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剛纔一直沉默着,這突然一開口,就把包括太后娘娘在內的幾個人都驚着了。
她們儘管想到這事兒能成,卻沒料到會如此順利。
皇上就聽了這麼一會兒,絲毫不曾質疑,立刻就下令要關押蔣軒。
吳夫人喜出望外。
若不是時刻記着靖遠侯纔剛離世的事兒,她險些就要露出笑容了。
只是皇上這不經意間的改口,讓她心裡隱約有些不好的預感。
皇上先說的是押去大理寺,很快又改成了刑部。
刑部尚書仍空缺着,而刑部如今掌權的侍郎狄大人,他兒子娶的就是陸清容的大姐陸芳玉……有這層關係在,難免讓吳夫人心裡不大舒服。
轉念一想,這可是皇上親自下旨送人過去,想來任誰也不敢陽奉陰違的!
況且,皇上怕是根本就不知曉其中的關聯!
這時,皇上接着說道:“既然你們對靖遠侯的死因存疑,朕也不能置之不理,必定會給你們一個公道。把蔣軒關在刑部,不過是爲了更方便查案罷了!至於派誰去查,朕還需仔細斟酌一番,你們莫急!”
皇上所言,只提到要查案,並沒有給蔣軒定罪。
但聽在吳夫人她們心裡,就不僅是字面上這些意思了。
畢竟蔣軒的身份擺在那裡。歷來對於勳貴之家,就從沒有過未曾定罪先行關押的例子。
而皇上卻連御前申辯的機會都不給,直接下令押送刑部,其心思可見一斑。
看來果然不出自己所料,這次定是要嚴懲的。
正在吳夫人心滿意足之時,皇上又開口了:“要徹查,就不能只聽你們一面之詞,總要給別人說話的機會……”
皇上的聲音仍帶着虛弱,說到一半又咳嗽了幾聲。
正在吳夫人等人都以爲皇上想當面審問蔣軒的時候,突然聽到他說:“去把蔣軒的媳婦叫過來!那丫頭是個老實孩子,咱們先聽聽她怎麼說!”
吳夫人心中立時咯噔一下。
讓陸清容來。還不如讓蔣軒來呢!
可惜這裡沒有她說話的份。
皇帝話音一落,常公公立刻下去吩咐了。
靖遠侯府之中,原本正在靖春堂裡忙碌着的陸清容,面對突如其來的一連串變故。着實愣了半晌。
聽聞蔣軒在前院被皇帝派人抓走,要送去刑部,震驚之餘,她還來不及走出靖春堂,奉命傳召她入宮的人就到了。
來的是一個眼生的小太監。看着也就十來歲的樣子。
遵循常公公的囑咐,他把吳夫人等人在勤政殿的一應指控原封不動講給了世子夫人聽。
陸清容聽罷,心下稍安。
之前就曾猜到,吳夫人定是在謀劃着什麼,卻沒先到她竟然搞出這麼大一個手筆,直接把皇上和太后都扯了進來。
這指控皆是子虛烏有,哪裡有半分可信?
只不過,皇上竟然不由分說就抓走了蔣軒,頗有要問責的架勢,難免讓陸清容不敢掉以輕心。
進宮的一路上。她都在心裡反覆琢磨着該如何應對。
不多時,她就被帶到了皇帝面前。
這還是她第一次進到勤政殿,卻只是垂首前行,不敢有半分逾矩。
即便無暇環顧四周,她也能感受到勤政殿的與衆不同。
皇權威嚴,這裡亦格外安靜,似乎除了皇帝本人,別人連大氣都不敢出。
故而,突然傳來皇帝輕咳的聲音,變顯得更爲尖銳。
陸清容跪下行了大禮。被皇上喊起之時,才注意到殿中還有旁人在。
吳太后一臉探究地看着她,面上閃過一絲嘲諷。
吳夫人和吳七娘不敢放肆,各自低着頭。看都不敢看她一眼。
皇帝並不知道有人提前知會了陸清容,仍是讓她們把剛纔那些話再講一遍。
吳七娘說了那麼多回,早已輕車熟路,一字不落地又說了一遍,比之前兩次更爲順暢不說,難得她的情緒都保持得不錯。眼淚流得一點兒都不比之前少。
陸清容聽罷,就像聽到了什麼天方夜譚一般,錯愕之色盡顯。
過了好一會兒,她纔開口反問:“既然夫人和吳七娘都一口咬定侯爺離世是世子爺所致,敢問他的目的何在?”
吳七娘並非無言以對,只是吳夫人並沒有給她這個標準答案,故而她有些猶豫,不知該不該開口。
吳夫人已經等不及了,替她說道:“這還用問麼!當然是爲了襲爵,不甘心只做個世子了!”
簡直可笑!
陸清容心中冷笑,反駁之詞簡直都不用想。
但她仍先定了定心神。
陰差陽錯之間,自己幾次給皇帝留下的印象,都是少不更事,溫順又帶着些憨實的,此刻的反駁若太過冷靜,反而未必對蔣軒有好處。
但思路不清晰又是萬萬不成的。
陸清容索性把昔日的謹小慎微放在一旁,不管不顧地開了口:“世子爺歷來把孝字看得極重,若說他會幹出這等禽獸不如之事,我是斷然不能相信的!而世子爺要戰功有戰功,要名分有名分,如此名正言順,等到父親百年之後,這爵位本就沒有落在旁人頭上的道理……而如今父親病重,侯府內一應大事,多年來都是由世子爺做主……說句誅心的話,如若世子爺真有這般狼心狗肺,早就等不到今天了! ”
此話一出,在場所有人都是一驚。
誰也沒想到,陸清容沒有先去質疑那些證詞,而是一口氣說出這些大實話來。
皇帝心下動容,甚至忍不住提醒道:“那靖遠侯去榆院的時候,你可在場?”
陸清容這才抹了一把眼淚,道:“吳七娘所講,皆是一派胡言!去榆院本就是父親自己的主意,我們只是陪伴左右而已!而直至父親走出榆院,精神都是極好的!當時正趕上常公公前來傳旨,應該可以證明!”
皇上微微點了點頭,似乎對她的表現很滿意,卻並沒有去詢問常公公。
“行了,你們的話,朕都聽在了心裡。既然你們各執一詞,這還是要查一查的!”皇帝像是累了,又往龍椅裡靠了靠,才擺手道:“你們都先回去!事情查清楚之前,蔣軒就先住在刑部吧!”
此話一出,已再沒有轉圜的餘地。
陪着皇帝恭送太后娘娘回宮,其餘人才悉數退出了勤政殿。
吳夫人虛驚一場,面帶得意地瞥了陸清容一眼,方纔揚長而去。
陸清容心中百轉千回,剛纔皇帝明明像是被自己說動了,怎麼又……
這時,勤政殿內,同樣有此疑惑的,還有常公公。
“皇上……”
皇帝回過神來,先是吩咐道:“蔣軒去了刑部,靖遠侯的身後事,你幫忙盯着點兒!”
“是。”常公公忍不住問道:“依您看,剛纔的對質……”
皇帝嘆了口氣:“陸氏那孩子,看着不像是在說謊!正因爲此,朕才根本沒有問你。想必她說的都是實情吧?”
常公公連忙回道:“皇上英明。”
“你現在心裡一定在想,既是如此,爲何朕還要詳查此事,堅持把蔣軒關在刑部吧?”皇帝已經閉上了眼睛,聲音比剛纔又小了不少。
“奴才愚鈍,未曾洞察聖上的深意。”常公公如實道。
“唉……”皇帝仍閉着眼,“朕這些天,總覺得有些力不從心,晚上也睡不着,還時常夢到先皇……你說,這是不是大限將至的兆頭?”
常公公慌忙跪地:“皇上千秋萬歲,如今不過是風寒體弱……”
“行了行了!”皇帝有些不耐煩地打斷了他。
大殿之中安靜了好一會兒,皇帝才又道:“靖遠侯走了,蔣軒總是要守孝的,既然他橫豎都不能參與朝事,倒不如去刑部待着,省得攪合到別的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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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點就快到了呢!是……吃餃子還是吃湯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