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問時得明喜不喜歡江雨?
他會毫不猶豫確定,喜歡。
那愛不愛江雨呢?
他同樣可以斬釘截鐵地回答,愛。
他的的確確真心愛着江雨,一心一意只對她。
但很遺憾的是,他更愛的,是他自己。
時得明承認,他喜歡上江雨的初衷是因爲第一眼的見色起意。
這個女人生得着實美麗。
明明是一張溫婉的臉蛋,可眉眼間卻總是氤氳着一抹冷情感,如同雪崖最高處盛放的冰花,可遠觀而不可褻玩,誘人摘下。
時得明不可免俗,想做這個摘花人。
高端的獵人往往採取出其不意攻其不備的捕獵方式。
江雨難以打動的防備圍欄是在時得明意料之中的。
可他沒有想到,她竟可以做到如此決絕。
下定決心要疏遠他後,便直接乾脆利落的揮手斬斷兩人之間所有的聯繫,毫不留戀直接消失在他眼前。
時得明的興趣一向來得快,去得也更快。
他一直保持着一種打發晨光的旁觀者心態,對於進一步還是退一步,都不甚在意,無所謂。
所以,在得知自己號碼被拉黑當天,他其實並無什麼感覺。
但接下來的幾天。
就像是一股很足的後勁兒,慢慢涌上心口,侵蝕進他的全身。
他的腦子裡開始會不由自主的浮現出江雨的臉。
她安靜時的模樣,蹙眉時的模樣,抿脣淡笑時的模樣。
於是他愈發投身工作,試圖刻意去忘記。
然而結果並不盡如人意。
他真的對江雨上心了。
後知後覺意識到這股情感的時得明,心情很是錯愕與意外。
可也沒什麼好掙扎的,既然喜歡,那就去追,總之不外乎就是談場戀愛而已。
追的過程時得明是付出真心的,江雨能答應也是被他的真心所打動。
時得明原本對這段感情不抱長久希望,可越談下去,他越深陷不可自拔,他愛上了江雨。
他放棄聯姻是真的,對江雨說自己努力工作娶她回家同樣是真的,甚至後來做好了就算家裡人不同意他也會抗爭到底的準備。
可是,那之前沒有人告訴過他。
選擇江雨,就等於要放棄一切,放棄他與生俱來擁有的一切。
家族,和財產。
倘若剝離時家大少爺和時氏惟一繼承人這層身份,他就什麼也不是了。
時得明開始恐慌,糾結。
他喝得酩酊大醉,卻醉得很清醒。
因爲他知道,硬幣拋上去的一瞬間,自己最終選擇了什麼。
他根本放不下榮華富貴,所以他妥協了,選擇聽從家裡面的安排,商業聯姻。
但時得明自認卑劣的是,魚和熊掌,他都想要。
他離不開江雨,也深知江雨的性子,是絕對不可能同意做自己的地下情人的。
可他仍舊不想鬆開她。
因爲家族生意的緣故,時得明本身就要兩地來回跑。
有時候回京市長時間待也是常有的事情,江雨從未起過疑或者過問。
於是就很自然而然的,趁着那段時間,在江雨大三的時候,他和某個知名家族的千金結了婚。
婚禮並不低調,但等閒媒體卻無權報道,只世家圈內人悉知而已。時得明瞞得很好。
他在京市有個家,在這邊也有個家。
後者是他從心底裡認可的家,他和江雨的家。
商業聯姻輕易離不得,因爲兩個家族的生意已經互相盤根錯節。
時得明也不想蹚這麻煩,沒有想過瞞着江雨悄無聲息結婚等羽翼豐滿再悄無聲息的離,最後純粹的和江雨在一起。
他想的自始至終都是他和江雨就這樣幸福的過下去,她喜歡孩子他們也可以生,生下來他也會對孩子好,往後的事情往後再做打算。
總之,他不想失去江雨。
但有句老話,紙包不住火。
終於有一天,懸在頭頂的恐怖烏雲雷聲大作了。
江雨失魂落魄,紅着眼眶把一個手機砸到他身上,質問相片裡有他的結婚照是怎麼一回事。
或許世界上就是有因果循環存在吧。
猶記得當初時得明幫江雨懲罰那個剽竊室友,那室友家裡是有點來頭的。
偶爾一次跟着家裡人去京市世家圈的宴會,在宴會上看到原本是江雨男朋友的時得明攬着一個陌生女人。
外人都尊稱那是時先生和時太太,成婚好幾年了,他們還有一個兒子。
室友爲報當初的屈辱之仇,毫不留情的當着江雨的面戳破了這一層不堪的紗布。
知道瞞不住了的時得明第一句話不是急於向江雨解釋認錯。
而是沉默了很久後。
接着嘆了口長長的氣,說,就是她所看到的那樣,他早在幾年前結婚了,和別人。
時得明用一種很平靜的目光看着江雨,開口。
“小雨,事已至此,我反悔不了,但是我們這幾年過得也很開心不是嗎,就這樣繼續下去不好嗎?除了一張證,你想要什麼都可以,不用糾結那些無關緊要的東西,我們的感情可以一如往昔的。”
……
曾經江雨的養母的確將江雨保護得太好。
麻煩不讓她沾染,崎嶇替她剷平,繁瑣給她化爲簡易。
前半生的江雨在溫室裡成長,壓根沒有受到過大的挫折。
所以就導致,當稍微嚴重一點的挫折真的降臨那一天,於江雨而言,便是毀滅性的打擊。
“江雨是小三”這個消息大面積傳播了出去。
曾經的學校,現如今工作的地方,所有人都在議論江雨。
出口話裡的刻薄,看她的目光鄙夷。
一句句,一道道,都精準扎進江雨的身體裡,直見鮮血。
江雨一次次蒼白辯駁,她不是小三,她不是。
根本沒人相信。
於是,昔日的學霸校花,冷清女神,耀眼惹目的天才少女,就此墜落神壇,跌落雲端,渾身浸透髒泥。
江雨覺得自己快要呼吸不過來了,渾身很疼,具體哪裡疼說不出來,但就是很疼,從骨縫裡透出來的疼。
她幾乎是落荒而逃的逃出了那座城市。
逃到了一個地圖上都很難看到,沒人認識她的小地方。
江雨的自厭情緒達至頂峰。
而就在這精神崩潰邊緣之際,她發現自己懷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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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起風了,院子裡的綠植葉子輕輕搖晃起來,清澈見底的池裡鯉魚活躍迴游。
淺色工服的女人彎下腰,對着畫得認真的溫婉女人,輕聲開口。
“夫人,您回頭看看,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