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威將厚厚一疊試卷拿起，疲憊地起身。
班主任不好當，尤其這一屆。
“老孫，你的班長今天要不要辭職啊？”三（2）班班主任李浩笑嘻嘻地擡頭看他。
這件事已經傳遍高三所有班級，當然是班裡的學生當作笑話跟人說起，然後就蔓延開來。
沒人相信1班有名的吳州四醜，次次考試都在全年級最底層徘徊的差生能夠及格。
李浩這話其實也不過是以開玩笑的語氣說出，逗逗自己的同事。
孫威沒有說話，心理倒是挺煩的。
這四個差生在自己班裡，拖累了整個班級的成績不說，也影響到自己的教師評定。
這次又鬧出這樣的笑話，讓人更是頭痛。
雖然任不凡、趙巖、袁剛、周政在這一星期內，一刻不停地鑽研自己的數學科目，以前從來不交的數學作業這次也都沒落下，甚至做得還可以。
但他並不相信這四個人僅憑短短一星期，以臨時抱佛腳的方式，在沒有任何人教導的情況下考及格。
即使自己當面24小時不眠不休地指導，怕也沒有用。
因爲他們都是石頭腦瓜，都高三了九九乘法表還能出錯，完全不存在任何可能性。
至於作業，現在學生之間抄來抄去很正常，他們幾個交上來的作業錯的地方差不多，顯然也是抄了哪個好學生。
本來學生之間打賭的事情，作爲老師尤其是班主任必須制止。
不過知道是場鬧劇，他沒有放在心上。
至少這四個石頭腦瓜以前非常排斥學習，最近這個星期一反常態，全身心投入於數學之中，也不完全算壞事吧？
甚至於他在心中想過，不管這幾個傢伙能不能及格，只要模擬考分數比往常要高一些，當着同學們的面表揚一下也是可以的。
來到教室，看一眼後面將桌子並在一起的任不凡四人，再掃視一眼整齊坐着的全班同學，開口說道：“準備模擬考，後面的同學把桌子挪回去！”
任不凡知道這話是對他們幾個說的，便主動起身拉着自己的桌子往同桌那邊移去。
趙巖、袁剛、周政也都將桌子挪回原處。
就要考試，任不凡一點都不緊張。
因爲努力到最後一刻，終於將三個損友的數學邏輯技能都提升至入門6級。
以這個水平，肯定能夠及格！
“數學課代表把試卷發下去！”孫威等任不凡四人將桌子挪回去，這纔開口說道。
課代表立刻離開座位接過試卷，將它們分別放在每一排第一個人面前，再一個個往後傳過去。
教室內非常安靜，沒有人說話，只聽見紙張悉悉索索的聲音。
任不凡拿到試卷，轉頭看了三個損友一眼。
見他們面帶擔憂之色，於是舉起右手豎起大拇指，微微一笑。
看到這個動作，三個損友深吸口氣，低頭緊張地查看試卷。
“不要交頭接耳、不要東張西望，抓到作弊直接零分處理！”孫威拎起講臺後面的靠背椅，徑直走向教室後方。
見到這一幕，同學們紛紛回頭看向任不凡四人。
果然，孫威將靠背椅放在最後一排，而且還是任不凡身後，能夠清楚看到他，甚至趙巖、袁剛、周政所有動作。
“他們完蛋了！”趙峰迴頭笑着對江萊說道。
“噓~”江萊淡然一笑，示意他別往後看。
本來還擔心那四個傢伙會作弊，所以想在考試時密切觀察，一旦發現作弊就當場抓住。
沒想到，班主任竟然直接坐到他們身後，這下想作弊也不行了！
還省了自己的力氣。
“蘇甜，這下他們連作弊的希望都沒了，到時候要丟臉哈哈！”
蘇甜看一眼自己的同桌，沒什麼表情：“別管那麼多，好好做題。”
“不過也是，他們幾個臉皮都蠻厚的，不怕丟臉。”
蘇甜回頭看一眼，微微搖頭，將注意力集中於自己的模擬試卷。
不少同學都是一樣想法，在他們看來除了作弊，任不凡四人根本沒有任何可能考及格。
現在班主任坐在後面，杜絕了他們作弊的可能性，就意味着已經結束了。
每個人都開始專注於自己的試卷，不在理會後面幾個差生。
任不凡有些不自在，回頭正好對上班主任的眼睛。
“看什麼看？做題！”孫威面無表情。
班主任顯然也是覺得他們四個會通過作弊來達到目標，所以才坐在這裡監督。任不凡心說太看不起我們了，那就讓你們都大吃一驚！
當下筆走龍蛇，“唰唰唰”在試卷上快速解題。
趙巖、袁剛、周政也因爲班主任的緣故而感到緊張，但很快冷靜下來，因爲以前讓他們看到就頭痛欲裂的數學題，現在竟然一目瞭然，大部分都能看懂。
於是也提筆“唰唰唰”開始做題。
孫威看到他們四個奮筆疾書的樣子，不但沒有半點欣慰，反而微微嘆息。
其他同學大都在審題，冷靜思考，然後仔細地落筆。
他們四個寫得這麼快，明顯就是亂來。
做數學題必須認真仔細，需要好好思考。只有那些基礎非常紮實的尖子生，纔會有這樣的速度。這四個差生擺明是沒辦法作弊的情況下，放棄了考試，準備胡亂寫上答案交差了事。
果然他們一個星期時間也不過是做做樣子，毫無改變。
這樣想着，站起身來往任不凡的試卷隨意看一眼，卻突然愣住。
這模擬試卷是孫威自己一題一題湊出來的，每一題的答案都瞭然於心。
本以爲任不凡是在亂寫，十題之中能有一題猜對都算運氣，要是猜對三四題，那都是奇蹟。
結果前面的選擇題正確率竟然達到90%，只錯了一處。而他正在計算的題目，解題過程和公式也都沒有錯誤......
產生幻覺了？
孫威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難以置信。
在他印象中，這就是個差生中的極品，根本沒有任何學習天賦，甚至連學習的興趣也是零。
每回考試胡亂塗鴉，而且分數都出奇的低。
別人隨便亂寫都能有個三四十分，這幾個傢伙就只有一回奇蹟般的得到三十多分，其餘時候全是個位數，或者偶爾超過十位。
可是現在，他竟然看到這樣的學生做題正確率達到90%，雖然只是前面小部分，卻也是奇蹟中的奇蹟。
難道有什麼新的作弊方法，自己沒能看出來？
疑惑的孫威在任不凡課桌前後轉悠幾圈，甚至還蹲下來往課桌下面查探，結果一無所獲。
任不凡當然知道班主任在不斷檢查自己，直接裝作看不到，繼續考試。
看不到任何作弊的跡象，腦袋有些發懵的孫威轉身來到趙巖身後，發現他也奮筆疾書。
探頭看看試卷，結果趙巖左手快速擋住。
孫威伸手拍了一下他的手，趙巖擡頭髮現是班主任，先是一愣，隨後趕緊坐直身體，不過還是繼續解題。
看看試卷上的答案，孫威又是一驚。
趙巖錯處比任不凡多，選擇題正確率70%左右，三題答案不對。可是接下來再計算的題目，公式和解題邏輯也都正確。
這不可能！
趕快轉到袁剛與周政邊上查看，也都是差不多的情形。
孫威開始懷疑人生，明明看不到半點作弊的跡象，爲什麼他們能夠正確解題？難道四個石頭腦瓜突然開了竅？
可爲什麼高一、高二、甚至高三第一學期都沒開竅，偏偏在這個時候？
還是說這幾個傢伙並不是真正的石頭腦瓜，其實聰明得很，只是之前三年都是裝出來的？
真要是這樣他們也算是超級戲精，還讀什麼書，直接去當演員算了。
莫非是一個星期的臨時抱佛腿起作用？
扯淡啊！
真要有效，自己還需要這麼辛苦？
究竟是怎麼回事？
難道有什麼新式的作弊方法？
會不會窗外有提供答案的東西？
問題是，試卷都是自己編的，答案也只有自己知道，發到學生手上之前，一直都在自己手中。
疑惑地走到窗戶邊，探頭往外面看看，什麼也沒有。
他又回頭仔細打量任不凡、趙巖、袁剛和周政的耳朵，不存在耳機或者其他電子設備。
難道是寫在身上？
他們都不知道答案，怎麼提前將答案寫在身上？
懷着疑問，還是仔仔細細轉悠一圈，上下打量他們。
問題是全程中，任不凡、趙巖、袁剛和周政目光都在試卷上沒有挪開，即使作弊也得有看答案的時候吧？
可孫威盯着他們這麼久，只見到四個人非常認真地盯着試卷，一直在解題。
我是在做夢嗎？
這幾個真是自己班裡的石頭腦瓜嗎？
這是幻覺吧？
孫威伸手捏了一下自己的臉，有痛覺。
什麼情況？
這幾個學生不會是被外星人綁架了吧？
眼前正在考試的，該不會是外星人變的？
越想越是誇張，孫威忍不住伸手在任不凡肉乎乎的胖臉上捏了一把，確定他不是外星人。
任不凡擡起頭，有些懵。
班主任幹嘛捏自己的臉，好像師生之間關係沒有這麼融洽吧？
他去捏班長江萊還好說，捏自己的臉幾個意思？
目光對上，孫威有些尷尬。
自己怎麼懷疑學生是外星人？身爲老師，怎麼能有這種奇怪思維？
不過臉上沒有表現出來，只是面無表情說道：“認真答題！”
任不凡無語，搞不清楚班主任在想什麼，於是低頭繼續考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