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白天路過時一樣,赫伯特莊園的大門緊閉,冰冷的鐵柵欄和訓練有素的保安讓這個佔了整個蔻奇柯緹島大約2%面積的地方顯得觸不可及。
這裡,是島上唯一一個比阿爾弗雷德酒店更加豪華的地方;即便是放眼整個西歐,“赫伯特府”的盛名也是首屈一指。
當然了,島上的平民們通常是沒有機會進去做客的,他們最多就是進去工作……
“你好,請問有什麼事嗎?”
當山姆和封不覺來到莊園的大門前,崗亭中的保安便立即用模式化的口吻問道。
儘管那名保安有意想表現出鎮定的樣子,但封不覺還是一眼就發現這人的神色有異。
所有人都會說謊,但不是所有人都懂得如何說謊;絕大多數人都能控制好說謊時的語氣和措辭,但一些細微的表情和小動作,卻是人們很難去控制的……而優秀的偵探,往往可以將這些細節作爲一種突破口。
“你不認識我?”山姆沒有回答對方的問題,只是將自己頭上那頂帽子的帽檐朝上擡了擡,並上前幾步,將臉湊到了燈光下。
“您是……”那保安的表情變化已說明他將山姆給認了出來。
“我找約翰有事,請通報一聲。”山姆沒等他把話說完,就直接言道。
“這……”保安猶豫了兩秒,才道,“好的……您稍等。”
說罷,他就拿起了桌上的內線電話,按了個速撥鍵,並將身下的靠背椅轉了半圈,準備跟什麼人通話了。
“警察已經來了。”幾乎在那保安轉身的同時,封不覺便壓低了聲音,輕聲對山姆說了這麼一句。
“什麼?”聞言,山姆還是顯得頗爲驚訝的,他隨即就隔着柵欄往莊園裡眺望了一眼,但那夜色之中,絲毫瞅不見半點警車的燈光。
“不用找了,他沒有報警。”封不覺知道山姆在找什麼,故而接道。
“可你說警察已經來了?”山姆疑道。
“如果你是約翰,在遇到某種突發狀況後……”覺哥緩緩接道,“你是會直接打電話報警,讓一隊警車鳴着警笛烏央烏央地開進自己的家門呢……還是會撥通警察局長辦公桌上的電話,讓他帶些人手低調地過來看一看呢?”
他的話,令山姆茅塞頓開。
連山姆自己都在心裡笑了一句:“呵……我在想什麼呢?出事的人可是約翰·赫伯特啊……”
不管人類社會的制度發展到了何等先進的程度,“少部分佔有更多資源的人會擁有特權”的現象也是不可能消滅的。
作爲蔻奇柯緹島上“島主”般的存在,約翰·赫伯特自然是沒有必要去走什麼常規流程,只要他還沒到窮途末路的地步,他絕不會讓一隊執法部門的車子鳴着笛、亮着燈、排成一字開進他家來。
至少在這座島上,約翰不會留下那種讓人可以在背後對他“指指點點”的事實。
“呃……”不多時,那名保安的通話結束了,他回過身來,開口前稍微停頓了一秒,似是在思考着應該如何稱呼眼前的山姆,“赫伯特先生,您……”他又瞥了眼山姆身旁的覺哥,“……和您的朋友可以進去了,警長已在恭候二位……”
說罷,他已按下了手邊操作檯上的按鈕,開啓了莊園的大門。
山姆也沒跟對方客氣,連聲謝謝也沒說,扭頭就走;倒是封不覺在路過保安面前時,還歪着頭、衝那保安露出了一個迷之笑容,好像在爲自己同伴的失禮說“抱歉”。
就這樣,兩人快步穿過了大門,沿着一條石子鋪就的路徑(石子路是供人行走的,旁邊的車道是瀝青路),走向了莊園內的大宅。
這條路不長不短,一路上都有路燈,但依然無法將這片開闊地照得處處分明。
“對了,封。”沒走幾步,山姆就想到了什麼,“你還是沒告訴我……你是怎麼知道警察已經到了的?”
“當然是通過對那名保安的觀察。”封不覺回道。
“哦?”山姆斜了覺哥一眼,“你都觀察到什麼了?”
“首先,從他的臉色和年紀判斷,這顯然是一名長期值夜班的保安。”封不覺並不介意把自己推理的過程說出來。
“臉色我明白……但年紀和夜班有什麼直接關聯嗎?”山姆的思維倒也不慢,即刻又提出了一個疑問。
“當然有了……”封不覺用很平常的語氣回道,“誰都願意把年輕的、形象好的保安擱到白天的崗位上,因爲白天往來進出的人多,放個精神點的保安能撐門面;另外,白天的事情也多,萬一遇上一些年輕人處置不了的麻煩事,反正大家也都醒着,年輕人可以隨時通過電話去請示上級。
“但是,到了晚上,像這種‘單人崗’,就必須要一個上點年紀、經驗豐富的工作人員來守着;這個年紀的人辦事比較穩妥,若是出了幺蛾子,他們也有一定的單獨處理能力。再者……晚上的工作量少,甚至很可能一夜無事,讓臨近退休的人來做剛好。”
“哦……”山姆點頭道,“你對這行還挺了解的嘛。”
“我對很多行業都很瞭解。”封不覺道,“從底層的服務性行業,到中層的事務性行業,再到高端的創造性行業……我的職業要求我瞭解‘人’,以及與‘人’密切相關的一切……很顯然,‘職業’是其中很重要的一部分。”
“誒?”山姆聽到這兒,不禁問道,“說起來,我還沒問過……你是幹什麼的?”
“偵探。”封不覺很乾脆地回了這兩個字,並在一秒後補充道,“也許這話由我自己說出來不太合適,但我必須再加一句……一名十分出色的偵探。”
話音落時,山姆的反應……如覺哥預期的一樣精彩。
這位仁兄幾乎是難以掩飾地倒抽了一口涼氣,臉色也一下子變得煞白,就連他行走的腳步都不由得亂了。
此刻的山姆,已經開始後悔……他後悔自己找上了這麼一個“不在場證明人”,更後悔自己把這個“朋友”帶到了案發現場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