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平志打量着面色微黑,舉止動作皆普通的小太監,略一回神:“皇上,既然如此,微臣便回府依皇上的話行事了。”
伊羽恆此時面色微沉,緊緊盯着候在一旁的小太監,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這事……,你記在心上。”
顧平志點點頭,餘光掃了一眼“阿瑤”,才大步離開養心殿。
伊羽恆等着顧平志離開殿,臉色才瞬間全部陰沉了下來,一雙細長的眉眼有着深沉的暴雨,哆哆嗦嗦的把慕瑤交代的臺詞,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皇上饒命!皇上饒命!阿瑤他臨時吃壞了肚子,擔心皇上這兒有事,這才臨時叫了奴才來。”
本來這小太監是晚上當值,要不是慕瑤說晚上替了他夜值,他纔不想看着皇上冷冽如刀子的眼神,心中害怕的抖了抖,恍若秋風掃落葉一般,瑟瑟發抖。
“哼!起來吧。又沒有要你命,膽子小成這樣,出去候着吧,看見他回來,讓他給我滾進來。”伊羽恆冷哼,看着一點小事就嚇成這樣的小太監,連發怒都覺得沒興致。
“是、是。”
端着案桌上的茶盞微微抿了抿,潤了潤脣,暗道阿瑤這奴才走得可真不是時候。
慕瑤回了養心殿,看着小太監哭喪着臉,火急火燎的衝了上來,抓住慕瑤的袖子:“皇上又生氣了,你自己當心點啊。”
看着小太監一副哭喪一般的臉,慕瑤收攏面部表情,輕嘆:“又怎麼了?”
“皇上看進去伺候的是我,面色沉得滴出水來。”小太監以手遮脣,小聲對着慕瑤道。
“你可是按照我讓你說的話回的?”慕瑤問。
“是、是,皇上黑的那臉,我哪敢想的起別的話回了。”
“嗯,無事。”衝着小太監淡淡安撫着,遂眉色一挑,看着幾步之遙的養心殿,殿門殿門依舊緊緊的關着,問:“顧大人走了嗎?”
“顧大人走了有一會兒了。”小太監也不想繼續久呆,回了慕瑤的話,道了聲:“皇上讓我通知你回來便趕緊滾進去,還有你記得晚上替我當值啊!”言罷,便又火急火燎的離開,留下慕瑤一人徒立身在庭院裡。
這小太監的膽子怎麼便這麼小?伊羽恆看着着小太監瑟瑟發抖的模樣,怕是也難能發作起來,慕瑤這般想着伊羽恆當時的表情,脣角一勾,下意識的撇嘴,待會伊羽恆便要把火發作在她身上了。
慕瑤懶散的走上了殿前,指尖輕扶木格門,神色淺淡,低語輕嘆聲,緩緩推開門,黑暗中,前方的案桌上能看見一團黑色的影子:“皇上。”
“嗯,還知道回來?”伊羽恆窩在黑暗中,準確無誤的對着慕瑤所在的地方冷哼。
“皇上找奴才有事?”慕瑤淡淡出聲,上前緩緩行禮。
“無事。”伊羽恆冰冷出聲,本打算引薦給顧平志看看,如今顧平志都走了,還看什麼!
……
慕瑤從養心殿一路走過來,她是今日當值的太監,也不怕被人看見,匆匆沿着小道往正德殿方向去。
皇宮中巡邏的羽林衛,驀然指着慕瑤吆喝:“你是什麼人。”
慕瑤低頭上前:“我是養心殿當值的奴才,下午東西落在了正德殿這一塊,趁着皇上休息特意出殿尋找
。”
“夜深,別太晚了。”
慕瑤連連感激,她其實也不想這麼晚去正德殿,奈何夜裡——
回想着伊羽恆奇怪的表情和行爲,眸光不由閃現一絲尷尬的光芒,夜間時,伊羽恆居然又讓她坐下一起用膳,還給她佈菜,慕瑤只得無比忐忑的用完膳,面對深情的眼神,慕瑤誠惶誠恐的藉機說東西落在了正德殿準備先撤,奈何伊羽恆居然比她還急,連忙拽着她,要擺駕正德殿!
慕瑤眉眼抽動,瞠目咋舌,也不待伊羽恆出聲,飛快的請辭逃似的逃了出來,暗罵伊羽恆精神失常,簡直分裂症,耍着她玩嗎?
憤恨的想着,腳步行的飛快。
正德殿。
四根騰雲飛昇的盤龍張牙舞爪,面色猙獰不怒而威。
慕瑤關上殿門,沒有吹開火摺子,沿着大殿走了一圈,目光落在了這四根粗壯的石柱上,垂眸不語,濃墨的夜眸印染上腳下的黑暗。
沉聲吸氣。
摸着藍鳶,隨意選了個石柱,踩着盤旋的龍身,龍爪輕勾帶出的微凸弧度正好給慕瑤借力,奮力登高踩上,雙手合抱着龍往上攀爬,一步一步眼神緊緊盯着手腕間的藍鳶,
沒反應?慕瑤身子一頓,說不上是失望,心中卻空蕩蕩,慕瑤無奈,擡手晃了晃散落下衣袖,從石柱上躍身跳下來。
藍鳶卻驀然,在此時發出了幽藍的光,淡淡的光彩在暗黑的夜裡格外的突兀,略微閃現,讓慕瑤心猛然一陣加快,脣角噙着淡淡笑,無聲在半空中笑開,雨荷初霽,眼底深處跳躍着那抹幽藍色的光。
怔怔的面孔裡笑靨如花,動作飛快的攀住雕刻如真的龍頭,另一隻手空懸在半空,用腕子上的藍鳶細細在空中感應着。
藍鳶繼續亮着光,慕瑤看着空蕩的半空什麼都沒有,緩緩把手平行移動到柱子方向上,藍鳶的光依舊帶着閃爍,她輕輕鬆了口氣,身子扭着挪動姿勢靠近側邊的柱身,一手掌控住身子不跌落下,另一手帶着藍鳶不停的蹭着石壁上的凸雕圖騰。
按壓着:“咔擦——”一聲脆響,響徹在上空,慕瑤眼神一變。
原來機關藏在石柱最上方的盤龍眼中眼珠裡,慕瑤收回手,緊緊注視着殿內的響動,石柱輕微的發出輕微的晃動,慕瑤把目光往下一探,接着藍鳶的輔佐內力,能清晰的看見下方一處半圓大小的洞門。
鬆手,縱身一躍跳在石柱下方。
手中的藍鳶像是感應到了什麼,亮閃的速度更快了。
慕瑤閃身鑽進洞門,洞門感應到有人進入,便緩緩合上了石門。
黑暗在黑暗中消失。
慕瑤感受出了淡淡的暖熱氣息從黑暗中熾熱傳出,然,此時的她的心情卻格外的舒暢,找到這個暗道實在花費了她太長的時間,南逸驍也不知道現在如何。
心中想着南逸驍落魄的模樣,不知是酸還是笑,這麼多日未曾見他,竟然越發覺得不習慣,只想早日找到他,那種碰觸不見的念想,讓心間少了什麼,不疼,卻空洞。
低首,秀眉輕輕蹙成川字,手輕輕撫了撫胸口,倏爾,強制甩開這種奇怪的念頭。
這個暗道並不長,轉眼便到了盡頭。
前頭是一道石門,可以
從石縫中感受到那頭傳來的涼風,沿着石壁摸索了一陣,也並未藏的隱秘,
正是夜晚時分,門洞被打開,從裡向外,能看見外面黑沉的天色,夜風肆意在空曠的場地裡捲動飛舞,帶起黑髮,刮動着她的雙頰,有着細膩的癢。
慕瑤抿脣,靜靜的看着眼前擱放着的簸箕、鋤具和拉車,指尖輕擡,帶着透涼的溫度挽起散亂的髮絲,別在耳後。
這是採石場。
只是,此事是黑夜,他們不做活,那他們會被關在何處?
慕瑤在原地轉旋,四處張望,把目光關注在手腕上的藍鳶,輕輕囑咐:“藍鳶,你可是知道南逸驍在哪?”
藍鳶輕輕縈繞着一層淡藍色亮彩,藍色的光把周圍的視線也照亮幾分,慕瑤看着藍鳶的架勢,不禁璀然一笑,藍鳶這是要帶着她去找尋南逸驍的下落了!
找打採石場的位置,慕瑤的心寬慰不少。
扯下臂間的長袖遮擋住藍鳶的光彩,腳步順着藍光指示的方向,一條緊窄石子滿路的小道上走去,
……
暗牢。
乾燥簡陋的牢房內,鋪就的稻草墊上,平躺着一面色俊美精緻的男子,他沉沉睡着,緊閉着的細長眉眼下,眼珠緩緩滑動。
似乎感應到什麼,倏爾快速睜開眼,瞳孔猛然一縮,琉璃色眼眸裡沉澱出一絲淡寂。
聽見周圍四處此起彼伏的平緩呼吸聲,緩緩坐起身,走在木欄處一把拽下早已損壞的扣鎖,閒適的走出牢房,把鎖繼續照着之前的樣子鎖上,人走路沒有聲息,出了暗牢。
門外的守門的獄卒,喝了酒已經醉醺醺的倒在桌上、地上,睡得鼾聲四氣。
他擡手點了幾人的睡穴,動作嫺熟,輕假熟路的往牢外走去。
牢外一片平地,地下是石子路,沒有泥土栽種不上花草樹木,顯得格外的涼薄、荒蕪。
這些石頭也不知道如何生長,數量之多,蔓延遍及整山,他們勞作進度,這般拼命也都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搬空所有的石頭。
是的,搬空所有的石頭。
南逸驍輕扯嘴角,僵硬冷然的臉上沉寂而又淡漠。
目光一凜,走向採石場地。
心中卻不停在思索,那日顧平志和一個渾身黑罩的陰沉男人憑白出現在場採石,當時他便留心,採石場敖近定是有出口連接外界,只要找到肯定能夠逃出去。
半個時辰。
出口是有,但是關鍵怎麼也找不到,南逸驍找了幾個晚上,不得其所,這一除卻石頭就是石頭堆積的石頭,略顯疲乏抿脣,撫了撫被夜裡的涼風胡亂吹拂的發,倒是散了心中的幾許煩悶。
到底在哪?南逸驍蹙眉。
倏爾,聽見一絲極淡的石子響動,極細微的聲音,他沉着臉仔細辨析,沒有腳步聲,然,卻能聽見淺吸氣聲,有人在採石場!
南逸驍的眼眸有過一縷幽深,神情凝重幾分,腳步後移,身形一錯,腳步踩踏上圓滑的石頭上,逼近出聲的那一方。
南逸驍屏息靜氣,緩步靠近,對方沒有任何腳步聲響,足以表明那方是個內氣高強的勁敵,他自當更加小心謹慎,堆積的石頭成了一座小山包,恰好擋住了他的身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