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的意思是……”趙靖西立刻抓住了重點。
古月彤聽到這句問話,心中卻是煩亂的很,好半天才嘆息一口氣道:“罷了,要我狠心要他的命,我做不到,終究,他還是我父親的兒子!”
趙靖西聽了這話,定定的瞧了古月華兩眼,沉聲道:“沒關係,我會派人盯着古瀟安的,也會派人在他身邊秘密監視,保證不會再讓他弄出什麼亂子來了。”
“不,你不能這麼做。”古月華聽了這話,立刻就搖了搖頭:“以皇上的脾性,他現在已經將我大哥立爲與我父親對抗的典型,必定會派人守在他身邊,你一有動作,他很快就知道了,這樣對你不好。”
趙靖西聽了這話,微微一笑,道:“華兒,你是在替我擔心麼?”
“那當然,我不擔心你。還能擔心別人?”古月華瞧了趙靖西一眼,道:“好了,你快走吧,再晚天就黑了,宮門下了鑰匙,你會回不去的!”
“好,我知道。”趙靖西戀戀不捨的瞧了古月華兩眼,又湊過去在她額頭上親了一口,這才轉身走了出去。
古月華一路送他到門口。
琥珀等人都在院子裡,看到趙靖西出來,都福了福身,雲朵甚至咧着嘴笑的開很開心。
但趙靖西只是掃了她們一眼,便大踏步的出了院子。
“雲朵,去送送王爺。”古月華吩咐道。
“是,小姐。”雲朵聽了這話,面上登時泛上一絲喜色來,小姐怎麼看出來她還有話要跟王爺說的?
……
不管衆大臣對此事如何的議論紛紛,皇上的判決一下,沒有一個人敢當衆提出抗議的。
元和十五年,纔剛一開春,錦安候世子古瀟安便被提出了大牢,發配邊關,他要服三年的苦役,才能返回京城來,出城的那一天,錦安候並未前來相送。
錦安候府裡,只有丁氏在那一天裡命下人將自己塞到轎子裡,出了驚鴻院,坐着馬車去城外送自己兒子一程。她身邊的包袱裡,背滿了銀子與銀票,還有幾身厚重的冬衣。
兒子所犯的到底是何種罪行,丁氏心中一清二楚,古瀟安能保住一條性命,這已經是法外開恩了。她再無奢求,只求這三年時間能早早過去,但願她們母子還能有再見面的那一天。
對於丈夫,她沒有感激,但也沒有了怨恨,至少,錦安候沒有在自家兒子落魄的當口,再捅上一刀,丁氏已經心滿意足了。
可是她不知道的是,就在那一天裡,古月華早早的便悄悄溜出了府去,隱藏在暗中親眼目睹了他們母子倆話別的那一個場面。
在監獄裡呆了快一個月的時間,可是古瀟安非但沒有絲毫消瘦,整個似乎還豐腴了一些,這就證明了,他在監獄裡是絲毫的苦也不曾吃過。當古月華看到這一幕的時候,她的嘴角不由自主的露出一絲冷笑來。
“咱們這個皇帝,可真拿古瀟安當一回事啊!對他這麼好,恐怕三年苦役下來,我這位大哥會再胖一圈。”
琥珀聽了這話,瞧了古月華一眼,低低道:“小姐,有一件事情你恐怕還不知道。”
“什麼?”古月華聽了這話,立刻轉過了頭。
“聽說,侯爺昨日進宮了。”琥珀淡淡道:“他向皇上提出了要改立世子的事情,可是卻被皇上反駁了回去。”
對這,古月華早已經預料到了,所以聽了此話,她一點也沒有吃驚,只轉頭瞧了琥珀一眼,沉聲問道:“皇上既有心要利用我大哥做些什麼,那自然就唬確保他的世子之位,這事兒沒什麼可稀奇的,反正承安還小,再等兩年也沒什麼。”說着,她頓了頓,道:“你們的人可勘察清楚了?今日有多少人在暗中保護古瀟安?”
“人數不少,而且都還是高手。”琥珀低低道:“即便是屬下,也不敢靠近古世子十丈之內。倘若去邊關的這一路上,要是有人想要暗地裡刺殺古世子,那完全就是找死。”
古月華聽了這話,脣角當即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來:“皇上這麼做,是怕劉大人伺機報復。你找個機會,通知一下劉遠山,讓他不要輕舉妄動,不然,殺不了古瀟安,他自己反而會惹怒皇上,到時候烏紗帽不保,這筆賬又要算計到我爹頭上去了。”
琥珀聽了前半句,原想反駁,可是等古月華說完,她立刻心悅誠服起來,忙道:“小姐,你考慮的很對!不能讓劉大人這麼做,屬下這就親自去通知他!”說着,便要轉身離開。
“等等!”古月華見狀,連忙叫住他,問道:“你準備如何去通知?以什麼身份?”
琥珀聽了這話,登時啞然失笑,忙對古月華笑道:“小姐,這你就多慮了,我自有我的辦法,不必現身就可以將消息遞到劉大人手上,你放心好了。”
“那就好。”古月華點點頭,道。受前世那麼多古裝電視劇的洗禮,古月華知道暗衛們私底下自有一套辦事的辦法,這些她沒有必要打聽
,只需要相信就好。
琥珀瞧了她兩眼,卻又站住了腳步,對着古月華道:“小姐,屬下還是等親自送你回府了以後再去給劉大人傳信,萬一我一離開,你出了事情,屬下如何去向王爺交代?”
“那派你的屬下去通知他!要快!劉遠山必定知道古瀟安今日出城,他要暗中殺人,今日就會開始計劃,如果不提早告訴他,恐怕會來不及。”古月華沒有反駁琥珀,卻提出了一個折中的法子。
琥珀聽了這話,當即點點頭道:“如此甚好。”說着,她便走開幾步,手指放在嘴邊打了一個口哨,很快的,便有一個暗衛悄無聲息的現出身形來。琥珀便走進她,對着她低聲交代起來。
古月華沒有理會琥珀,她的目光轉向了城門口的方向。
陽光晴朗的下午,城門口進進出出的百姓不少,可唯獨站在路邊小攤販跟前話別的那一對母子格外的引人注目。
這是丁氏半年以來第一次出現在衆人面前,她的消瘦引的很多人側目,也有人根據此事猜測她之前爲何會去青雲庵,就真的,這是爲了給幾個孩子祈福?可祈福又怎麼會祈成了這般模樣?
路人的議論聲,丁氏根本就沒有放在心上,她的眼睛死死的盯在了即將分別的兒子古瀟安的身上,未語,淚先流。
“蕭兒,我們母子好容易才得以相見,可你卻……”才說一半,丁氏便泣不成聲。
自從玉香樓那件事情發生以後,古瀟安在面對任何人的時候,都是一副根本就毫不在意的模樣,但此刻,面對面站着的人是他的母親,生他養大他的母親,他根本就忍不住,雙淚長流,千言萬語,此刻唯有一句話是他最想對母親說的:“娘!你要好好的,等着兒子回來給你養老盡孝!”
“我知道!”丁氏淚流滿面,不住的點着頭道:“蕭兒,無論別人怎麼說,你都是娘最自豪的兒子,去了邊關,你要照顧好自己,多吃些飯,將身子養的壯壯實實的,知道麼?”
“娘,你也是,瞧您瘦的,兒子瞧了心疼極了!”古瀟安顫抖着伸出手來,拿了條帕子替錦安候夫人擦拭了,梗咽道:“三年之後回來,兒子要見到一個健健康康,笑容滿面的母親!”
“好!娘等着你回來!”丁氏一把抓住了古瀟安的手,鄭重其事道:“有彤兒在,娘會照顧好自己的,你就放心吧!”
“娘,我知道。”古瀟安連忙道。
母子倆個說的情深意切,不知不覺間,城門口上已經圍攏了不少的老百姓,大家形成一個包圍圈,不少人都對着古瀟安指指點點,可當事人卻一無所覺。
就在這時,人羣裡不知道是誰,忽然帶頭喊道:“看!這就是那連殺三人卻還不死 的錦安候世子!”
“是啊是啊!殺人是需要償命的!”人羣議論紛紛。
丁氏與古瀟安總算是看到了自己所處的環境,待聽到四周老百姓所喊的話之時,古瀟安原本悲傷的面容上登時籠罩上一層黑氣來,他猛的轉過頭來用兇狠至極的目光掃視了一眼人羣,冷聲吼道:“本公子有沒有罪,皇上都已經說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那些個人都是咎由自取!她們活該!你們這些無知婦孺,都在這裡議論什麼?有什麼好議論的?”
他高高在上慣了,哪裡受得了被人如此議論?
可這麼一來,四周的老百姓們登時便被激怒了,原本古瀟安殺人那是板上釘釘的事情,可就因爲皇上偏袒,他才躲過了一劫,不僅沒有以命償命,還在這裡大聲喧譁,他是想要炫耀他有個好爹就可以無視一切麼?
“你們都圍攏在這裡做什麼?還不快滾!”古瀟安再一次的怒吼道,儘管他身穿囚服,而且腳帶拷鏈,但是那圓睜的雙眼與怒氣勃發的表情還是爲他增添了一絲猙獰。百姓們看到這一幕,俱都紛紛往後退了好幾步!
“打死你這個殺人犯!”就在這時,人羣裡不知道有誰忽然朝着古瀟安扔了一個臭雞蛋過來,啪的一下子打在了他的臉上。腥臭的蛋液四處飛濺,糊了古瀟安一頭一臉,登時便將他給打蒙了。
”你們滾開!“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反應過來,猛的一把擦掉臉上的腥臭蛋液,衝着百姓們大喊了一聲。直到此刻,他依然在高高在上的擺着他侯府世子的架子,根本就沒想過眼下他到底面臨的是一個怎樣的困境!
這對古瀟安來說,何嘗不是一種悲哀呢?
一個臭雞蛋的威力, 似乎讓百姓們得到了啓示,很快的,不少人拿出自己身邊的東西來,有的是青菜,有的是豆腐,有的是雞蛋,紛紛的朝着古瀟安砸了過去,旁邊剛好還有一個人從城外砍了不少的柴回來,此時將捆柴的繩子解了,拎起一根根的柴火死命的朝着古瀟安扔了過去!
這混亂的場面,還有百姓們憤怒的眼神,都讓押解古瀟安的那個衙差嚇了一大跳,他忙扔下縛住古瀟安雙腳的鐵鏈扔了,遠遠的退到一旁。
唯有錦安候夫人
丁氏,她看到獨子竟然惹了衆怨,登時心絞如刀,在別人都退開之時,她卻是想要撲上去代替兒子遭受這一些。
於是,狂怒衆人砸過來的東西有一些也砸在了丁氏的身上。可她絲毫也不退讓。
她身邊的丫鬟婆子們都是新進府的,與丁氏沒什麼感情,看到丁氏衝上去保護古瀟安,這些個丫鬟婆子們全都退到了一旁。
”你們都別打了!他不是故意要殺那些個人的!“丁氏一邊護着古瀟安,一邊對着衆人大聲哭訴了起來。
她這樣一位身份尊貴的夫人,而且還瘦弱的不成個樣子,此時拼命護着古瀟安的模樣讓不少的老百姓都起了一些惻隱之心,衆人投擲東西的動作漸漸的停了下來。
丁氏身上捱了不少的砸,以她的身體根本就承受不了這些,當衆人停下來的時候,她雙眼一閉,登時軟軟的倒了下去。
“母親!你醒醒!”古瀟安一把抱住了丁氏,看到她暈過去之後,登時急的目眥欲裂,猛的擡起頭來,冷冷的瞪着那些圍觀的老百姓,一字一句怒吼道:“你們竟然如此對待我母親!等我回來的那一日,定要將你們殺個雞犬不留!”
皇帝莫名其妙的保護,讓古瀟安的自信心膨脹的厲害,當着所有人的面兒,他竟然能說出如此狠毒的話來!再配上他那兇狠的表情,不少百姓心中都狠狠的哆嗦了一下!
然而下一刻,大家都瘋狂的舉起了手上的東西,繼續的朝着古瀟安砸了過去!
這個畜生,他根本就不值得被人原諒!
丁氏被古瀟安抱在懷裡,身上莫名其妙的又捱了幾下,這一次,衆人對她也產生了一種奇怪的怨恨心理,能生出古瀟安這樣的兒子的女人,心地能善良到哪裡去?
可這樣一來,閃在一旁看熱鬧的衆位跟着丁氏來的丫鬟僕婦們卻不淡定了,丁氏已經昏過去了,倘若再被打死了,那她們回府以後,還要如何去向錦安候交差?該不會被打一頓板子發賣出去吧?不少名貴世家都是這麼做的!
於是,爲了自己的利益着想,衆位奴僕忙衝上去,終於‘安全’將自家主子從古瀟安的懷裡扯了出來,並且拉到了一邊。
丁氏已經昏過去了,對此並不知道。
沒了丁氏,百姓們砸的更加起勁了。
古月華與琥珀等人遠遠的站在一旁觀看這一幕,面無表情。
琉璃瞧着百姓們的瘋狂勁,忍不住咂舌道:“乖乖,咱們世子可真是天怒人怨啊!大家竟然這般的恨他!可見,即便是有皇帝保佑,可老百姓的眼睛卻是雪亮的。”
“你說的不錯!”古月華接過話道:“是非黑白,誰功誰過,百姓們心中清楚的很。並非是上位者的一道聖旨,就能替某一個人抹去他身上的污點!”
“我倒是覺得,自從世子被謝煜整治過以後,他正個人就變得偏激了不少,而且也愚蠢了不少。”琥珀瞧了一眼不遠處的那副畫面,淡淡開口道。
古月華瞧她一眼,淡淡道:“但是他身上的自大,卻是自始至終都沒消失,反而還變本加厲了,現在有了皇上的庇佑,連說話都狂妄自大的要命,他要是不說那些話,剛剛丁氏可能已經救了他一回。”
“沒辦法,誰叫他那麼蠢呢?”琥珀聽了這話,咯咯的笑了起來。
“官兵們快要來了,大家打不了多久了。”就在這時,古月華忽然低低的道了一句。
隨着她的話,琥珀轉頭朝着城門的方向望了一眼,果然看見城門大開,不少的帶搶侍衛衝向了憤怒的百姓堆裡,開始驅散起人羣來了。
百姓們對於官兵還是害怕的,一見了那些拿刀拿槍的,俱都紛紛退散開了。
很快的,人羣中央的空地上,就只剩下了古瀟安一個人,他出城的時候,身上就只穿着一身囚衣,可是此刻,那些衣裳破破爛爛,上頭到處都站滿了臭雞蛋與爛菜葉,不僅如此,混亂中,他的臉上還捱了幾下子,此刻鼻血長流,臉頰紅腫,那一幕,要多鬧心就有多鬧心。
守門的官員一看到他這幅模樣,登時長長的倒吸一口氣,忙捂着鼻子命人將古瀟安帶進城去,找個地方給他沐浴更衣,上藥,皇上可是交代過了,任何人都不能讓古世子受委屈。祈禱一下剛剛大門口的那一幕沒有被人發現吧!最好不要讓皇上知道。
等古瀟安沐浴完換了一身衣裳出來,被安置在侯府馬車裡的丁氏也醒了過來,當她得知自家兒子還沒有離去,登時欣喜若狂,忙拼了命的下了馬車去見兒子。
再次相見,兩個人又哭成了淚人兒。
可是,這一次,守城門的侍衛頭兒們卻不幹了,當下便有人衝上前來阻止道:“我說錦安候夫人,你們倆這話別的時間已經夠多了吧?可以走了麼?再不走,這天可就黑了!”
丁氏聽了這話,只是流淚,外加依依不捨的望着兒子,如果有可能,她真想就這麼隨着兒子一起走,或者是將他留下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