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大地上1707年全國十個十萬噸級別的鋼鐵廠正在規劃,大量的工人正在訓練。大量的機械正在準備就位,鐵路之間正在架設。由於地方政府向中央借貸,購買鋼鐵工具和糧食,地方政府開始組織勞動力進行水利灌溉建設。
這是一個勞動力動員力的問題,工業時代的勞動力動員要比農業時代要強多了,一個最典型的例子,七十年代,滿大街的人都在學雷鋒,而二十一世紀後,大家就不義務勞動了。任迪既然從二十一世紀到達這個時代,拋開道德評判家,所謂革命熱情什麼的,以及人心不古什麼的說法?單單站在小民的利益上來說。如果一天只要幹完自己的工作,其餘的時間沒有享受沒有娛樂,非常閒,上街樂於助人,得到別人笑臉誇讚,這是非常享受的事情。然而二十一世紀,要麼加班工作賺錢,每秒鐘時間都與錢掛鉤,都與工資掛鉤,如果不加班就被領導看的閒,影響升職,影響自身利益。而平時空餘時間有着大量的電影,遊戲解悶,時間和自己樂趣利益高度掛鉤時,誰沒事站在大街上當志願者?
所以任迪認爲,兩個時代的人對時間的珍稀程度不一樣,導致了義務勞動的消失。爲什麼會這樣?因爲工業化,兩個時代的人被社會安排的工作節奏不同。田園時代,農忙後就是農閒。有着詩人稱讚的大量優哉遊哉的時間。而工業時代,社會安排工作擠佔的時間太滿了。
任迪這麼想,也許在很多人眼中很俗,好吧,任迪壓根也就不是什麼革命熱情洋溢的人。這個位面表現的非常革命,不過是情感上對一大幫人的承諾要做。因爲自己是俗人,任迪站在俗人的角度上就非常懂小民的思維。因爲了解,所以懂得如何去利用現在中華龐大人羣的力量。
這個時代文化和工業化國家只能二選一。因爲無法完成分工,大明殘留了太多的文化界的大佬,以至於這個時代大多數農民工人的對知識分子的概念就是用毛筆揮墨,衣衫整潔的坐在辦公室中。
第二種知識分子只有完成工業化後共和國的社會才能供養,然而現在,當拿着鋼筆直尺圓規,在鋼爐面前記錄的投放原料的數據用線性函數統計規律的工人,絕對是無法擁有文化人的待遇的。尤其是這汗水浸透勞動成果爲了更快的追趕,工廠利潤不能作爲紅利分發,還要投入研發和擴大生產中。兩種待遇,只有傻子纔會選擇工人。這個時代理科知識分子的待遇是註定無法向文科生看齊的。除非工業體系能夠追上這個世界先進水平,可以在國際上依靠先進產品賺錢。理科的待遇才能和文科的待遇平衡。
如何處理這個平衡?這其實是一種非常殘酷的割捨。共和國1707年建國後,批准了國內可以出國移民的政策,鼓勵這個國家的人用腳投票。這造就了一種看似共和國要崩潰的場面。由於各大城市由明遺留下來的知識分子文官維持社會秩序,這些人原來就是大明的中產階級。然而這部分的工資標準被共和國一道命令大規模削減了,理論上就是要消滅這個中產階級。一個國家的穩定階層就是其中產階級,大明之前就是靠着這個中產階級穩定社會的。然而這個中產階級,就要在共和國滅亡了。
人是會用腳投票的,僅在三個月之內,大量的移民踏入了去日本列島的追隨皇帝的船隻。在1707年到1708年之間至少有150萬人離開共和國這個開啓工業化號角煉獄。大國筋骨鍛造,總是會有不適合的存在逃避的。
走在消毒水充斥的氣味的議員走廊中,醫生在忙碌,一個個病人在排隊等候。醫生這種職業在共和國絕對是非常累的職業,現在共和國的醫院也是計劃經濟體制下,並沒有走上商業化。所以不存在賺錢一說。
任迪是專門找一個人的,“蘇醫生在嗎?”任迪對一個護士裝的年輕女孩問道,這個女孩頭都不擡地說道:“你誰啊,預約了嗎?蘇蘇醫生剛剛忙完三個手術正在休息。”
任迪點了點頭說道:“那當她休息好了,我能借用五分鐘說話嗎?”
這個女護士有些不耐煩說道:“你找她幹什?”那個“麼”沒說完,這個女護士嘴一僵,眼神古怪地說道:“你有點像?能看一下你的證件嗎?”很顯然這個女孩認出了任迪的是誰?任迪取出了證件,這位女孩看了任迪證件上鮮紅的幾個字。眼睛睜的非常大,似乎想確認一下。
任迪笑了笑說道:“小同志,等蘇醫生休息好了,我就借用五分鐘。”
這位女孩拘謹地說道:“任首長,我現在就可以叫她過來。”
任迪搖了搖頭說道:“不,我來等,你們這行必須休息好,一個疏忽一條人命。”
任迪站在走廊上默默地等着,現在的任迪可沒有指揮戰場的時候鋒芒畢露。如果靜靜的站在這裡本來就沒有人可以察覺,但是這位小護士很顯然是一個嘴碎的人,很快由好奇的目光在走道角落偷偷的看着。還有種種議論。
演變戰場的軍官少有長得難看的人。任迪現在的相貌不過二十歲,乍看文質彬彬,然而仔細觀察卻有一股棱角的感覺。而化名蘇明月的朱月嶸。現在年僅二十歲,這個年紀也正是青春的時期。
任迪這個時候找過來不免讓人有些聯想。最終這個醫院的院長跑過來確認了一下任迪身份後,帶着幾份恭敬的讓任迪到專門的會客室等待。而朱月嶸則是被醫院的閨蜜神神秘秘的叫醒。
任迪見到了一個簡單打扮了一下,有些粗心的朱月嶸。看到任迪找的人來了,院長藉口有事笑着離開了。留下滿臉通紅的朱月嶸。
論優秀,任迪超越了這個時代數十年。論性格,進入演變戰場前,任迪或許還是個宅男,但是現在,和英勇的人相處了幾年,原本身上的一些宅男氣息,早就被洗得乾乾淨淨。
任迪無疑是一個非常優秀的人。任迪主動來找朱月嶸,朱月嶸此時是心如鹿撞的。然而任迪對這個女孩印象也是非常好,有着江南女孩的柔美,眉宇之間,難以遮掩的貴氣,這股貴氣,就是落入凡塵也沒能遮擋,然而性格中柔中帶剛。這種伴侶在這個時代非常難找。這個時代的女孩,要麼是農村土妞。要麼是富貴人家柔弱弱林妹妹的樣子。
然而有些事情並不能做,早點放棄,還是放棄較好。而且這個國家並不能對朱月嶸保障什麼。任迪開口了:“昨天的,海宋代表日本區域明皇室,要求交換部分俘虜,當初和你在天空中墜機被俘的那些女孩已經回家了。”
任迪的話非常平靜的敘述,然後氣氛陡然變得非常涼。朱月嶸臉上的嫣紅很快的褪去,臉上掛上了奇異的微笑說道:“任首長,你是來查間諜的嗎?”
任迪搖了搖頭說道:“我是說,你應該回家了。”
朱月嶸手輕輕的一抖,努力控制自己的語氣說道:“回家?你也說過,舊世界的禮教非常強大。我回去會有什麼下場呢?一個男人靠近某個女孩,男人哪怕宣佈她是他的附屬品,也是莫大的恩賜。”
任迪說道:“你和她們說不同,身份地位均不同。”
朱月嶸臉上有些慘然的笑道說道:“你什麼時候開始知道的?”
這個時候辦公室外,走廊上好奇寶寶很多,雖然沒有人敢過來偷聽,但是在走道辦公室門口裝模作樣的看報紙等着的人很多。
任迪看着朱月嶸說道:“你墜機後三天後,某些消息就可以分辨出來了。”
朱月嶸說道:“當時爲什麼不說呢?”
任迪說道:“我認爲矛盾與仇恨用不着找你來宣泄。”
朱月嶸嫣然一笑說道:“那麼現在爲什麼,說出來了呢?”
任迪說道:“戰爭已經結束了,大家都將會平靜的思考當初鬥爭的目的。而你的所作所爲,無疑是在戰爭中幫助我們這一邊的。”
朱月嶸笑了笑說道:“如果我說我是被逼的,你會怎麼想?”
任迪也笑了笑說道:“我也是被逼着站在英雄的位置。這一點你是明白的。”
朱月嶸忍不住輕輕的笑了起來。任迪沒有笑。只是有些悵然。看着朱月嶸說道:“一個人原本什麼都沒有,我會帶他們走下去,因爲他們原本什麼都沒有,也就不可能失去什麼?所以用不着承諾。原本我是這樣想的,但是我錯了。什麼都沒有的人,還有生命。當他們付出了這個,所以這些已經逝去的人的承諾我是要背下去的。”
任迪看了看朱月嶸說道:“而你不同,你原本什麼都有。你走這條路已經做得足夠多了,然而我卻不敢讓你在這裡走下去了。公主殿下,回去吧。”
朱月嶸臉色冷然地說道:“你現在讓我走,是否有些賴賬了。”
任迪說道:“以後讓你走,賴賬會賴的更多。”
朱月嶸咬着嘴脣輕輕地說道:“這筆賬,你可以賠我。”說完這一句,朱月嶸臉全紅了。雖然沒有明說,保持了最後的矜持,但是傻子都應該能聽出來了。
任迪面色一片木然地說道:“我無法賠償你的損失。從一開始我就無法對你做出賠償,英雄的道路本來就不是凡人可以擔當的。站在了趕走皇權的位置上,註定這輩子就無法和任何傳統的榮耀沾邊了,可以說現在這個世界,我已經不屬於自己。任何接受的皇權親近的行爲都會被看做,我代表意志的妥協。”
朱月嶸說道:“我可以做蘇明月。”看着女孩期盼的眼神,任迪陷入演變穿越以來最大的糾結。愛情來得如此快,如此讓人動心。足以讓人留下。身爲預備役,可不是像正式軍官那樣。需要一個退役任務。
未來必須抉擇,任迪突然變得平靜,說道:“對不起,我不想做出這個承諾。”任迪離開後,一行淚從朱月嶸的臉頰劃過。1707年八月三日,朱月嶸公主殿下的身份在共和國確認。同時其在共和國建國戰爭中的貢獻也被肯定。當海宋北良元老還在監獄中等着扯皮的時候,朱月嶸殿下帶着共和國的勞動者勳章踏上了明朝迎接的艦隊。
任迪看着載着她逐漸遠離的艦隊消失在碧天連接的大海之間。說道:“我的確什麼都沒有欠你,我也想得到一些東西,可是我究竟想得到什麼?過去的我根本配不上你,得到你,並且用心愛你,完成你選擇我,我所需要做的承諾。然而現在我已經不是過去的我,我看到的世界也不是過去我所看到的世界。我就是一個小人,數百年的生命誘惑在我眼前,我害怕我背叛你!”
朱月嶸回望着逐漸遠離的大陸海岸線,最後的期望逐漸消失。這段故事數十年後將從朱月嶸的日記中解密,將完全闡述任迪到底是什麼人,英雄和公主分離的故事註定是在這個世界留下諸多浪漫的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