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臻盯着不遠處那個身影。
那人穿着一襲絳紫色的罩袍,玉冠束着的墨發太過於濃黑,泛出一絲妖異的孔雀藍。
精緻的眉眼微微上挑,纖長濃密的長睫猶如蝴蝶的羽翼上下翻飛,在眼窩處投下一片陰影,而掩在那長睫下的是一雙冰魄般涼薄的眼眸,流轉着豔麗的光輝。
輕輕一瞥,山河萬里,日月無光。
“皇上,叛賊已被全部拿下。”殿門被推開,暗衛提着一柄長刀走了進來,帶來一室冰寒的風雪。
“哦?”男子修長的手指把玩着手裡華美的劍鞘,一雙漂亮的眸子輕輕掃過那張明豔的臉龐,脣角浮出淡淡的笑紋。
趙臻神色淡然地看着眼前這個絕色近妖的男子,嘴角忽而浮出一抹古怪的笑,語氣中帶着一絲戲謔和涼薄:“李霽霆,殺了我吧,你等這一天不是等了很久嗎?”
整個趙家都被對方屠殺殆盡,徒留自己一人在這世上於他又有何意義?
顯示自己的仁慈嗎?
趙臻冷冷一笑。
李霽霆揚起長劍,銳利的刀鋒挑起她小巧的下巴,劍身斑駁的光影閃過她的眼瞳,有細微的血絲從那玉白的肌膚裡滲了出來。
“說,說你後悔了。”
趙臻望進一雙深黑冷寂的眼眸,似笑非笑地斜睨着他,玉白的素手執着一面骨扇輕輕抵着劍鋒,“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大概就是沒能殺了你吧。”
噗嗤。
銳利的劍鋒刺穿了趙臻纖細的脖頸,濃烈的血色噴涌而出。
“臻臻,我的心很疼呢。”
李霽霆歪着頭,發冠的垂纓貼在他的臉頰,他微微一笑,猶如地獄歸來的惡鬼。
一聲驚雷劃開沉沉的夜色,狂暴的風雪夾雜着豆大的雨珠席捲而來。
趙臻在睡夢中驚醒。
“小姐又被魘着了嗎?”琥珀連忙遞上一盞溫茶。
重生半月以來,還是無法擺脫噩夢的困擾,那張絕豔俊美的面容就仿如定格在腦海裡一般,一遍一遍地提醒着她,上一世的自己是如何一敗塗地,而趙家又是如何一步一步走向滅亡。
趙臻定了定神,正要低頭飲一口溫茶,杯中水面突然泛起了微微波瀾。
咻得一聲,幾十支離弦的羽箭突然破空而來,銳利的寒光直直射向馬車。
“有刺客!”馬車周圍的侍衛立即驚覺,揚起手中的長刀鐺鐺劈開羽箭,潛伏在暗夜中的一條條黑影順勢撲來,一場廝殺在雨幕中展開。
刀光劍影之中,一個黑影手起刀落破開重重人影,游龍般的身姿躍到馬車前,正揚刀往裡探去,一尾長鞭猶如閃電般從馬車裡甩出,牢牢鎖住了他的咽喉。
“如今什麼東西也敢在我面前放肆!”狂風捲起粉白的紗幔,影影綽綽間露出一張驚世絕豔的面龐。
趙臻手執着長鞭,凌厲的長眉微微挑起,居高臨下地睨着眼前不知所謂的東西。
“說,是誰派你來的?”趙臻漠然問道。
暗衛勉力擡起頭,對上那張明豔瑰麗的面容,冷笑了一聲,着實挑釁。
生死只在轉瞬之間,下一刻,暗衛只覺得脖頸一緊,隨即砰地一聲悶響,身子重重地砸在了地上,徹底沒了聲息。
趙臻散漫地俯視着地上的屍體,眼底掃過淡淡的霧氣,妖豔而冷漠。
“李京鄞的走狗,將我的馬車都弄髒了。”
琥珀似乎早已習慣了這血腥的場面,她動作麻利地撤掉了沾血的地毯,又從衣袖裡掏出兩塊香料添進香爐裡。
趙臻懶散地倚靠在軟榻上。
“小姐,沒想到這宸王如此狠毒,竟然爲了庶小姐派人來刺殺您!”
“可惜襲擊失敗了呢。”趙臻微微一笑,眼底掃過一尾豔光。
上一世同一時間,同一地點,母親的祭日,她在靜安寺守靈了七日,回府的途中也是這般遭受了刺殺,只不過那時的她並不知道刺殺的人是與她有婚約的宸王,李京鄞。
直到很久之後,她才得知,原來李京鄞一心想要娶她的庶妹趙黛,但又不想因爲與自己這個嫡女毀婚而得罪趙家這個強大助力,所以便派人半道劫殺自己。
可惜上一世也並未成功。
不得已,李京鄞只能硬着頭皮到趙國公府提出解除婚約。
趙臻其實也根本看不上他,而趙國公在太后的授意下也有心想讓自己的嫡女進宮。
一個宸王妃的名頭雖然高貴,但卻遠遠比不上一國之母。
於是兩人順利解除了婚約,趙臻入了宮,而李京鄞也如願娶到了趙黛。
趙臻想起那陰騭狠辣的少年皇帝,眼瞳微微一顫。
“但願這輩子不要再和這個魔鬼扯上任何關係。”
上一世,與宸王解除婚約後的趙臻作爲姑姑趙太后的一枚棋子入了宮,被冊封爲一國之後。
而她這位姑姑雖說疼愛她,但其真實的目的是通過她更加名正言順地把持後宮,打壓其它勢力的妃子,進而掌控皇帝。
少年皇帝李霽霆則一心想要剷除太后以及外戚趙家,雙方勢力明爭暗鬥,趙臻在其中夾雜着,受盡了煎熬。
而自己的姑姑與父親得知皇帝培養了一批恐怖的暗衛組織,生怕他會清算自己,又在宸王李京鄞的挑撥下,打算先下手爲強,與宸王勢力聯合逼宮,最終全被李霽霆屠殺殆盡。
整個趙家,李霽霆唯獨留下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