息的可能性,在百分之八十以上。在身體沒有其他致命傷的前提下,此處爲致命傷的可能性最大。”柳蔚說完,回頭看了一眼,問道:“都記好了?”
站在後面的衆人:“……”
星義有點傻的問:“記什麼?”
柳蔚皺眉,正要說“記屍檢情況啊”,但卻又想起,這裡不是衙門,他們找自己來,也不是爲了要一份屍檢報告。
如此一想,柳蔚也愣住了,隨即,後知後覺的問道:“你們找我來做什麼來着?”
星義立刻道:“我們想知道,他是如何死的,若是可以的話,更想知道他生前和什麼人接觸過……”
說到這裡,星義有點尷尬:“後一個,若是查不到就算了,畢竟他都爛成這樣了……”
在建陽府見過柳蔚大發神威,星義知道,此人光從一具屍體裡,就能看出許多東西。
什麼死因,死亡時間,就是兇手是誰,此人也能看出來。
這也是他一心請這人幫忙的主因,但他倒不敢妄想,從這具已經被破壞成這樣的屍體上,真的能看出兇手身份。
但多一些線索,總是好的。
柳蔚想了一想,道:“如我所言,死者乃窒息而亡,是被從後以繮繩勒住脖子,壓迫咽喉致命的。至於你說的死者生前都接觸了什麼人,從我所看,死者接觸的人很雜,我一一說出,你們看哪個是有用的。”
說着,柳蔚不嫌棄的抓起死者的爛手。
正要開口,柳蔚又頓了一下,回頭,問:“你們真的不記一下?”
星義想到方纔此人驗屍後那串嘰裡咕嚕的話,他只好眼神嚴肅的看了同伴一眼。67.356
同伴沒有耽擱,立刻跑出了院子,過了一盞茶的功夫就回來了,手裡拿着一疊宣紙,還有一支筆,明顯是從哪裡借來的。
“說吧。”星義接過紙,打算記。
柳蔚點頭,看着死者的左手說:“拇指與食指指甲內有油污,污漬呈棕黃色,中指無名指尾指的指甲內卻沒有,說明死者死前,用拇指與食指接過某樣油膩的東西。”
又掰開死者的嘴,捏着死者已經脫落一半的口腔,柳蔚指着上面的齒縫道:“口齒內殘留有近似油污的東西,因氣味綜合,難以辨別,但從顏色來看,跟指甲內的如出一撤。這就說明,死者死前吃過某樣東西,但這東西,他是用拇指與食指拿起食用的。”
柳蔚伸手,模擬着做了個用拇指與食指捻東西的動作,分析道:“一個大男人,無論吃什麼,應當都不會用這麼女氣的手勢,那可以推斷,死者食用的東西,他本身較爲排斥,動作上透着嫌棄,但最後死者還是吃了,這有兩個可能,一,這東西是死者不能拒絕的人給他的,吃後都沒資格要求洗個手,二,死者很餓,餓到即使厭惡也得吃下去……”
“對!”
柳蔚話音剛落,星義突然開口:“不瞞你說,死者便是昨日我跟蹤那人,在他進一品樓前,我看他路過街邊攤販時,三番五次駐步,他應當是想買吃的,只是最後他什麼都沒買,就進了一品樓。”
柳蔚問:“當時,是午膳時辰?”
星義想了想,點頭:“是。”
柳蔚道:“既然是午膳時辰,餓也正常,但死者不找就近的酒樓或者膳館,卻打算在街邊隨便買些小食湊合,這說明,一,死者很趕時間,沒有空去仔細用一頓午膳,二,死者很窮,吃不起館子。”
“他應當不窮……”星義含糊的回憶着。
柳蔚道:“死者的確不窮,他身上還掛着個錢袋子。”
從腐屍腰間拉下一個鼓包包的綢緞袋子,柳蔚打開一看,裡面全是銀票,塞得雜亂。
屍水浸入,銀票髒了。
星義又道:“既然不是沒銀子,那他便是趕時辰。”
隨即星義又開始回憶。
但他最後見到死者,就是死者進一品樓時。
死者在進一品樓前雖駐步攤販,卻並沒有買什麼食物,根據一品樓小二所言,死者是剛進去就從後門離開的,那麼應當也沒在一品樓內吃過什麼,所以,死者是離開一品樓後吃的那東西?
但死者離開一品樓後去了哪裡,見過何人,他都不知,又怎知後頭之事。
柳蔚瞧他思索半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頓時一臉看不上。
星義有些臉紅,眼神也閃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