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9月1日
莫左低着頭,跟在母親王芸身後向政教處走去。
此時的王芸已經嫁給了齊勳過上了富裕的日子。
今天莫左要在柳中報道,柳中是柳市有名的貴族學校,是齊勳幫忙聯繫的。
但是莫左並不想來柳中,這裡的學生,不是學習成績非常好,就是一些來混畢業證的富家子女。莫左的學習成績屬於中等,她能進這所學校,完全是憑藉齊勳的人脈,莫左在這裡當然沒有立足之地。
王芸卻對這所學校非常滿意,嘴角一直掛着笑容。因爲孩子能讀這所學校,名聲是非常好聽。
“媽,不是等國慶節過了才報道嗎?”莫左低着頭,試探着問。
“那人家都開學,你現在轉進去纔沒有那麼顯眼,再說了,你能進就不錯了,哪那麼多意見。”王芸不滿的說着。
眼看就要到政教處了,莫左也不敢再反駁什麼。
王芸推開政教處的門,還沒等莫左進門,就聽見她假惺惺地喊着:“劉主任吧?我是王芸,今天送我女兒來報道。”
那位被稱爲劉主任的女老師只是擡頭掃了莫左一眼,就繼續低頭批改試卷,嘴裡說着:“轉學生還是新生?”
王芸愣了一下,就連忙說道:“轉學生。”
那位劉主任擡起頭問:“叫什麼名,幾年級?”
“莫左,高二。”這次是莫左答的,因爲她知道母親可能連自己幾年級都已經忘了。
“在這裡籤個名,去後勤部領校服,去宿舍簽名報道,再去教學樓找班主任,領你去班級。”劉主任就像個機器一樣,說完一堆流程,又低頭批卷。
王芸都愣住了,莫左卻都聽清楚了。
“好的,劉主任。”莫左應了一聲,然後飛快的簽好名字,拉着王芸離開了。
“我還以爲貴族學校能有什麼好的待遇,沒想到也就學校環境好,這主任真是冷冰冰的,油鹽不進。”在去後勤部的路上,王芸一路抱怨着。
莫左低着頭沒說話。
“你得好好感謝你齊叔叔,人家比你那個親爹不好多了,你以後在學校別惹事啊,我可給你解決不了,還得麻煩你齊叔叔。”
“知道了。”
“好了,你自己去宿舍吧,我一會要去醫院,沒時間跟你去了。”王芸一邊說着一邊頭也不回地往校門口走去。
“嗯,再見。”
莫左低着頭向宿舍走去,她當然知道王芸要去幹什麼。
剛進齊家的時候,王芸就告訴她要給齊勳生個孩子,那樣她們才能一直在齊家待下去,說不定還能分到一些財產。但是王芸年紀大了,兩年都沒動靜,齊勳都有點着急了。
直到昨天,他們終於收到了好消息,儘管醫生說孩子很健康,但是齊勳不放心,一定王芸再去檢查。
莫左整理好宿舍,走到教學樓,找到教室辦公室,敲了敲門,一位中年男人迎了過來。
“是莫左吧?我是高二一班班主任,我姓餘。”餘老師一邊說一邊帶着莫左走到辦公位。
“餘老師好。”
“我看過你的檔案,齊勳的女兒果然不同凡響。”
莫左愣了一下,但是很快又冷靜下來。
“齊叔叔是我的繼父。”莫左完全不考慮王芸的面子,平靜的說了出來。
“啊,這樣啊,抱歉啊,老師不瞭解情況。”餘老師明顯有點尷尬。
“沒事老師。”
“那個,我看你的檔案,中考成績很好,但是高一的考試幾乎只是及格水平,是學習進度跟不上嗎?”餘老師連忙岔開話題談起了成績。
“不是,我高一確診了抑鬱症。”莫左再一次平靜的敘述又讓餘光一驚。
“抑鬱症?那現在痊癒了嗎?是什麼程度的?”
“現在是中度抑鬱,還沒痊癒。”
餘光心裡忐忑不安,他沒有聽主任說這個轉學生有抑鬱症,還是中度的,完全是給了他當頭一棒。
“那現在有什麼影響嗎?”餘光也只能試探着詢問。
“有時候會發病,失眠。”
“是什麼時候確診的?”
“高一第一學期,期中考結束。”
餘光的每一個問題莫左都平靜自如的回答,像是在說別人的事,完全看不出是一個有心理障礙的病人。
餘光也不敢再問什麼,只能趕快把莫左帶到教室。
高二一班的教室裡,餘光讓莫左做自我介紹。
“大家好,我是莫左,一名中度抑鬱症患者。”莫左說完鞠了一躬,然後就靜靜地看着餘光,等待他下一步的安排。
同學們都在小聲地議論着,餘光也對莫左的話感到驚訝,他以爲莫左會隱藏她的病情,沒想到莫左這麼自如地說了出來。
“你就坐到最後的空座上吧。”餘光有些失態地說道。
莫左什麼也沒有說,只是揹着書包穿過過道走到最後一排坐了下來。
她的同桌是一個男生,此時正在兩耳不聞窗外事地翻着書,翹着二郎腿,還戴着藍牙耳機,一看就是位準富二代。
下了晚自習,莫左回到寢室,推開門,已經有兩個女生在寢室了。
莫左沒有說話,低着頭走到了自己的桌子前,放下書包開始整理行李。
那兩個女生竊竊私語了一會,就有一個女生走過來跟莫左說話。
“你是莫左吧?我叫閆羽,也是一班的。”閆羽試探着跟莫左說話。
“你好。”莫左只是應了一聲。
“你說你有抑鬱症是真的嗎?”
“嗯。”
閆羽轉頭瞪了一眼羅洛,示意她過來。
“你好,我是羅洛,那個你需要幫忙嗎?”
莫左正在從行李箱裡拿東西,默默地回了一句:“不用了,謝謝你。”
羅洛顯然也是熱臉貼了冷屁股,閆羽見這一幕氣得回到自己位子上戴上耳機開始追劇。
羅洛看起來比較有耐心,繼續和莫左閒聊着。
“莫左,你以前在哪個學校呀?”
“潘中。”
“那你是搬家來柳市嗎?”
“嗯。”
“對了,我記得潘市有個酒廠在酒裡下了藥,導致很多人中毒死亡。”羅洛一邊翻手機一邊說“找到了,是莫氏酒釀。莫左,你有沒有聽說過呀?”
莫左的身體好像有電流穿過,猛地一驚:“哪裡?讓我看看。”說着就搶過來羅洛的手機。
羅洛也被嚇了一跳,她沒想到莫左反應這麼大。
“你看,就在這,昨天剛發佈的,好像是那個酒廠老闆一直被判無期徒刑,但是這兩天要處決死刑了。”
莫左看着手機上的新聞,上面寫着:莫氏酒釀老闆莫健暉於2018年8月31日被判決死刑,將在2018年9月2日處決。
莫左腦子一片空白,她完全不知道這件事。
莫左猛地想起,今天早上在報道的路上,王芸說:“也不知道你爸怎麼樣了,在裡面受不受苦,要是一
待在牢裡,還不如閉了眼清淨,你說是吧?”
當時的莫左沒仔細聽,畢竟王芸說這種話也不是第一次了。
但是現在莫左想:她肯定知道這件事,而且王芸讓她提前一個月報道,肯定跟這件事有關。
莫左的腦子裡現在只有一個想法,她想當面質問王芸爲什麼不讓她去見爸爸最後一面。
想到這裡,莫左的眼淚終於忍不住了,全都衝出了眼眶。莫左蹲在地上,抱着膝蓋任憑眼淚往下流。
羅洛一見這情景頓時慌了,一位自己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惹莫左哭了。
“莫左,你怎麼了?我說錯什麼了嗎?”羅洛趕緊也蹲下安慰莫左。
閆羽也從椅子上站起來拿了熱毛巾來給莫左擦眼淚。
羅洛想到剛纔的新聞,再加上莫左的反應好像明白了什麼,和閆羽對視了一下,閆羽好像也明白了。她們不再說什麼,靜靜地等莫左發泄。
莫左因爲情緒激動開始犯病,手開始不停地抖,呼吸也變得急促,臉憋得通紅。
莫左想站起來,但是頭很暈,雙腿也沒有力氣,一屁股又摔在地上,羅洛和閆羽趕緊把她扶起來。
莫左掙扎着從行李箱找藥包,羅洛趕快幫忙,很快找到了一包藥,莫左指着一個白色的小瓶,羅洛趕忙打開:“幾粒呀?”莫左伸出兩根手指,羅洛倒了兩粒藥塞進莫左嘴裡,閆羽遞來誰,莫左把藥喝下去了。
喝完藥莫左好多了,她拿起手機打王芸的電話,電話打了兩次,終於在第三次的時候王芸接通了。
“左左啊,有什麼事嗎?”王芸朦朧的聲音說明她睡了。
但是莫左完全不在乎,她歇斯底里地喊着。
“你爲什麼不告訴我我爸處決的事?!”
王芸嚇了一跳,立刻清醒了,她辯解道。
“媽媽不想讓你受影響啊,不想讓你身上再染上污點……”
莫左還沒等王芸說完就掛斷了電話,她盡力平復自己的心情,開始找去潘市的機票,可惜最近的航班也要明天早上六點。
莫左沒有猶豫,買了一張去潘市的機票,開始收拾行李。
“莫左,你是要回潘市嗎?”羅洛小心翼翼地問。
“嗯,我後天就回來,”
“可是沒有班主任的假條,你出不去的。”
“我明天和餘老師請假。”
“需要我們幫忙嗎?”閆羽也湊過來說。
“不用了,謝謝你們。”這是莫左確診以後,第一次感受溫暖。
“莫左你放心,今天晚上的事我們不會說出去的。”羅洛肯定的說。
“對對,你明天放心去吧。”
“謝謝你們,爸爸他是被人陷害的,他不是壞人。”莫左終於願意跟她們說說話了。
“嗯,我們知道。”
“他對我很重要,如果爸爸死了,我在這個世界上就沒有親人了。”莫左說着就流下了一滴眼淚。
羅洛溫柔地幫莫左把眼淚擦掉,說:“你會有我們呀,如果你願意,可以隨時跟我們傾訴。”
閆羽也拼命點着頭。
莫左讓她們明白,抑鬱症患者並不可怕,他們的內心比任何人都要敏感。
那一晚,三個小女孩坐在地上聊了一整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