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天樂於大陣邊緣三尺外站定,突然一揮拂塵。那電絲上『射』出的無數道霹靂電光的化爲萬道青絲,穿透五『色』光華密密麻麻卷向畢方的身體,末梢仍帶着絲絲電閃。畢方又使出了最簡單也是最擅長的手段,無數火焰飛羽瀰漫,將那青絲片片焚燬。
這時十二枚陣樞突然炸裂而開,成天樂收起了飛電石,一片濃雲卷向場中,與火焰撞擊化爲瀰漫的黑霧。火光黑霧中有一線白毫閃過,畢方的身子突然翻了個跟頭又重新站穩。緊接着風雷無聲、火焰熄滅,那靈禽又化爲了任道直的模樣,已經退到場外抱拳道:“成總高明,在下輸了!”
最後這一下,很多人沒有看清楚怎麼回事,任道直怎麼就認輸了呢?原來是火光與黑霧衝突之間,拂塵上那根白絲飛出捲住了畢方獨腳的腳踝,順勢一抽。畢方奮力崩斷那幻化的白絲,翻了個跟頭又站穩。
若是拼命的話,當然不能說它敗了。但鬥了這麼長時間,兩人各展手段,畢方始終沒有辦法直接擊中成天樂,成天樂卻打中了它的原身,以演法的規矩,當然是它輸了。在場看清細節的幾位大成妖修,向其他的萬變宗弟子悄然以神念解釋了是怎麼回事,大家這才明白過來,紛紛起身鼓掌喝彩。
這番演法場面宏大華麗,成天樂與任道直你來我往盡展神通手段,衆妖看得是目眩神馳。後來那麼長時間的相鬥,主要就是給萬變宗衆門人看的,讓大家好好觀摩印證、開開眼界。對於成天樂而言,最重要的試煉只在鬥法開始的那一瞬間。
靈禽畢方展翅飛天。剛到半空就被他的飛電石化爲的大陣困住。畢方尚且如此,將來再碰到一般的飛禽成妖。成天樂應對起來也就心中有數。除非那些妖禽就在高空遠遠盤旋,成天樂夠不着自沒辦法,一旦到了飛電石法陣的控制範圍之內,成天樂便能佔得先機。
此手段不僅能對付會飛的妖獸,理論上也能對付那些有飛天之能的修士。但是真正的飛天之能可不僅僅是會飛,或倚仗特殊的神器或修煉特別的法訣,要麼就是已突破脫胎換骨之境。以成天樂的修爲未必能對付得了,但無論如何總有了某種應對手段。
其實以今天的鬥法而言,成天樂主要勝在境界更高。因而施展的法寶妙用也更加玄奇。假如這不是演法而是一場生死相搏,輸的未必會是畢方。畢方若施展什麼同歸於盡的手段破陣反撲,成天樂恐怕不死也得受重傷。
但這場演法的結果,任道直確實輸的心服口服。在雪山盆地中遇和鋒前輩的呵斥點化,又在回來的路途上無聲的磨礪感悟,這高傲的靈禽似有所得似有所證,可心境終於差了那麼一點火候,此時此地纔算點破了最後那一層窗戶紙。
成天樂今日的身份已經相當於一位修行上師了,點化這樣的傳人尤其不容易。首先自己的修爲境界要足夠!這就叫隨緣而化,藉着任道直當年所說的那句話,順勢相邀演法,真真正正的獨鬥勝了他。
如果不是這樣。就算任道直找了個臺階收回當初所言,誠心誠意的拜入萬變宗,但那心裡的疙瘩還是隱約存在的。會成爲他在萬變宗中繼續修煉精進的關障。成天樂樣子一直傻乎乎的,但如今在這種大關節問題上卻一點都不含糊。就如同他將萬變宗衆妖的天賦神通以及習『性』特點都看得明明白白。
在衆妖的喝彩聲中,任道直來到成天樂身前長揖及地道:“多謝成總賜教!令我心服口服者。並非今日演法一戰,也不僅僅是成總已突破真空之境。方纔那一瞬,我元神中如同閃過歷年回憶,與成總相識至今,一幕幕皆是點化機緣……”
他剛想說出懇求拜入萬變宗門下的言語,不料梅蘭德卻從人羣中邁出一步道:“任道直,方纔你與成總演法精彩紛呈,令我大開眼界。我雖有些修行,但以術入道,還真沒有見過這般神通相鬥。既然今天的氣氛這麼熱烈,身爲客卿長老也想添點熱鬧,我邀你再演法一場如何?”
衆妖都愣住了,本以爲成總演法勝畢方,接下來任道直與姜璋、郝然一起正式拜入萬變宗門下便順理成章,不料梅蘭德卻節外生枝搞了這一出。大家一時都不知該說什麼,只有南宮玥鼓掌笑道:“好呀,好呀!就讓梅長老和任道直再來一場演法,今天真是太熱鬧了!”
成天樂也微微一怔,隨即點頭笑道:“蘭德老弟有這個雅興,很好!我當然沒有意見,就看任道友是否願意了。若任道友覺得累了,蘭德老弟又是手癢的話,我再陪你演法一場給大家看看。”
任道直躬身道:“蘭德長老肯給這個面子,而我爲萬變宗衆同道也沒做過什麼,今日願盡力成全法會之盛。”
他既然答應了,衆妖當然也很高興,他們還沒有親眼見過梅蘭德動手呢。成總剛纔出手已經異常精彩,再讓梅蘭德和任道直來一場,今天算是大飽眼福了。在鼓掌聲中衆人遠遠的退到兩旁,任道直站在五丈開外道:“蘭德長老,您請!”
不料梅蘭德卻說了一句與剛纔成天樂一樣的話:“任道直,你不必保留神通手段,既是畢方,那就化爲原身飛天相鬥。”
任道直被說得有點發暈啊,怎麼今天都來這一出?據他所知,梅蘭德的修爲並未突破真空之境,也不比他更高明;而且其人並非像成總那樣以人身而玄牝妖丹大成、還服用過三枚陸吾神侖丹凝鍊形骸,凡人的血肉之軀遠不能與畢方強悍的原身相提並論,更沒有飛天之能。
成天樂能以法器佈陣困住他,還能以強悍的“原身”比拼,這位梅長老又有什麼手段呢?但任道直也沒法想太多,剛纔與成總那般演法,此刻若不化爲原身飛天未免太不給梅長老面子,當即雙臂一振化翅飛衝,五『色』原身直向天際而去。
畢方一動,梅蘭德也動了,左袖一抖手中憑空展開一幅畫卷。畢方在飛,它處於一座山峰的半腰向內凹陷的平坡處。這不是一般的山,而是青藏高原上巨大的峰巒,無論它展翅怎麼飛,那峰頂上的皚皚白雪總在遠方,彷彿永遠也無法到達。
畢方的感覺如此,觀戰羣妖的所見更加詭異。那大鳥飛到了離地五丈的半空,長長的脖子和那隻單足與身體連成一線呈飛梭狀,不停的展翅,身形卻奇異的懸停在原處未動,彷彿怎麼飛也飛不走的樣子。
畢方隨即也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了,看上去它還在這座山中,眼前所見也是周圍羣峰景象,但其實已飛入到一個奇異的畫境裡。畫境所展現的元神景象,就與此地峰巒重合,運轉的也是此處的地氣靈樞。它若破不了這畫境的籠罩,便無法向梅蘭德發起還擊。
它在空中低頭一看,情況果然如此,山還是那山,可是地面上的觀戰的衆妖以及與他相鬥的梅蘭德卻不見了,只有它自己孤獨的在天地間飛翔。畢方隨即仰天發出長鳴,展翅有無數的火羽飛出,要衝破這畫境的束縛。
觀戰的衆妖只看見畢方懸在空中仰頭張嘴,卻聽不見那鳴聲,也看不清火羽騰空的場景,卻能感炙熱的法力澎湃。成天樂也看出梅蘭德的手段了,若論施展畫境神通,他也是內行高手啊,方纔無暇與小韶交流,此刻站在旁邊看熱鬧,便以神念向小韶介紹了剛剛的演法以及此刻的情景。
小韶以神念道:“梅蘭德曾進入畫卷裡的姑蘇世界,在這裡感悟徐阿尼良久。他那幅畫卷是重新打造的吧?應有類似的神通妙用。”
成天樂:“他當初觀畫三日,便把那宅院白借我三年。三年後又來借畫,還把宅院送給了我,我表示將來送他一枚陸吾神侖丹。他現在用的畫卷是新的,那畫布是我送給他的、得自曹鄺的蟒皮,畫軸則是我幫他煉化的陰沉木,他已經將之打造成一件法寶。”
小韶:“你方纔已飛電石所祭煉的十二時大陣困住畢方,梅蘭德則用畫卷困它。其實我們的畫卷比梅蘭德的畫卷更神奇,你也可以使用這種手段,那畢方只要一不小心中了暗算,絕對很難衝出去。”
成天樂皺眉道:“不一樣,不一樣的!我們這幅畫卷要神奇多了,但我可不能這麼玩。他那幅畫是自己打造的,畫卷中凝鍊的是天下山川地氣靈樞,雖然也能變化出種種山川景象,但畢竟只是折『射』入元神帶着法力的幻境。
畢方在畫境中施法與那山川幻像相鬥,就算天崩地裂,梅蘭德也沒什麼損失,無非耗費神通法力。而我們畫中的姑蘇可不一樣,就是你我真切的世界啊。假如讓比方衝進來施展法力,毀壞什麼東西傷了什麼人都受不了,我們在這裡與高手鬥法不合適,就等於砸自己家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