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之前,擁雪關外,科爾沁草原,風吹草低見牛羊。
平靜的草原上忽然多出了一支軍隊,開始時候只有二十餘人,但漸漸地人數越來越多,一望無際大軍從緩坡北面翻了過來。
數不計數的馬蹄踩在肥沃的嫩草之上,將其踐踏到了最低,那一顆顆小草就像是那賤民,看着大軍所過只能彎下自己渺小的身軀,承受着所有的苦難。
正藍、正白、正紅、正白、鑲藍、鑲白、鑲紅、鑲黃八色旗幟將整個軍隊分成了八條洪流,一望無際,數不計數,只能大概知道人數早已經超過了二十萬。
二十萬的八旗軍隊在前進着,所有的士兵都保持沉默,注視着大軍的前方。
大軍的前方沒有將領,只有一個身穿麻袍的老者,那老者在一步一步行走着,神態自若,速度竟然比奔馳的騎兵還要快速。
他雖然是在步行,但後面卻沒有一個騎兵敢從他身前超過,因爲他是鬼修羅。中土五大宗師之一,天下間最爲強大的幾個人之一。
他不需要騎馬,因爲他可以凌虛若空,御風而行。他的速度早已經比世間任何一匹寶馬的速度還要快。他在二十萬騎兵之前,徐徐前進,引領着八旗軍隊向着擁雪關前進。
行進了大約半天的時間,鬼修羅停下了腳步,站在原地眺望着遠方。
在他的對面是一條橫跨東西的山脈,山脈有萬丈之高,哪怕是他要達到山頂也需要花費不少的力氣。
萬丈高的山峰當中忽然出現一道豁口,豁口雙壁十分陡峭,彷彿被天神用巨斧硬生生劈開似得,鬼斧神工。豁口裡面,矗立着一座高大百丈的雄關,整個關口都是用巨大無比而岩石打造而成,十分險峻。
那座雄關就是天下第一大關擁雪關。
鬼修羅看着巨石砌成的城牆,沉默了下來,風從他身邊吹過,吹動他有些枯黃的頭髮。
世間的平衡此時就在他的抉擇之間,他知道自己若是帶領着後面這些軍隊進入了擁雪關,大宗師之間再也沒有了以往的平衡。
規則打破容易,再想建立起來就難了,必須用大宗師的鮮血灑滿大地,纔可能行得通。上一次建立規則的時候,就足足隕落的三位大宗師,才換得現如今五大宗師之間數十年的和平。
大宗師的力量是可怕的,一旦相互爭鬥起來,可毀天滅地,破碎山河,讓山河不在,百姓流離失所。
鬼修羅知道自己出手會引起什麼樣的後果,但是他還是選擇了幫助出手,因爲有人向他開出了不可拒絕的條件。
他束手站立在山巔,沉默了片刻之後,對着掩藏在山另一端草原之上的一個身穿繡龍戰袍男子說道:“按照原計劃形式!”
能夠身穿紋龍赤金戰袍,自然除了後金之主努爾哈赤之外不可能再也旁人。
努爾哈赤看着山巔上的那個麻袍老者,知道對方是自己這一生都無法超越的存在,也知道此次是後金的機會,一旦成功,中原那頭肥鹿就等到自己的族人來宰殺。
他沉默在冷風當中,聽到鬼修羅的話之後,當即鼓足自己的真氣,在數萬大軍之前,直接喊出聲,聲音震盪塞北,看其氣勢竟然是一位小逍遙境的武者。
“諸瑛,領三萬正白旗,越過擁雪關,向着西北方向前進,阻攔中土西北軍的救援。”
“阿濟格,領三萬鑲白旗三萬正黃旗,待到攻破擁雪關之後,直接南下,攻擊中土京城。”
“皇太極,領三萬正藍旗三萬鑲藍旗三萬正紅旗,待到擁雪關破了之後,直撲擁雪山莊,將那裡逆匪全部殲滅。”
……
努爾哈赤騎在戰馬之上,面容冷峻,將一條條的軍令有條不紊地頒發下去。
待到軍令頒發之後,二十萬大軍開始動了起來,重新調兵佈陣,分成三路。其中一路正白旗率先離開此地,奔馳在草原之上,繞過擁雪關,進入茫茫大山,向着西北方向前進。
鬼修羅站在山巔之上,看着如同潮水一樣流逝而出的軍隊,心中默不言語。他的目光透過擁雪關看着關內的大好山河,心情一時十分複雜,但是很快,他就要掐斷自己這種心思。
身爲大宗師,怎麼會被一國一家所束縛。
他動了,彷彿散步一樣向着擁雪關前進。
他雖然只是邁開一步,但整個人卻忽然間出去數裡,地面在他踏出一步的時候彷彿憑空收縮。
縮地成寸,大宗師的特有技能之一。
……
李大爲是一位百夫長,鎮守擁雪關已經數年了,他看着站在城牆下面的那位身穿麻袍的老者,心中升起一絲怪異神色。
自打中土和後金交戰以來,已經很少見到有關內商隊往北方前去,更不要說會在擁雪關之外,見到獨身一人。
此時正值七月,草原剛剛下過數場大雨,冷風吹來有些徹骨。他看着那個老者,見其身着一身麻袍,想來並不是什麼富貴之人,便站在城牆之上,望着對方欲要衝其大喊,問其到底有什麼事情。
但就在這個時候,他有些怔住了,因爲他看到那個麻袍老者衝着自己笑,雖然只是很普通的笑容,卻令他心中升起了一絲不安。
他再仔細一看,才發現那個老者其實看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己的背後。他轉了轉頭,發現一個年輕人站在了自己的背後。
這個年輕人他認得,是將軍新請回來的軍師,據說是傳承隱世門派縱橫家,有着深厚的軍事才能,故而被將軍請出山來協助自己。
他看到了軍師衝着那個老者在笑,心想難道軍師和那個人認識,若是這樣的話,那得趕緊開門,省的一會兒得罪了軍師。
這年頭當兵得討好上司,否則在戰場上你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可是他還沒有轉身,忽然發現軍師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動作,對方舉起右掌,手掌伸縮了三下,而與此同時,他看到了關下的那個麻袍老者也是做了相同的動作。
李大爲有些不解,不知道軍師在打什麼啞謎。
他扶了扶自己的頭盔,剛剛站直身子,忽然感到周圍一陣的天搖地晃,耳邊有巨石墜落的聲音。他心中驚恐,當即大喊:“地震了,快趴下!”
可是當他剛剛喊完,卻發現軍師此時正站在自己身旁,用一種冷漠的目光看着自己,問道:“地震了麼?”
他下意識的點了點頭,說道:“是的,地震了。”
軍師目光盯着他,沉默了許久,而後說道:“地震這個時候纔剛剛開始。”
李大爲有些迷茫,不知道軍師說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只是下一瞬間他便明白了。
因爲他看到了周圍的峭壁上墜落着巨石,看到了堅不可摧的擁雪關開始出現裂縫,看到了草原上升騰起了一陣陣的煙霧,更是看到了自家軍師的手掌貼在了城牆之上,而下面那個麻袍老者也是同樣動作。
李大爲雖然不是江湖之人,卻也從小耳聞目濡關於大宗師的傳說,能夠一掌令一座雄關出現裂縫,除了那些賽神仙中人的大宗師之外,又有何人能夠做到。
他心中泛出欣喜,心道將軍大人真是高明,請回來的軍師原始是一位大宗師。可是旋即他便疑惑,軍師爲什麼要毀掉擁雪關,就算他是一位大宗師,賽過千萬熊兵,當也不用自掘墳墓。
在下一刻,他便明白過來。
因爲他看到了在草原的煙塵之後,韃子的軍隊如同蟻羣一樣涌了過來,嘶喊聲震天,握着一柄柄的彎刀騎着戰馬向着關內殺來。
擁雪關的裂縫越來越大,堅固的岩石沿着裂縫向下墜落,李大爲的身體也隨着這些岩石落到了下面的廢墟當中,他摔了下去,百丈的高度定然會讓他屍骨無存。他臨死之前,衝着軍師憤怒喊道:“你竟然叛國,投靠韃子。”
萬曉通站在岩石之上,冷冷地看着那個落下去的百夫長,說道:“不,你說錯了我不是叛國,因爲我從來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原來他是一位大宗師,誰也無法猜測到秦懷遠身邊的軍師竟然是一位大宗師。
他看了一眼廢墟之前的鬼修羅,沒有說話,兩人的目光彷彿天生默契一般相互對視一眼,沉默片刻之後有相互錯開。
正藍、鑲藍以及正紅三旗共九萬軍隊,浩浩湯湯從關外如同奔流的江水闖了進來,嘶喊聲可叫破天際。
此時駐守在擁雪關之上的鎮北軍只有兩萬人,失去了擁雪關這座天險,又如何是九萬韃子的對手。而且剛纔兩位大宗師出手毀掉擁雪關的時候,墜落下來的石塊已經讓近乎五千人受了不同程度上的傷勢,士氣已經低迷到了極點。
他們和韃子軍隊交戰了不到一個時辰,便節節潰敗,只能向着關內退去。
哨騎帶着消息,快速地從擁雪關出發,向着擁雪山莊奔去。他們要告訴天下所有人:
這世道要變了,大宗師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