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道閃電,劃破寂靜的夜空。
清晨。
怒雪傾天而降。
白月生悠悠轉醒。
四周漆黑一片,什麼都看不見。
身子下軟綿綿的,似是鋪着許多褥子。
胸口有點憋悶,張開嘴大吸了幾口氣,卻感覺喉嚨有一股冰涼劃過,緊接着就感覺到一股透體的冰冷。似是有一塊冰,被自己吞進了肚子裡。
白月生想要坐起來,伸出手去,卻摸到兩塊木板。
又冷又硬的木板。
再一摸,頭頂也有一塊木板。
“這又是什麼地方?”白月生皺起眉頭,“木頭盒子?”
四下一摸。
“棺材?我靠!棺材!”
不是棺材是什麼?
白月生用力一推,把棺材蓋錯開,探出頭去一看。
晁蓋家裡的大客廳,被佈置成了靈堂。
裝着他的棺材前,擺着一張大供桌。供桌上點着兩支慘白的長明燈。長明燈後面擺着兩隻大果盤。大果盤中間放着一根被啃過一口的大雞腿。
棺材後面的牆壁上,掛着一幅巨大的黑白畫。畫上有一座山,一棵松樹,一隻仙鶴,還有一個白勝的猥瑣腦袋。畫兩邊,還有一副輓聯:“天上隕顆明星,人間少名俊傑;瑤池來位貴客,佛國添座金剛。”
棺材兩邊,擺着二十一個大花圈。
看得白月生默默無語雙眼淚。
但見若水柔、潘金蓮和韓玉翹穿着白色的麻衣麻鞋,互相依偎着坐在門口的一條長凳子上,望着門外,大片大片的雪花飄落。
“老子‘死’了多長時間了?怎麼下起雪來了?”白月生納悶中,穿着壽衣,悄無聲息走到她三人背後,卻聽潘金蓮哀嘆一聲:“柔姐姐,相公已去了六天,爲什麼突然決定在今天午後,就要爲相公發喪?爲什麼不能再等一天?”
“剛剛收到一個消息,張叔夜張大人被饞臣們聯名彈劾,將楊戩的死歸罪於他,又將鄆城五十八條人命投毒案的主犯也嫁禍給他,還將咱們七天前劫了的生辰綱強加在了他的頭上。他被皇帝定了死罪,將於五日後被斬首於汴梁。哥哥們必須得去救他,所以不得不將相公的葬期提前。我相信,相公在天有靈,不會怪我們的。”
“我當然不會怪你們,我的好老婆們!”
“柔姐姐,我好像聽到相公說話了呢!”潘金蓮轉回頭,看到了站在她身後的白月生。
滿臉的哀傷頓時僵硬,望了一眼被掀開蓋的棺材,繼而張大了嘴巴,愣怔怔瞧着白月生,卻見白月生脫下褲子,潘金蓮急忙伸手在他胯下摸了摸,面露喜色,道:“柔姐姐、玉翹妹妹,你們說相公會不會突然活過來?”
“你已經問了八百多遍了!”若水柔哀嘆道,“他要能活過來,我帶着你倆今天就嫁給他!——金蓮,你幹什麼去了?”若水柔扭頭一看,就見潘金蓮跪在地上,被沒穿褲子的白月生摟着她的腦袋,不知在幹什麼。
若水柔一愣。
白月生哈哈大笑:“來吧!親愛的老婆!跟老子入洞房吧!”
把個若水柔嚇得,一手把潘金蓮拽起來,另一手扯住韓玉翹的胳膊,撒腿就跑。
“你做夢去吧!先拿一百萬來再說!”
片刻之後,時文彬等人聞訊而來。
見白月生“又活了”,衆人歡喜不已。
安道全哈哈大笑,道:“怎麼樣?我的起死回生靈丹妙藥,還有誰敢不信?”
王英撇嘴,道:“少吹牛!爺爺早就看出來了,你不管治什麼病,就算是所謂的‘起死回生丸’,也都是‘天神下凡’改了個名字而已!”
安道全不高興了:“死矬子!以後你別再想白吃我的東西!”
李助一把推開安道全,道:“白兄弟起死回生,這得歸功於我和一清哥哥!完全是因爲我倆的鎮魂符起了作用!”
“就是就是!”公孫勝笑眯眯拍着白月生的肩膀,“貧道爲了救你,可是煞費了一番苦心啊!”
“非也非也!”吳用道,“他之所以起死回生,完全是因爲我剛纔卜了一卦,求來了六月大雪,感動了蒼天,才得以讓他回魂。”
聽着這幫人如此不要臉的自吹自擂,白月生哭笑不得,未等他反駁什麼,卻見公孫勝指着他的鼻子,大喊一聲:“逆!”
白月生這個鬱悶啊!這瘋道士又拿老子玩閃電來了!老子總有一天得被他給玩死!
但是,出乎意料,公孫勝喊出那個字以後,飄雪的天空,沒有半點打雷的動靜。
公孫勝和李助早已擺出一副驚恐無比的樣子,雙手捂臉朝着天上看,但看了半天都沒看見有雷出來,二人面面相覷。
“逆!”公孫勝又喊了一次。
天上依舊沒動靜。
“我試試!”李助指着白月生的鼻子,大喊道:“逆!”
同樣沒什麼動靜。
二人對視一眼,露出了不可思議的神情,隨即輪番上陣,指着白月生的鼻子,把那個“逆”字好一通喊,但老天爺還就是不配合他們了,把他倆急得,“貧道還沒悟出變天的法術呢!”
在場衆人,看傻逼一樣看着這兩位。
“弱智!”白月生哈哈大笑,摟住公孫勝的肩膀,“逆你大爺啊!”
轟隆隆
一道天雷劈下。
劈穿了屋頂,劈在公孫勝腦袋上,把公孫勝電得一陣亂顫,雙眼泛白,周身毛髮倒豎,半秒之內,渾身哆嗦了十多下。
半秒過後,公孫勝恢復了正常,愣怔怔望着白月生。
“你……沒……沒事吧?”白月生傻了。
“沒……沒事啊!”公孫勝比他還傻。
“真沒事?”
公孫勝點點頭,“真沒事。”
“哦……”白月生依然摟着公孫勝的肩膀,“什麼情況啊?——逆!”
轟隆隆
天雷劈下。
再一次準確無誤地劈到了公孫勝的腦袋上。公孫勝又在半秒之內,渾身顫抖了十多下,翻起了白眼,炸起了頭髮。但過了半秒之後,公孫勝就再次恢復正常,跟沒事人一樣:“怎麼個情況?”
“咦?不賴啊!”白月生一手摟着公孫勝,用另一隻手一把將目瞪口呆的李助摟過來。
未等李助反應過來,白月生就張開了嘴巴:“逆逆逆逆逆!”
轟轟轟轟轟隆……
五道閃電接連劈下,在半空中分成兩股,穿破屋頂,分別劈到了公孫勝和李助的腦袋上。
就見兩個神棍翻着白眼,抖啊抖,抖啊抖,前後一共抖了兩秒半。
與此同時,白月生感覺到體內有一種虛弱的感覺。這種感覺,就像與潘金蓮大戰過後那樣,暢快的同時,有點腿軟。
“一清哥哥,小弟有一件事想對你說,不知當講不當講。”李助道。
“賢弟但講無妨。”公孫勝道。
“我覺得吧,你應該給許仙兄弟陪個不是。看起來,他已經想起那麼一丁點法力了。這個雷吧,雖然沒把咱倆怎麼樣,但被雷劈的那一瞬間,你應該知道,那簡直就是生不如死啊!”說着說着,李助都快哭了,“許仙兄弟,哥哥知道錯了,以前那些事,都是公孫一清攛掇我乾的,跟我半點關係都沒有啊!——二位,慢慢玩,回見啊!”
李助低下身子,從白月生懷裡鑽出來,撒腿就跑。
“嘿!嘿嘿!”公孫勝強顏歡笑,“許仙兄弟,果然高人!咱們改日切磋!”說着話就要跑。
卻被白月生死死抱住:“逆逆逆逆逆逆逆逆逆……”
就見天空裡,天雷一道接一道的往下竄,把個公孫勝整整劈了有一分鐘,直到白月生渾身發軟,軟到再也說不出一個字後,才放開了已經滿是熟肉香氣的公孫勝。
公孫勝躺在地上,一陣痙攣,抖了大半天才緩過勁兒來,被電得焦黑一片的臉上,兩股清澈的眼淚涌泄而出。
這一瞬間,公孫勝悟透了一個道理:“失了憶的高人,你要不打算弄死他,就最好別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