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條野河,若不是現在正值八月,雨水充沛,這條河是無法通船的。
時代發展,種地收益越來越低,很多以前開墾的小塊農田,現在都已經荒廢,這邊的河溝也早已經無人問津。遙想十幾年前,逢乾旱時節,這點水可是無數人盯着。
偶有農人路過,對河溝裡的船也沒什麼興趣,直到遇到這名釣友。
陸令三人到現場之後,這位釣友已經離開,估計是這裡沒魚,已經轉移了陣地。
不過,在這也就是待了一分鐘,陸令就明白釣友爲啥走了,蚊子奇多無比。
這說明這裡河水幾乎不怎麼流動,估計也是船能漂到這裡就停住的原因。
這邊的草很厚,大半米高,若不是前面有釣友開過路,走起來更加艱難。很顯然,這位釣友來釣魚,是帶了鐮刀的。
到了河邊,大家靠近了船隻,發現船還是完好的,只不過這麼多天的風吹雨淋,看着老舊了許多。
“確實是這艘船,沒錯了。”刑警李境澤點了點頭。
“那李哥,咱們通知丟船的人過來吧,讓他帶點燃料過來,這個油箱蓋都開了。”陸令道。
“嗯,確實。還得帶個修船的。”
這條船在照片上看着不大,站旁邊看還是不小的,載十幾個人沒有問題。
船擱淺在這邊之後,顯然有一些農民已經看到了,但是沒人動這條船,倒是有人拿管子把汽油抽走了,而且偷油的這位也是不地道,油箱蓋都沒蓋上,也不知道這幾天進了多少雨。
在這種地方,偷了汽油,就是完美犯罪了,警察是真不知道是誰偷的...
本來陸令來這裡,是希望通過這艘船,找到一些其他的線索,但這麼多天的自然環境,已經把很多痕跡都給掩蓋了。
陸令本身就不是痕跡專家,這附近草木又如此茂盛,實在是找不到什麼痕跡,而且,蚊子實在是太多了,這會兒都被咬了兩口了。
在這邊也就是不到十分鐘,三個人都受不了,只能回到幾十米外的車上,打開空調關好車窗,然後開始撓癢。
“這哪行,我先去那邊小賣部買瓶驅蚊的。”李境澤直接開上了車,帶着陸令二人去了一公里外的小賣部,三個人都擦了擦風油精,接着噴了一身的防蚊花露水。
在這種地方,效果聊勝於無。
丟船的這位,大概一個小時後纔過來,還帶着一個修車的師父。這船的發動機和車的沒啥區別。
關於警察幫他把船找到了這件事,這位非常非常高興,言語裡說不出的興奮。他直接跳上了船,就開始折騰自己的船。
需要拆下來,因爲水比油重,即便清理得只剩下幾百毫升水,也是無法啓動的。
船的主人和修車工,迅速開始了工作,似乎根本不在乎蚊子一般。
很多年輕人都說自己苦,其實比比這些人,苦個屁。
趁着他們修船的功夫,陸令也爬上了船。船上本來能坐人的位置,全都是各種泥點子,顯然從上次下雨到現在,就沒人上來過。
這船沒有船舵,就是靠操作後面的發動機的方向直接改變航向,陸令看了一下發動機,沒有什麼線索。
想想也是,船不是被盜,而是被盜用,目前陸令懷疑和文物桉有關。文物桉裡,那輛車都被好好拾掇過,車子的車架號都找不到,那盜用一條船,顯然不會輕易留下指紋等痕跡。
但,一切都不是必然。
一般來說,絕大部分人,是沒有乘坐這種船的經歷的。
那坐在這船上,自然是坐不了太穩,那就需要扶着船的側面。
船的側面有一些膠皮,一方面是爲了防水,另一方面也是爲了防磕。
有的這種船,還會在船外掛上一圈輪胎。
陸令也不顧船兩側的座位上都是土,直接坐在上面,然後考慮如果開船了,自己的手會伏在什麼地方。
船主體是木頭,有一些木刺,坐着船,如果坐不穩,扶着船幫上的膠皮,是非常穩的。
這膠皮都是釘在木頭上的,很結實。
然而,陸令也是明白,這樣扶着這種膠皮,非常容易留下指紋、掌印。不要以爲風吹日曬就一定能消除掉,膠皮上印的一些紋路,下雨都不會完全沖掉。
陸令考慮着自己會扶着的位置,看了好幾個地方,都找不到。
是都戴了手套嗎?
陸令有些失落。
這麼大一條船,什麼證據都找不到?這些人到最後離開的時候,還是如此小心嗎?
如果是船剛丟,就被發現,估計能找到一些痕跡,現在確實是太難了。
“真特麼缺德,這羣偷船的。”船的主人和修車工已經把船的發動機拆了下來,在這裡把裡面的水清理乾淨。
他們已經帶了一桶油過來,只要清理乾淨,船沒什麼問題的話,這桶油足夠把船開回去。
這種被盜船隻,需要警察那邊走手續,但爲了方便,當然是這人把船開到市區的河裡最好。否則僱車拉、僱船拖,都花費不菲。
“偷船的都能理解,這偷油的更缺德,就不能把油箱蓋蓋上?”修車的也是很氣。
“心態放平一些吧,沒辦法,這船能找回來,已經是費盡艱辛了。”陸令說着,一把拍死了一隻蚊子。
“這倒是,感謝感謝!”船的主人不再埋怨,開始看這個發動機。
這發動機挺老的了,也很笨重,這就是以前拖拉機的那種改造的,開起來有一些聲音。
“好弄嗎?”陸令靠近了一些問道。
他雖然擦了花露水,但蚊子確實多。
萬幸他是長褲,不然要瘋了。
“不知道,這邊都生鏽了,這得把這裡拆開看看...這...這咋還卡了個菸頭...”修理工罵道,“這偷船的還挺瀟灑。”
“別動,”陸令看到這裡面卡了一個菸頭,一下子有些激動,“別動這個,這個是證據。”
“啊?好,那您拿走。”修理工對這個沒有任何興趣。
船的主人也沒有任何興趣,他並不在意抓不抓到人,他只想要他的船。
陸令確實是有些激動,這種小概率的事情,也能遇到,確實是運氣太好了。
很顯然,船上有人抽菸,抽完煙菸頭隨手就往河裡扔,但可能這個人坐在後面,想直接扔後面,卻正好卡在了發動機的邊上的縫隙裡。
這發動機外置的管路實在是太多太舊了,隨便就能卡住點東西。這裡還有不少樹葉。
這種概率確實是非常低,但陸令這個時候哪管那些,菸頭啊,這可是不可多得的好東西!
再次檢查了一下,發現沒有其他的現場證據,陸令喊青山,青山遞過來一個證物袋,他在現場完成了拍照、記錄,然後把菸頭放進了證物袋。
目前,不能確定這個菸頭是近日用船的人扔下的,但概率確實不小,因爲香菸的品牌是中華。
陸令從船上跳下,李境澤看着陸令手裡的證物袋,說道:“這是偷船人留下的?”
“不知道,但這個中華煙的菸頭,我問漁民了,他平日裡從來不抽這個煙。”
“那行啊,這概率不小,回去可以測一測DNA。”李境澤點了點頭。
三個警察在這裡等了大概一個小時,船的發動機被修的差不多了。其實,與其說是修,也就是拆下來倒掉了水,然後大概用油清理了一下。如果能打着火,那就開回去,如果不行,就得想辦法拖回去。
但幸運女神再一次卷顧了船的主人,船成功地發動了。
“那你開船回去,我開車回去。”修車工道,“回去再算賬。”
“好!”
船修好了,三個人也終於能回去了。
陸令被咬了七八口,整個人都要麻了,不過相比證據來說,還是值得的。這種證據真的是可遇不可求,遇到了就不能放棄。
往回走的路上,李境澤道:“這個東西要是能比對上DNA,小偷就好抓了,這一般可都是慣犯,你這運氣真好。”
“確實,這次運氣真的好,也幸虧我們沒急着走,要是把他們帶來就走了,那估計就沒這個了。”陸令指了指證物袋。
“回去覈查一下再說吧,這地方我真的是受夠了,在這站一下午,估計能瘦一斤。”
“確實...”陸令也是很頭疼,一邊撓癢,一邊轉移了話題,“對了李哥,你和我認識的一個人,名字有兩個字讀起來一樣。”
“你是說網上那個‘真香’那個?”
“不是,我以前派出所有個同時叫李靜靜,是個美女。”陸令道。
...
三個人,帶着二三十個蚊子包,回到了警隊。
陸令覺得,三個人都一人應該拿一個嘉獎纔對,這太難了。但想到人家修車工和漁夫,就覺得自己實在是太矯情了。
回來之後,把這些事和領導彙報,領導挺滿意:“你這個菸頭,一會兒我找人去做一下DNA認定,這要是認定出來是誰,這個事就漂亮了。”
領導是真的很滿意,這個陸令是個福將啊,這樣的證據都能碰到。
菸頭這種東西,裡面是一定含有DNA的,領導拿着這個菸頭去送了個加急,到了傍晚時分,就出了結果。
比對成功。
和本市一名刑滿釋放人員對上了!
陸令是學心理學的,他實在是想不到,這個偷船的桉子,是純粹靠運氣破的。
這名刑滿釋放人員,並不難找,到了晚上,就被帶到了刑警隊。
這位完全想不明白自己怎麼被抓的,但還是完全不配合。
這些有多次犯罪記錄的嫌疑人,往往對警察都是日常低眉順眼、遇事一問三不知的狀態。
平時特別客氣,真的涉及到他的事情,什麼也問不出來,就說自己不知道。
但他被帶來之後,還是覺得不對勁。按理說,自己近日做的事,是沒有漏洞的,怎麼會被警察找到呢?
警察讓他交待問題,他也不交代,他確實不知道自己的什麼事被警察發現了。
然而,有些事情不是他不說就一定有效,通過覈查他的日常溝通、聊天記錄,還是很快地發現了問題。
這個人前幾天和朋友們出去幹了一次活,而且賺了不少的佣金。從他的日常聊天記錄裡,雖然他從來沒有和朋友聊過這件事,但陸令看了看聊天的語氣等,就知道有幾個人和他是一夥的。
警察開始連夜出動,把這些人通通緝拿歸桉。
當然,這句話聽着簡單,實際上非常複雜且危險,但因爲陸令沒怎麼參與,暫且不談。
人一多,而且這些人都知道自己被抓,就亂套了。
可別說什麼兄弟情深了,在囚徒困境中,基本上就是胡扯。不僅如此,通過這些人的日常溝通、花銷等,發現的問題越來越多。
直到陸令把這些人都進行了錄音,去找那名教授覈對。
前陣子的文物桉,教授被綁走,就只爲了讓教授去核查一件罍的真僞,當時這些人都戴了面具,不希望被教授認出來。
其實,這倒不是壞事。教授發現這些人帶面具的時候,教授知道自己一般不會死了。
如果這種情況,被人抓走了,但是對方一個面具口罩都不戴,那自己的人生安全就有了很大的威脅!
教授聽了幾個人的聲音,立刻就說有問題,確實是有幾個人的聲音和當初聽到的非常像。
這些人,果然和文物桉有關!
很顯然,這些人就是被暫時拉過去壯門面的,並不是核心人士。但這麼多人都被抓來,一定有聰明人先說。
很快地,就有人供述了,因爲這個事他們是被僱傭,沒有太多的感情,這種時候,還是保自己比較好。
爲什麼會有“立功”這一制度?
按理說,你犯罪了,就應該受到懲罰,你犯多大的罪,就應該接受多大的懲罰。但是自首、立功等,卻可能減刑、從輕。這也就是鼓勵你自首、立功,也是自然而然離間嫌疑人的手段。
聽着聽着,陸令就覺得有些不對勁了。
這些人也不熟悉僱傭者,甚至佣金都是收的現金,就是被臨時找到的,而且看樣子安全性很高。
聽着這個人對僱傭者的描述,陸令沉思了一會兒,拿出了死者尚強的全身照片,給他的面部打了碼,給這個被僱傭者看。然後又找到了一些尚強發的語音的音頻文件,最終確定了一件事。
尚強,就是去買文物的人。
(就一章4k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