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南極基地上,頭髮花白的巴羅山緩緩看着和世界上三方的外交努力。嘴角掛上了一絲欣慰的笑容。
自上次被自鑑會擊敗後,巴羅山一直在殫精竭慮試圖扭轉劣勢。然而隨着之後接二連三的科技進步,巴羅山的一份份方案終究壓倒了後面。在巴羅山計劃中的翻盤戰爭,一直懸而未發。直到現在,事態自然發展到了這個狀態。
現在巴羅山能夠聯合這麼多力量,其實並不是他的縱橫捭闔,而是自鑑會的發展已經超出了所有鐵塔勢力的預料。
這一點自鑑會的平民們並不知道,李騫也沒想過科技進步後,會帶來什麼壞的影響。在鐵塔這個政局下,一方科技顯着進步迎來的必然是戰爭。
如果追究其原因,還是貿易。現在各個勢力之間的貿易狀況和二十世紀早期歐洲列強之間的貿易狀況是一樣的。每個勢力都有自己的一套,都有廣闊的礦物產地。經濟可以獨立。而不是二十一世紀那種歐洲各個產業分工經濟上一體化的模式。
當一個勢力的科技水平進步到周圍國家追趕都追趕不及的時候,那麼保守的勢力爲了利益就開始站在一起了。二十一世紀的中國是這樣的,那麼龐大的體型,一直保持着所有產業持續不斷的運作進步。僅僅出現了這個苗頭,就已經讓西方媒體不約而同的開始黑了。
之所以還是黑,只是用嘴炮,沒拿起槍炮。那是因爲中國走向開放,在把握住主要產業的時候,將次要民間資本產業佔據的市場和世界一起分享,當然也可以說是競爭。把這麼一大塊蛋糕丟到全球化的大餐桌上,各家一邊在罵中國不開放更核心的產業,不時炮製幾篇指桑罵槐的批判國企高污染高耗能的文章。好爲人師要求跟更加清潔更加先進的西方技術資本或者是管理方式來指導。一邊搶着民間市場,眼神戒備着一起放嘴炮的隊友。
當然這一汪渾水,沒有永遠隊友,只有永遠的利益。
中國做不了的技術,不同陣營的西方資本會相互對罵對咬。標榜自家技術好,其他都是邪道。
中國民資做的了的產業,西方媒體會統一口徑說這個不安全,有漏洞,到自己國家中專門設卡,什麼反傾銷稅,爲了國家安全不進口中國貨之類的。
中國民資和西方資本都能做了,卻被國家掌握的產業,無論中國民資還是西方,都是一個口徑,定體問,我深思。同樣是定體問,中國民資是希望國家學外國的管理,政府學外國放鬆管理。而外國資本則是分一杯羹,貶低管理,貶低技術,吹噓自家技術管理好。
這就是經濟全球化的下,各家猶如野狗搶骨頭一樣亂咬亂罵。讓人聽得煩,但是有這樣雜亂的聲音出現,說明不會有戰爭。在經濟層面沒有合力來推動戰爭。
但是自鑑會現在面臨的情況決然不同。這種貿易定額的國際秩序,註定了自鑑會大幅度經濟提升,必然迎來戰爭。大家都有長遠眼光,不會有誰看着自鑑會的技術積累會越來越高,越來越難以收拾。
自鑑會的可以看得到的強大就是原罪,當年天行會爲什麼要選擇驟然發動軍事政變奪取權利,因爲天行會無法用和平的手段獲得相應的權利,緩慢的崛起必然會讓敵人越來越多越來越統一,最後在覈技術上也不掌握優勢,天行會就會被鐵塔的歷史記爲多行不義,失道寡助的典範。所以只能快刀斬亂麻。
現在鐵塔這個星球上,黑暗森林的本質已經非常清晰了。誰都是威脅,誰在未來可能最強大,誰的威脅越大。在這個法則下再強的個人感情終究扭轉不了這個結果。幾十年前,年輕人的對未來的美好,扭轉不了核科技進入鐵塔引發的大核戰,而現在愛情也扭轉不了利益衝突的現實。
不僅僅是李輝的愛情,所有穿越到這裡,所有的穿越者也懵懵懂懂的步入了這個關鍵的歷史節點。
鏡頭切換。
在地下隧道中新星和大隧道的星門正在吞吐着大量的物資貨物。在幾十年前,這裡的物資吞吐站還十分有人氣,那時候還有衆多人員在手動操作機械,記錄物資進出口數據,記錄大氣氣壓。而現在是能聽到機械轉動的聲音,電子設備嗡嗡的響聲。現在的物資吞吐已經高度自動化了。
啓勉託着腮看着這個物資進出口在機械的手咔嚓咔嚓的運作着,而目光卻飄忽,不知道想着什麼。
在整個自鑑會中,任迪的面容未變,而啓勉的面容也沒有變,亦如當初,風華絕代。然而啓勉知道,任迪是真的沒有變,對自鑑會的態度,對自鑑會的承諾亦如當初,無任何情感增加,也無任何懈怠。對一件事一始而終,那些平常人沒法發覺。而這在啓勉眼中是最特殊的。這似乎就是境界的差距。
對一件事情一心一意,這意味着,只要時間足夠,遲早會強大的。這就像玩文明崛起,在遊戲中,玩家的意志可以跨越遊戲時間千年,只要國家在玩家手下不斷的積累,遲早會到達大後期。
然而實際上歷史並不是一帆風順,統治國家的人,只能控制國家百年進程,剛登基十年,或許還能貫徹意志,但是十年後,發現後宮更好玩,那就放棄了。
普通人類可以花費幾個小時的時間發展遊戲中千年跨度的國家,做遊戲時間中千年英明的君主。但是現實呢?
隨着自鑑會發展的越來越高,啓勉對任迪的感覺越來越深刻了,過去僅僅是在敬畏其力量,而現在則對其境界沉默。
啓勉嘆了一口氣,自鑑會的發展給不了任迪任何東西。也給不了任迪走向未來的歷史經驗。那麼自鑑會在鐵塔的崛起,對任迪來說似乎就是一場遊戲,只需要投入精力,按照早已知道的正確方向,耐心完成步驟的遊戲。
啓勉現在心中猶豫的是——任迪還會在鐵塔一心一意多久。現在的任迪做的事情越來越少了。從一開始建設政治體制,拿起領導權,到後來放棄領導權,主導工業建設,到現在放棄了工業建設的指揮,專心在一個項目中。任迪在一步步放手。而任迪每一步放手,啓勉都發現有人迅速的接過去。
那麼下一步,任迪將放手什麼?都放手後,似乎就不會就是徹底淡出自鑑會歷史舞臺的時候了。
啓勉頓了頓,腦海裡想起了最後一個問題——自己將何去何從?
這時候啓勉聽到了腳步聲,突然轉身。驀然回首看到了在剛剛腦海中思前想去的那個人。
任迪看到啓勉的回眸,頓了頓,三千青絲擺動,雙眼猶如一汪秋水。任迪心裡暗歎了一口氣,心裡默唸道:“同樣的眼神。”
任迪走到了啓勉一旁,靠着鐵欄杆說道:“在這很長時間了。”
啓勉點了點頭。但是沒有做聲。
任迪說道:“謝謝你了。”
啓勉臉上笑了一下,然後看了一眼任迪然後快速的將目光轉到四周。
任迪說道:“其實你和我都一樣,都不應該到這裡。如果按照鐵塔的未來,我們都應該走了。”
啓勉問道:“我們,去,那裡。”
任迪看着啓勉淡淡地說道:“很抱歉,從一開始,我沒考慮到你。我不認爲一個能堅持,能夠耐心的,你能在這個時間段誕生。然而我錯了。你應該去我來的地方(演變空間),然而我現在沒能力送你過去。”
啓勉低頭說道:“你去哪裡?”
任迪說道:“你跟不上的。過程沒有經歷過,你跟不上的。”
啓勉說道:“我不能留在鐵塔嗎?”
任迪說道:“堅強勇敢的你,能留在鐵塔多久?從給你力量的時候,沒考過你堅強勇敢,實話說,你所在的那一批蛋白質生物,我沒考慮過其中會出現人。不過既然出現了。”
任迪說道:“你該活下去。”
啓勉點了點頭說道:“我會活下去的。”
任迪說道:“我說的活可能和你理解的有些出入。我說的活,在現在的你看可能比死要累得多。”
任迪揮了揮手,手上一個星門界面張開,一個空間泡從星門中飛了出。空間泡穿過了啓勉的身體。隨後離開。
啓勉感覺到自己和星門的聯繫徹底消失了。驟然的失去讓她感覺到一點茫然。
任迪說道:“四十年前,你選擇放棄了星門留在體內,在這麼長的時間段中,我看着你誕生。對不起,如果知道未來的話,我不會打攪你的過程。”任迪閉上了眼睛。有些後悔地說道。
失去了全部力量後的啓勉軟坐在了地上用盡力氣問道:“我?我沒法幫你了嗎?”
準備離開的任迪扭頭回應道:“你將生老病死,當這具軀體腐朽之後,你可以選擇三年時間的記憶,隨後你會在鐵塔任何一個孩童體內降生。當再一次病死後,你會在所有記憶中再次選擇包括上次繼承三年記憶在內的三年記憶,進入下一次生活。一共二十四次機會。”
啓勉睜大了眼睛問道:“爲什麼?”任迪的背影消失在走道上,一縷聲音傳到了啓勉耳邊,“你要自己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