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衣婢女道:“公子還請稍後,奴婢先需稟明夫人。”
柳蔚頷首,讓其隨意。
婢女轉身進了屋子,裡面交談聲很淺,柳蔚沒有刻意去聽,也不在意。
過了會兒功夫,婢女又來開門,對柳蔚道:“公子裡面請。”
柳蔚進去,看到裡頭還有些亂,包袱行李,都擱在屋角,屏風後面,是冉冉水汽,而屋內唯一的雕花木樑牀上,隔着紗帳,柳蔚能看到裡頭那朦朧的女人身影。
“有勞公子了。”紅衣婢女道。
柳蔚走了過去,準備坐在婢女爲她準備的木椅上。
那婢女走在柳蔚側身邊,等柳蔚坐下後,才小心的掀開帷幔一角,拉出自家夫人的手腕。
柳蔚點了點頭,纔開始把脈。
脈象尤虛,手腕發燙,是高熱的現象,看來這位夫人不止感染風寒,還已經高燒不輕了。
“病情不重,只是夫人體弱,着實不該冒雨趕路,這高燒若是再晚一日治療,怕是就要落下病根了。”
紅衣婢女很緊張:“那現在……”
“放心。”
柳蔚道:“我開上一副藥,先將燒退了。”
婢女忙去準備筆墨紙硯,柳蔚在旁等待,無事時,一眼瞧見那夫人擱在帳外的手腕上,有一處很淺的疤痕。
那疤痕蔓延之處極深,柳蔚看去,卻見其沒入衣袖,也沒到盡頭。
外表看上去,就是一個養在深宅的富貴夫人,身上竟有這麼狠厲的刀傷,倒是稀奇。
這麼一想,也不知是不是好奇心作祟,柳蔚又伸手,探了探那位明顯因爲高熱熬心,已經昏睡過去的夫人的脈搏。
這一探,不似剛纔那般只探淺脈。
柳蔚探了深脈,卻發現這位夫人體內多處經脈閉塞,該是身患殘疾,或者早夭纔對。
可這位夫人,年紀絕對不算輕了,剛纔看其走路,雖因燒熱而步履蹣跚,但也不至於是個殘廢。
那麼此人……
柳蔚思索一下,微微擰眉,又繼續探脈。
這一探,結果倒是讓她意外。
經脈閉塞,不一定是主脈之閉,也有可能是體脈出了岔子。
所謂體脈,是後脈,也就是人修習武功後滋養出的另一道脈路。
而這位夫人,竟屬於後者,那也就是說,夫人的經脈閉塞,並非因爲身體殘弱,而是因爲……被人廢了武功後,留下了後遺症?
再看這夫人手腕上綿延的刀痕,柳蔚覺得,也不是沒這種可能。
那紅衣婢女終於找到了筆墨。
柳蔚對陌生人的八卦也不好奇,接了筆,寫下藥方,便告辭了。
臨走前,婢女要付柳蔚診金,柳蔚推拒一番,然後恬不知恥的提出想再嚐嚐那糕果。
婢女愣了一下,還是去提了一袋糕果出來給這公子。67.356
柳蔚這才心滿意足的離開。
柳蔚走後,紅衣婢女立刻將藥方給了車伕,讓車伕託小二去買藥,自己則回房,喚了喚昏睡的主子:“坊主,坊主,您醒醒,水已經打好了,咱們熱熱身子再睡。”
牀榻之上的婦人緩緩睜開眼睛。
朦朧的視線浮散片刻,才慢慢凝聚,看向牀榻邊的紅衣婢女。
婢女面上露出笑,聲音輕柔了些:“水已經好了,咱們先沐浴吧。”
婦人身上用了點勁兒,想坐起來。
紅衣婢女連忙將夫人攙扶起來,又爲夫人披上外衣,穿上鞋子。
婦人頭還有些迷迷糊糊,困惑的問:“我睡了多久?”
大概因着身體不適,夫人聲音很慢,音腔裡也透着糊塗。
婢女想了想,搖頭;“沒多久,就一刻鐘功夫。”
婦人沒做聲,又看了眼桌上殘留着的筆墨紙硯,問:“有人來過?”
“是大夫。”婢女說:“咱們隔壁住的那位公子,是個大夫,收了坊主差風叔送去的糕果,投桃報李,自請爲坊主您看診呢。”
婦人想了想,記得自己的確差風叔與隔壁走了門戶,因着這幾日身染風寒,且病症變重,睡着還好,醒來便止不住地咳嗽,因此,怕打擾了隔壁,遂先招呼一聲。
“倒是個善心人。”婦人說道。
婢女點頭:“看着是位爽直之人,他自請而來,奴婢還不甚放心,本想稟明坊主,可進來瞧見您又睡了,便不敢打擾,說來,坊主昨日與今日格外嗜睡,病情怕是當真耽擱不起了,這次落腳,不如咱們便在此多住幾日,待您病癒再行上路?”
婦人想到自己拖着病情趕路,反倒會拖延車程,便也不拒了:“這雨且得下上兩日,便當避避雨吧。”
此時,熱氣騰騰的浴桶已近在眼前,將屏風徹底拉密,婢女這才着手,爲自家主子寬衣解帶。
隔壁房裡。
柳蔚美滋滋地吃着新要來的一袋糕果,越吃越想吃,等到又吃了三塊,才舔舔脣,讚歎道:“也不知爲何,這味道,總讓我感覺有些沉淪。”
容棱已將那本《平洪策》快看完了,聞她此言,擡眸一瞟,道:“藉口罷了,不過貪嘴。”
柳蔚噎了一下,不服氣的捏起一塊糕果,遞到容棱嘴邊:“不信你可嚐嚐,這手藝,絕了。”
容棱沒吃,偏開了頭。
柳蔚又往前遞了遞。
容棱再次躲開。
柳蔚不樂意了,直接起身朝他走去,將他書拿開,擡腿,跨坐在他膝上,一手摟着他的脖子,強硬的道:“吃。”然後像個陰柔土匪一樣,將糕果往男人嘴裡塞。
容棱被她磨得實在不行,終歸嘆息一聲,咬了一口。
酸甜可口的味道,不膩,的確是上佳的美味。
“是否好吃。”看容棱板着臉嚥下去了,柳蔚才把剩下半塊丟嘴裡,一邊嚼着,一邊問:“你說這糕果是誰做的?他們一行就三人,那車伕粗手粗腳,不像會做這精細吃食的人,那婢女氣勢冷厲,說武藝不俗倒是不假,但這姑娘家的活計,她會嗎?倒是那夫人,雖沒瞧見其容貌,隱看輪廓卻應是大氣溫婉之輩,這是那夫人親手做的嗎?”
容棱伸手將她腰摟好,防止她在他身上歪歪扭扭給摔着哪裡,才說:“或是出門前,家中廚子做好備上的。”
“不像。”柳蔚又捻了一塊糕果塞嘴裡,嚼了一會兒,說:“果肉都是新鮮的,應當是最近三四日做的,那夫人的病一瞧就是拖上了七八日了,若三四日前還在家中,怎會帶病上路?”
容棱不置可否,對這種萍水相逢的路人,他沒多少好奇心。
只是看柳蔚吃完一塊,又開始摸下一塊,他才伸手,奪過她的糕點,道:“你吃太多了。”
柳蔚一愣,而後伸手去夠,道:“再吃一塊,就一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