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祁連道的傳承之中呆了將近三個月,這是林澤踏入祁連道陰極傳承以來最久的一次,剛剛回到本世界,一踏進自己的洞府,林澤便被等在其內的韓彩靈狠狠地教訓了一頓。在林澤再三向韓彩靈保證以後絕對不會再讓她擔心了之後,韓彩靈還是做出了對林澤的懲罰,從林澤的洞府裡搬了出去。
剛剛纔和韓彩靈過了幾天沒羞沒躁日子的林澤又苦逼了起來。
韓彩靈沒走多久,弘曆和陸文耀也趕到了,一個拉着林澤就要去砍樹,而陸文耀更是直接就催動了自己新研究的陣法,看着那極其不穩定的陣素構造,林澤嚇得小臉刷白,連忙以自己要去完成小師叔的任務爲由,將兩人推出了門。
踏入祁連道之前,林澤在接受小師叔的懲罰,在萬碑林觀碑。
纔剛剛把兩碑上的真義看完,便被帶進了祁連道的傳承之中。
這次任務林澤虧大了,因爲超時的緣故,他的積分被清零了,直接被打回了原形,而且還被三世妖蓮帶到了時光長河的上游,見到了兒時的青紅顏,差點無法回到現在。
唯一的好處可能就是吞下了三世妖蓮,但實際上三世妖蓮並沒有給林澤帶來任何本質上的好處。除了把他從時光上流撈回來,其餘的藥力,全部被懸在無盡雷海之中的輪迴印吞沒了。
夕陽漸沉,神紋宗像是被人鍍上了金,林澤迎着血陽而來,對面是一個個歸來的身影。
見到林澤,見到消失了三月的林澤,正走在回洞府路上的衆人很是詫異。
“聖子,你這三個月去哪裡了?有人說你第一次觀碑就被碑文真義嚇尿了,所以不敢再來,是這樣的嗎?”一個萌萌的粉色羅裙少女攔在林澤身前,很是好奇。
林澤翻了翻白眼,現在的弟子們都不用修煉的嗎,整天就想着看自己的笑話。
“聖子你還不知道吧,三日前司馬師兄成功觀了十九碑,是五代弟子之內最好的成績。他放出話來,上一次請你上鬥靈臺你不去,這一次若是觀碑還像個縮頭烏龜一樣,他都瞧不起你。”少女繼續道,身側正緩緩而行的一衆人等聞言立刻就停了下來,目光閃爍,好奇之意濃郁。
司馬和林澤的爭鬥,神紋宗衆人早有耳聞,不過之前一直是司馬處於下風。但這一次,司馬觀碑的成績真的太好了,遠遠超過同輩,而且剛好和林澤消失的撞到了一起,在有些人有意無意地推動之中,司馬的形象忽然就高大了起來。
他是一個不棄不餒,永不放棄的人,一次兩次被林澤打敗算什麼,他最終還是趕了上來。
而林澤呢,剛好相反,僅僅是看了兩碑,便知難而退,沒有絲毫勇於攀登的勇氣,這樣的人能夠代表神紋宗,坐在神紋宗聖子的位置上?
周圍人一個個都是看戲的表情,簡直恨不得自己和司馬打起來。
林澤沉默了片刻,想要反駁些什麼,忽然又覺得沒意思,嘴角扯了扯,向着衆人擺了擺手,獨自一人,在夕陽的餘暉之中,緩緩向着萬碑林走去。
“殘陽如血,頎長而又孤冷的背影,怎麼給了我一種英雄落寞的感覺。”
“咱們的聖子不會被打擊到了,就此一蹶不振了吧?”
“這大晚上的跑去萬碑林吹冷風,咱們聖子大人品味獨特啊。”
林澤的身影漸漸在衆人的目光之中消失了,此刻依舊有源源不斷的弟子從萬碑林中返回,林澤一個人往上的背影看起來是那麼落寞,那麼的決絕。
衆人看着林澤的眼神之中頓時就露出了一抹同情,林澤看在眼裡,起先還有些奇怪,但隨着天光的暗淡,他似乎明白了過來,不由得苦笑一聲,不是他想要大晚上的去萬碑林,而是距離小師叔三個月的期限只剩下明日最後一天,而他還有三十一個碑沒有看過,更不用說理解其中的真義。
時間不夠,林澤不得不抓緊一切時間,但落在外人的眼中,好像林澤已經放棄了一般。
踏着晚間的露水走進了萬碑林,此地沒有了白間的喧鬧,很安靜,只有稀稀落落的幽火在眨着眼,這些都是廢寢忘食觀碑的人。萬碑林的三十三碑變化無窮,奧妙玄異,真的感受到了碑文之上的真義,在原地盤坐幾天幾月,甚至數年的時間都是有的。
林澤有些忐忑,一天一夜的時間,三十三碑,想要觀完,難於登天。
但林澤想要嘗試,不試試,怎麼知道不行呢?
“加油。”韓彩靈也在萬碑林裡,她穿一條灰白色的棉褲,上身是淡粉色的對襟小衫,應該是特地在這裡等着林澤的。
立在林澤身前,她輕點腳尖,蜻蜓點水般在在林澤的脣上吻了吻,然後抱住林澤,臉頰貼在林澤的胸膛:“半旬前已經收到了消息,破壞我神紋宗樞紐的正是仙紋族人,大師兄直接殺到了仙紋族人的老巢,將末世荒爐中沸騰的七情火傾入,瓦解了仙紋族人在天南星的根據……我的那個夢……不會有實現的那一天了。”
“好。”林澤大喜,自從在江城那裡知道了平行宇宙這個概念,他一直記掛着此事,此刻事情已然解決,沒有了後顧之憂,怎能不喜?
摟住韓彩靈的小蠻腰,林澤將頭埋在她的發間,低聲道:“後天我就帶你回去,去見見老頭子。”
老頭子自然就是寧道人。
回去見寧道人,自然就是見家長。見了家長,自然便是成婚。
韓彩靈露出狂喜,昂起頭,紅紅的眼眶之中裝滿了喜悅的淚水,此時無聲勝有聲,兩雙眼睛中飽滿着的,便代表了全部。
……
夜完全地降臨了,林澤向着遠處的韓彩靈揮了揮手,走到了西風碑前。
“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
閉上眼睛,林澤將自己放空。
十來息之後,林澤站了起來,走到了第二碑前。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當時明月在,曾照彩雲歸。”
第二碑名爲生死。
萬碑林內的碑,是根據其年代來排序的。
第二碑,還是在初代宗主掌權的時候,神紋宗內有兩名天級長老。
兩人是師兄妹,從小一起長大,兩人的陣道修爲都是絕顛,現在神紋宗內有幾乎三成的陣道古籍都是由他們編寫的。
後來他們也順理成章地結爲了夫妻,一直都是相敬如賓,恩恩愛愛。
但在兩人的一次外出中,只有男人回來了,女的再也沒有回來。
丈夫痛不欲生,整日沉浸在對妻子的思念之中,在神紋宗僅僅活了不到十年,便撒手人寰。臨死之前,他刻下了“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其內銘刻了自己全部的陣道修爲,血肉更是成爲了生碑。
但誰也沒有想到的是,就在丈夫死掉的第三天,妻子回來了。
得知丈夫已經死掉的消息,她直接自刎在了生碑之前,鮮血橫濺,劃出了十個大字,“當時明月在,曾照彩雲歸”。而後,她的軀體開始融化,形成了死碑,但不知爲何,生碑與死碑之間,卻是隔着一道裂縫,不到半寸寬的裂縫,卻宛如天塹,隔絕了兩人。
林澤深吸了口氣,回頭看了一眼立在遠處的韓彩靈,韓彩靈早已經觀了十五碑,自然知道此刻林澤面前的是什麼碑。她高舉右手,狠狠地握緊,明亮的眸子在黑夜之中顯得那樣的迷人。
將心間紛繁的思緒揮去,林澤沒有停下來參悟的意思,他繼續往前,立在了第三碑前。
“一道殘陽鋪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紅。”
第三碑名爲半缺。
神紋宗曾有一名絕對的陣道天才,當年的神紋宗還沒有浮游鼓,伴隨着此人的感悟,其體內陣道和鳴之下,九天轟鳴,躺在宇宙某個角落之內無盡年的浮游鼓有感而臨,成爲了神紋宗的神器。
但自古天驕如名將,不許人間見白頭。
天資越是高的人,越是爲天所妒,年僅十九歲的他,葬在了枯歲劫之下。
神紋宗人榜前二,一直被迷霧所遮掩,而其中一個名字,便是他,複姓東西,名南北。
東西南北,一個很搞笑的名字,卻在他短暫的十九載年歲裡,震懾了整個蒼穹,讓星空都爲之顫抖。
而這道半缺碑,便是在他九歲時,渡己身生死劫成功之後,被銘刻下的一道道印。因其不完整,所以名爲半缺。
林澤繼續往前,沒有半點的停留,夜深,露水深重,第四碑前,盤坐着一道身影,一道非常枯槁的身影。
他衣衫上沾滿了灰塵,一頭雜亂的長髮就像是雞窩一般,如同從未洗過。看不見他的面容,但林澤知道,他此刻的樣子,一定非常的憔悴。
此人名爲南柯,枯坐在第四碑前,已經整整一個半甲子,在神紋宗內非常出名。
林澤不敢打擾別人的思索,目光落在了第四碑上。
但這裡沒有碑,或者說並沒有碑這個形狀的東西。本該立着碑的地方,只有一塊石頭,一塊巴掌大小的石頭,飽經了世事的風霜,其紋理早已經模糊不清,但在其上方,卻有一個指印,一個拇指的印記,深入石體約莫一寸。
雖然時光已經不知道流逝了多少年,但依舊可以清晰地看見這個拇指的紋理,條條淺淺的溝壑極有規律,極富美感地在逼仄的空間內蜿蜒盤桓。
林澤仔細凝視着這道拇指印記,如同要把它印在心裡。
然後他繼續往前。
星星眨累了眼睛,紛紛睡覺去了,天色漸漸亮了起來,整個萬碑林內,浮起了一層淡淡的水汽。
天蒼剛剛從深紫變得水藍,就已經有弟子踏入了萬碑林。
一日之計在於晨,早起的鳥兒有蟲吃,但早起的孩子,容易受到驚嚇。
在一衆人等目瞪口呆地看着已經立在了第二十碑前的林澤的時候,忽然就忘了手裡還端着一碗豆漿,撒了一地。
神紋宗從來沒有辟穀的規矩,相反,這方世界衆多的得道者都認可一個真理,真正的天人合一,乃是與天地一體,五穀雜糧,雖有污穢,但這污穢,也是天地芸芸衆生的一員。
“韓師姐,林澤師兄這是看了一夜的碑?”有膽大的女弟子小心地向一直立在一旁的韓彩靈請教,而那些男弟子們,則是微低着頭,不敢看韓彩靈美麗的眸子。
“嗯,小師叔給他的期限就是今天,必須要努力了。”韓彩靈解釋道。
但這話落在衆人間,卻立刻就沸騰了起來。
有人在冷笑,笑林澤癡心妄想,竟然想要一日觀盡此間碑,莫說是他林澤,即便是宗主大人來了,那也不可能。
有人在驚呼,雖然不是很明白林澤的做法,但是看起來好像很厲害的樣子。
有人面無表情,兀自準備繼續觀自己的碑,因爲林澤的行爲在他看來,就是一個笑話。
“從昨日林澤踏入此地開始,一直不曾聽到碑文和鳴,也就是說,他到現在爲止,一碑都還沒有觀成,三十三碑,哈哈,諸位兄弟姐妹,你們信嗎?”司馬不知道什麼時候來的,不過看他的衣衫不是很整的樣子,極有可能是聽到了林澤在這裡觀碑便急急忙忙地趕來了。
不過一來到此地便聽到了林澤竟然妄圖在一日之內觀盡萬碑林的三十三碑,若不是礙於此地的衆人,他恨不得放聲大笑。
前幾日他成功觀了十九碑,是五代弟子之內的最好成績,他很高興,更驕傲,尤其是聽到林澤踏入萬碑林看了兩碑之後便灰溜溜地逃走了,更是讓他心情舒暢。
目光怨毒的看了一眼不遠處的韓彩靈,司馬冷聲道:“怎麼樣,師姐覺得小子我說的可對?”
韓彩靈沒有搭理他。
司馬眉頭都皺在了一起,此刻四周圍還有着衆多的弟子,他只覺得一道道目光都落在了自己的身上,似乎都在奚落自己。
他往前走出一步,道:“怎麼?師姐不敢回話了,覺得林師弟會輸?怎麼能這樣呢?在你的心裡,他林澤不就是天嗎,還能有他完不成的事情?哈哈,當真是天大的笑話!”
韓彩靈從來沒有如此地厭惡一個人,甚至多看他一眼都覺得噁心。
“哎呦喂,諸位師兄弟,你們聞到了一股燒焦了的味道了嗎?”充小計從人羣裡鑽了出來,捏着鼻子道,見到衆人皆是一臉詫異的模樣,伸手在鼻子前扇了扇,女裡女氣道,“這漫天的妒火都快把神紋宗給點着了,你們看不見啊!”
說完他便兀自捧着肚子笑了起來。
“你……!”司馬怒極,滿腔的怒火卻是堵在口腔,話語出不來,額角青筋鼓起。
韓彩靈見狀撣了撣自己衣衫上的露水,立在此地一夜,她也有些疲憊了,手中翻出了一套茶具,再輕輕一揮衣袖,面前更是多出了一張石桌。
她竟然在衆目睽睽之下,泡起了茶來。
充小計小跑着坐到了韓彩靈的對面,腆着臉笑道:“師姐,罵小人罵得我口乾舌燥的,討杯水喝。”
韓彩靈抿嘴輕笑,也不言語,手中動作翻飛,爲充小計滿上了一杯香茶。兩人悠閒地喝着茶,而林澤則在碑林中不緊不慢地往前,此時已經來到了第三十三碑之前。
而在此碑前,王朗已經盤坐了將近三個月。林澤第一次來到此地的時候,他便在觀碑,一直觀到了現在。
自從觀林澤闖黑樓頓悟之後,王朗已經連觀三十二碑,只差這最後一碑,便可以成功。
雖然在這裡已經枯坐了整整三個月,但所有人都知道,王朗的成功,應該只是時間問題。
林澤的目光落在了這最後一碑之上,最後一碑,乃是出自大師兄李憶塵之手。
“你是我的小呀小蘋果,怎麼愛你都不嫌多。”
好怪異的一句話,林澤表情古怪,再三確認自己沒有看錯之後,緩緩沿着山道往下了。
“這就看完了?”
“但也只是看完了而已,一道碑文都沒有和鳴,現在的他,和沒有觀碑有什麼區別?”
“哈哈哈哈……林澤,你怎麼了?不會是被前輩們的真義嚇壞了腦子了吧!”司馬攔在了林澤的面前,極盡嘲諷,現在的他,看見林澤便忍不住出言諷刺,口氣惡劣,神情囂張。
林澤就像是沒有看見他一樣,端端正正地來到了韓彩靈的面前。
韓彩靈端起一杯熱茶,親自喂到了林澤的嘴邊。
一口熱茶下肚,林澤神清氣爽。
“我說聖子大人,咱們能不裝逼了嗎?不是說小師叔給你的時限只有這最後一天了嗎,你好歹也觀一碑啊,這空蕩蕩的,你不害臊,我都覺得不好意思。”
“林澤,我從未這麼開心過,自從你踏入我神紋以來,我的頭頂彷彿有了一團烏雲籠罩。”司馬開懷大笑,此刻不奚落,更待何時,“但是今日,老子終於是守得雲開見月明瞭啊!”
林澤從韓彩靈的手裡接過茶杯,一口喝完,然後緩緩轉了過來。
身後三十三道碑文忽然開始震動,伴隨着林澤的一聲輕叱,三十三道神芒直灌九天,如同仙人降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