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嬰兒的屋子裡有一股說不上來的味兒,很濃郁。奶香味兒,尿布的味兒,煮的補藥味兒,薰香味兒還有說不上來的什麼味兒。因爲總是關着門窗,這股味兒就更濃了。
只是添了一個小人兒,可是卻添了無數的事情。要餵奶,要換尿布,要哄要抱要防着生病,一夜要起來好幾回。睡的正香的時候要掙扎着爬起來,真夠難熬的。太后讓我用乳母,本來我是不肯,但是這個……
事情是我自己沒有奶水給嬰兒吃,沒辦法,還是得用乳母上來。乳母報了三四個,最後人選是太后定的,乳母才二十出頭,是漢軍旗包衣出身,姓孫。
我剛一聽到就楞了一下神兒。姓孫?這麼巧?好象記得,後來康熙皇帝的乳母,似乎就是姓孫吧?這位孫嬤嬤雖然不大出名,可是她卻有個大大出名的孫子,姓曹,曹雪芹。
內務府的人跟我解釋說,我這邊預備的乳母有一個正巧得了寒熱症,從乾西五所又補過來一個,最後太后喜歡她長的白淨,言語少性子看着也好,就定了是她。
“喲喲,小皇子朝我笑呢,娘娘,娘娘,你看見嗎?”
喜月抱着孩子笑的臉上的酒渦兒都更深了。這這孩子脾氣是挺好的,除了餓了冷了或是溼了尿布,平時很少哭鬧,臉盤兒象我,眼睛也大,皮膚白白嫩嫩的象個小姑娘。
有的時候我會覺得納悶,這孩子……歷史上沒有他啊。
那我們現在的路是在往哪個方向走呢?明明應該在今年生下康熙的佟妃只生下了一個女孩兒,而在歷史上被廢后什麼動靜的靜妃卻生了一個男孩。
這變化到底說明了什麼呢?我所知道的歷史不再準確,以前那種先知先覺的優勢也就不存在了。
可是現在想要後悔,害怕,那都沒有用。
我抱着胖胖的和豬一樣小傢伙兒,在他臉上狠狠親了一口。
“以後我們都要小心小心再小心哪,明白不?”
他咯咯笑,咧着沒長牙的嘴,口水又淌下來。
“無齒小人。”我碰碰他的額頭,把他放在搖籃裡面。
“娘娘說什麼哪?”喜福端着補品進來:“我聽您好象在罵誰呢。”
我笑:“嘿,我罵誰啊?逗他玩兒呢。”
“娘娘,慈寧宮剛纔來人,說起滿月宴席的事兒,太后找您過去一起商議呢。”
“叫我去?”其實我又不懂,無非是太后說什麼我跟着說什麼唄。不過,孩子到現在還沒有起名字來着,估計這兩天也得起一個。
會起什麼名兒呢?
呃,反正應該不會叫玄燁吧?
這個想法實在很荒謬,再說佟妃將來還可能會生下康熙皇帝的……
我的手伸進搖籃裡,指尖輕輕在他小鼻子上面劃了幾下。
整天吃了睡睡了吃的小東西,什麼時候才能長大呢?
外面喜月說:“孫姐姐從哪兒過來的?”門帷揭起來,乳母孫氏進來,向我問個安,笑着說:“娘娘,到餵奶的時辰了。”
我點點頭,看她頭上沾着一點鹽粒似的雪花,正漸漸要化掉,問:“外面下雪了?”
“剛下起來,不算大。”
喜福問:“娘娘,我去把大毛斗篷找出來,您是這會兒去慈寧宮還是等會兒再去?”
我說:“趁着雪沒下大走過去吧,省得打傘。”等收拾一下披了斗篷,走到門口又想起來:“要是回頭皇上來了,就打發人到慈寧宮去告訴我一聲。”
喜福笑嘻嘻的說:“知道,奴婢記下啦,肯定誤不了事兒。”
一看她那笑意思就知道她想岔了。
我扶着太監的手出了永壽宮,雪不大,西北風吹的倒很猛,呼呼的卷着地下的的碎雪粉往人身上撲。斗篷一下子沒捂緊,被風旋了起來。
“哎,娘娘當心。”喜月急着蹲下去替我攏前襟:“風這麼大,慈寧宮不去也罷。娘娘這還沒出月子,着了風要作病的。”
“出都出來了,還回去幹嘛。反正路近,走快點兒就到了。”
我們還沒挪步,前面倒有人來了,見我們站在門口,過來請安。
“娘娘正好是沒出門,蘇嘛姑姑差奴才來傳句話,下着雪,娘娘不用過去了,不要吹着了涼。”
喜月馬上露出“我的話不錯”這樣的表情:“太后娘娘都這麼說了,娘娘您就先回去吧,明天再去商議也不遲,左右日子還沒到呢。”
得,白費功夫換衣服找斗篷,結果剛出了門又退回來。屋裡面正喂完奶,把小傢伙兒豎起來拍拍背讓他順氣兒。
喜福意外的說:“怎麼又回來了?”
喜月不客氣的說她:“你剛纔就不應該去找衣服,外面下雪能讓娘娘出門去嗎?人大了心眼子卻不長一點,都照你這麼笨頭笨腦的纔不讓人省心呢。”
我坐下來逗着小傢伙兒玩兒,他吃飽了就犯悃,眼皮垂着,沒一會兒就睡着了。
因爲下雪所以不讓我過去,本來是件很正常的事。
不過剛纔那個小太監的臉上神情,卻好象……還有別的事情似的。
慈寧宮那裡,究竟是太后體貼我怕我生病,還是有了別的事情,而我過去有防礙不方便,才叫人來攔我不讓我去呢?
“皇上沒來嗎?”
孫氏說:“我在外面,好象看到龍輦進了慈寧宮了。”
嗯?
喜月說:“可能皇上和太后娘娘議事,所以……”
我招招手:“你讓人過去看看,是不是還有別的人在慈寧宮裡。”
如果只有順治他們娘倆,沒道理就不讓我過去了。
恐怕……
事情沒有那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