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5章 沈相
沈毅跪在地上，靜靜的聽兩個小太監唸完聖旨，等到聖旨唸完，過了片刻之後，他才默默起身，對一旁的陸若溪笑了笑：“夫人，給兩位公公拿點茶錢。”
沈夫人是官宦人家出身，自然知道一些官場上的規矩，也明白朝廷的官制，知道自家夫君這一次升官不小，立刻微笑點頭，然後讓蓮兒進家裡取錢去了。
沈毅則是起身，走到兩個太監面前，雙手接過聖旨。
兩個太監遞了聖旨，臉上立刻露出了職業的諂媚笑容，對着沈毅作揖道：“恭喜沈相公高升了。”
沈毅搖頭：“二位公公說笑，可當不起相公二字。”
另外一個太監也是滿臉笑容，笑着說道：“當得當得，這翰林院侍讀學士與侍講學士，都是天子近臣，陛下隨時招應的，此時莫說是沈相公，就是稱呼一聲沈相，也是稱得的。”
沈毅笑了笑，沒有接話。
人家宮裡出身，拍馬屁是專業的，爭論下去倒顯得自己有些迂了。
“有勞二位公公，二位公公進家裡喝口茶再走？”
兩個公公看起來都是二十多歲，不過能替皇帝宣旨，說明在內侍省的地位不算太低，兩個太監對視了一眼之後，都微微搖頭，然後對沈毅拱手行禮，笑着說道：“不了不了，還要回宮裡交差事，不敢打擾沈相公。”
陸若溪白了他一眼，輕哼道：“虧你還記得你還有個兒子。”
“不然，宮裡要不高興的。”
沈老爺淡然一笑：“況且，爲兄並不實任其事，也不會天天進宮見天子，拜相不拜相的，八字都沒有一撇。”
“爹，奉議大夫是正五品文勳，也就是散官，算是個品級，並不實任其事。”
此時此刻，沈章只覺得走路都有些飄飄然了。
沈老爺一個人回了自己房間之後，沈毅本來想去叫的，但是被沈恆攔了下來，只能作罷。
說話間，蓮兒已經捧了兩錠金子過來，估摸着有四五兩，沈毅接過這奉銀子，遞到了兩個太監手裡，輕聲道：“家裡不算殷實，二位公公拿去喝茶。不要嫌少。”
沈章插上手中的高香，流出歡喜的淚水：“咱們的兒子，已經是朝廷的儲相了！”
“好了。”
“翰林院侍讀學士，本來是能常伴聖駕的，因爲兒子要出京，這個差事估計也就是掛個名頭，之所以有這個翰林院的官職，多半是因爲我身上翰林院庶吉士的身份。”
“進屋裡吃飯了。”
“奉承話而已。”
“而且熬個翰林院的資歷出來，將來也是好處多多。”
沈毅微笑道：“這裡面彎彎繞繞多得很呢，有些兒子都還沒有完全搞明白。”
沈毅看了一眼沈恆，輕聲道：“宮裡的人，最擅長說奉承話，這種話是聽不得的，翰林院侍讀學士侍講學士，只是個機會而已，也不是個個能進中書拜相。”
說到這裡，沈毅對沈章笑了笑：“不過這個身份很是清貴，雖然是從五品，但是地位很高，能給這麼個身份…”
幾個呼吸之後，把兄弟兩個人辛苦撫養成人的沈家老四，已經熱淚盈眶。
兩個太監對沈毅拱手作揖，笑容滿面：“異日沈相公拜相，多多照應我們兄弟。”
說罷，沈四老爺大踏步走進沈宅，朝着自己的屋子裡走去。
沈毅啞然一笑。
沈毅伸手虛扶，說了一聲不敢，兩個太監這才起身，對着沈毅告辭離開。
“況且…”
走回自己屋子的路上，這位四老爺嘴裡還在嘀咕不休。
說到這裡，她小聲說道：“剛睡下沒多久，鬧騰得很呢，可不敢把他吵起來，等咱們吃完了飯，再帶你去見他。”
沈毅低頭應了聲是，然後左右看了看，對陸若溪笑着問道：“夫人，咱兒子呢？”
沈毅瞪了他一眼，笑罵道：“少要胡說八道。”
一路唸叨着回到自己屋子裡之後，他走到一尊神龕前，給神龕上了三炷香，上香的同時，已經是淚流滿面。
沈老爺微笑道：“在外奔波，難免的，不黑上幾分，也立不下這份功勞。”
他歡喜道：“等下個月，我便回江都祖宅一趟，祭告列祖列宗…”
“至於領兵部郎中…”
在回後宅看了看熟睡的兒子之後，沈毅又在沈家的飯廳吃了飯，然後在陸若溪的幫忙下，換上了他的六品官服。
…………
沈毅笑了笑：“還是先去看一眼，看完了再吃飯不遲。”
一旁的沈章咳嗽了一聲，笑着說道：“哪有一回來，就教訓兄弟的，知道毅兒伱今天回來，青雀一大早救起來給你準備吃食了，快進去吃飯罷。”
“夫人…”
陸若溪一邊給他梳頭，一邊輕聲問道：“剛回家，也不休息休息，這就進宮去啊？”
“儲相…儲相…”
沈毅說的一大堆話，沈章其實都沒有特別聽明白，但是聽到小兒子說起“儲相”兩個字，這位江都寒門出身的中年人，竟然直接呆在了原地，有巨大的歡喜直衝腦門，讓他整個人都愣住了。
陸若溪點頭應了一聲，正要說話，一旁的憋了很久的沈章再也忍耐不住，開口問道：“兒子，剛纔聖旨給你封的官，到底是個什麼官？又是奉議大夫，又是兵部翰林院的，爲父沒有聽明白？”
他與沈恆一起長大，這會兒見沈恆這個模樣，便忍不住開口教育道：“你今年就要秋闈，將來中了進士做了官，千萬記住，這些奉承話聽聽也就是了，不管旁人當不當真，你都決計不能當真。”
兩個太監眉開眼笑的接在手裡，其中一個會說話的，對着沈毅笑道：“不瞞沈相公，這要是別人給的錢，我們兄弟二人還不一定收，但是沈相公您賞錢，我們兄弟就無論如何要給您一個面子了。”
換好官服之後，沈毅站了起來，讓夫人幫忙梳理頭髮。
話說到這裡，一旁的沈恆笑着說道：“爹，聽人家說，翰林院的侍讀學士侍講學士，都是朝廷的儲相，您沒聽剛纔那兩個宮人，稱呼兄長爲相公麼？”
“咱們沈家…要出公卿了！”
沈恆見沈毅認真了起來，立刻退後兩步，收斂了笑容：“兄長的話，小弟記下了。”
兩個太監離開之後，沈家的家人才圍了上來，陸若溪擡頭看了看沈毅的面龐，輕聲笑道：“夫君怎麼出門幾個月，又黑了一些，要是再黑幾分，可就不像是讀書人了。”
沈恆這會兒，已經跟沈毅差不多高了，他看向沈毅手裡的聖旨，臉上充滿了羨慕：“兄長，剛纔那兩個宮人，都叫你沈相了，真是威風。”
他知道不能在晚輩面前失態，背過身子擦了擦眼淚之後，努力讓自己語氣平靜。
沈毅無奈嘆了口氣：“我是奉皇命回京的，剛回來又受了皇恩，再加上這會兒時辰還早，無論如何也是要進宮去一趟的。”
沈毅輕聲道：“等將來兒子在東南的差事辦完了，回京任事或者外放的時候，起點會高一些。”
沈老爺眯了眯眼睛，輕聲道：“多半也是遙領，兒子在東南的差事沒有辦完，不可能回京任郎中事，也就是掛個名。”
“你…你們先吃罷，爲父…爲父回屋裡歇會。”
陸若溪應了一聲，幫他把頭髮整理好。
“那你早些回來。”
沈毅站起來，戴好官帽，伸手捏了捏夫人的臉蛋，微微一笑。
“放心，今天一定早早的趕回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