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皇帝給太后請安,我們大家重新坐下來,我安安份份的坐着,眼觀鼻鼻觀心。
“……靜妃?”
“嗯?”我擡起頭,太后看着我:“怎麼出神了?”
“嗯,可能是……昨晚沒怎麼睡好。”我解釋,不好說自己是真走神了。
太后點點頭:“這倒是,身子重了總是睡不踏實。我都說了你早上不要過來請安了,既然夜裡睡不好,早上能睡就多睡會兒。”
“嗯,謝太后,那打明兒起我就奉懿旨睡懶覺了。”
太后笑着說:“你啊,就是說話俏皮。你不在這好些日子,我這裡倒真清靜,不過也有點氣悶。有你和我說說話,倒很開心。”
我做個爲難的表情:“太后,這又要馬跑又要不吃草兒,不大能成。您又想體恤我又想讓我陪着解決,那除非把我掰兩半兒了用才成。”
太后笑的前仰後合,皇后也應景的拿帕子捂住嘴,不過她是真開心還是陪太后開心就不好說了。誰說小姑娘沒城府?這位皇后安份踏實,可是沉默的下面有更多內容值得猜測。
我捧起茶湊到嘴邊做做樣子。我已經不是初來乍到時候的我了,就算在慈寧宮,也不敢隨便的喝水吃東西,茶杯貼貼脣邊做個樣子,安全才是第一位。
皇帝在一邊喝茶,不知道是嗆着了還是岔了氣,咳嗽了好幾聲。我和太后說了幾句話,繼續低下頭,數自己袖口上究竟繡了幾朵花。
一邊淑妃湊過頭來看我袖口和襟上的繡花,說了兩句閒話。
忽然皇帝說:“皇額娘,雲妃病纔剛好,久站恐怕對身子不好……”
太后唔了一聲:“我本來也說,讓她不必來省安的,好好將養着,養好了再說。”
“她也是一片孝心哪。”
太后點個頭,依然沒說話。
我權當他們嘰嘰咕咕的都是刮耳旁風,皇帝又說什麼太后又說什麼我壓根兒一句也沒聽進去,直到太后又喊我一聲,我才重新回過神兒。
結果太后一點不介意我頻頻走神,反而笑得更和顏悅色:“看你這孩子,精神這麼不濟,早些回去吧。”
“太后,那我就先回去了,昨天太醫開了補藥,說是早膳前喝下最好。”
太后揮揮手:“那你快回去吧,可得仔細着。有幾個人跟着?”
“您放心,我……”
淑妃搶着說:“太后,我陪靜妃娘娘一道走,準保她萬全穩當,您放一百個心。”
咦?她現在脾氣倒是拐了很大一個彎哪。
皇后的臉上撲了許多的粉,實在看不出她有什麼表情波動。
也不知道淑妃是自己熱子一時發熱,還是皇后讓她來和我套近乎的?
宮裡處處都是戰場,時時刻刻都得轉動腦筋,對我這樣又懶又遲鈍的人來說,實在是疲於應付的苦差事。
淑妃還真象模象樣的要扶我,不過太后一個眼色,蘇嘛喇姑就從另一邊兒扶住我的胳膊:“娘娘慢走。”
跟太后告退,再對皇帝的方向屈下膝,皇后不等我彎膝蓋就馬上表現了賢德風範:“快別行禮了,你身子又不方便。”
我皮笑肉不笑的說:“該有的禮數還是得有。”
皇帝又不陰不陽的咳了兩聲,我的頭始終垂着。
喜月已經趕過來,把斗篷替我披上繫好,不着痕跡的擋開淑妃扶着我:“娘娘仔細腳下,慢點兒走。”
淑妃還拉着我手,似乎拼命要表達出她想攙扶我的迫切願望。
她不會是想經過池塘的時候把我推下去吧?不能怪我這麼想,實在是這丫頭前科不良,多麼少根筋的事情她都做得出來。
感覺有道視線……
我眼睛往側面瞄了一下,烏雲珠正盯着我寬鬆的旗裝下隆起的肚子,她看的那麼專注,眼神彷彿帶着寒冷的穿透力,以至於我忍不住微微的抖了一下。
身後似乎還有許多意味不明的注視……
是太后?皇帝?皇后?其他妃嬪?
這情勢複雜的我簡直想嗷嗷叫兩聲來抒發自己的鬱悶心情!這都是什麼和什麼啊!我根本應付不來這樣的局面啊!算了,從明天起我還是窩在永壽宮裡當縮頭烏龜好了。
淑妃的手還搭着我手背,我發抖她可能也察覺了,然後她很敏銳的轉過頭去瞪了烏雲珠一眼,聲氣非常不好:“雲妃是不是有什麼話想說?”
烏雲珠不慌不忙的一笑,聲音柔美清脆:“天氣有些偏涼了,靜妃要多注意身子啊。”
淑妃哼一聲:“靜妃自然會注意,不勞你多費心。”
真奇怪哦……
淑妃竟然會替我說話?
呃,這是不是可以理解爲敵人的敵人就是盟友?因爲現在烏雲珠得寵了,所以淑妃的打擊目標就轉移到她身上了?
我們出了慈寧宮,外面微涼的風吹在臉上,外面沒有慈寧宮裡的粉脂濃香,暗潮涌動,我真覺得鬆了一大口氣。
淑妃看樣兒是鐵了心要和我一路走了。
不用吧妹妹?我不想和你小姐多牽扯啊,誰知道你哪會兒正常哪兒撒潑。
“靜妃一直不喜歡我吧?”
她忽然開口。
真是二百五式的直白問句啊。
我很想翻白眼,但是卻得顧着面子和她說:“怎麼會,淑妃性子爽朗,以前一些小事情,不必放在心上。”
“我……”她揉着帕子欲言又止,一不留神便被喜月成功的排擠出了攙扶我的行列。
“我覺得這宮裡,其實靜妃你是個不錯的人,起碼,你彎彎繞繞的心眼兒比別人都少。”
我有點詫異,她可是說了句大實話啊,不過,她究竟幹嘛對我示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