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鳴軒是孫新和顧大嫂兩口子開在真定城內的酒樓,主打麒麟村出品的蒸餾酒,以及根據李裕送的菜譜琢磨出來的新菜式。
開業前,燕青樂和兩個伶俐人搭上了府尹的小舅子,給鳳鳴軒找了個結結實實的大靠山。
如今酒樓生意興隆,賓客絡繹不絕,高峰期甚至需要定位子。
包房裡擺滿了酒菜,每個人面前都擺着酒碗,但沒人吃喝,大家都扭臉看着旁邊的牆壁,上面掛着一幅真定城的平面圖。
這幅地圖應該繪製了一段時間,上面還有紅藍雙色鉛筆做的標註和修改。
燕青筆直的站在地圖旁,先朝大家拱了拱手:
“近日城內換防,諸位工作量陡增,辛苦了,等拿下真定府,我會一一爲大家向皇叔請功。”
樂和把玩着馬麟的笛子笑着說道:
“今日沒外人,畫餅的話可以先放一放,不急的。”
衆人全都跟着笑了,氣氛一下子輕鬆不少。
真定府的城防會定期更換,一來防止城門校尉貪墨入城稅,二來防止被收買,開門獻城。
畢竟真定府靠近宋遼邊境,同時還擔任着河北西路首府的職責,地位重要,不容有失。
好在這裡的知府是掛職制度,真正掌權的是府尹,所以情報部重點攻略府尹一家,只要能拿下這座城池並守住,周邊的城市就簡單多了。
等大家笑鬧過後,燕青說道:
“接下來情報部門的工作重點,將由偵察情報轉移到拉攏分化上面,重點是城中那些不得志的中下級官員和軍官,另外還有一些被欺壓的士紳階層。”
將這些人拉到統一戰線上,對接下來的和平演變有着很好的助力。
喬道清一擺拂塵,認真問道:
“確認元宵夜當晚動手嗎?”
“對,還有三個月出頭……現實世界有百日誓師之說,今日召集大家過來,也是爲了討個彩頭。”
顧大嫂舉了舉手提問:
“元宵節之前,皇叔他們會從麒麟村趕來嗎?”
神駒子馬靈回答了這個問題:
“會的,不光皇叔會來,麒麟村的兵馬也會喬裝打扮,分批次進入真定城,爲奪取城池做準備。”
身爲一名比戴宗還牛逼的神行者,馬靈最近經常往返於真定府和麒麟村之間,對兩邊的情況都極爲清楚。
石秀問道:
“那麼多人住在哪裡?”
樂和從懷中摸出一把鑰匙晃了晃,對大家說道:
“真定州牧府是個空院子,前兩日曹暉命我前去打掃,小弟和時遷兄長偷偷配了一把鑰匙,到時候可悄悄住進去。”
州牧是漢朝開始的官職,隨着時代發展,這個實權官職逐漸演變爲了榮譽性質的職位,到了宋朝,更是隻有一部分親王才能擔任。
當然,所謂的擔任也只是掛職而已,親王並不會出京赴任。
但人家畢竟是親王,可以不來,該有的府邸卻不能少,地方官員爲了巴結親王,也會把院子修得豪華氣派。
真定城內,就有這麼一座前後七進院子的府邸。
樂和說的曹暉,就是府尹的小舅子,出身於真定曹氏,是真定第一將門世家。
曹氏先祖曹彬當年追隨趙匡胤南征北戰,官至檢校太師、平盧軍節度使、同平章事,拜樞密使、封魯國公。死後贈中書令、濟陽郡王,陪享宋太祖廟庭,可謂極盡榮耀。
隨着宋朝重文抑武加劇,真定第一將門世家逐漸轉到了文官領域,主脈搬到京城,真定這邊留下的都是不成器的旁系。
不過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再不成器也是真定第一大家族,所以新上任的官員,爲了站穩腳跟,一般都會娶一個曹氏女。
曹暉的姐姐就是在這種情況下嫁給府尹的。
喬道清問道:
“那院子裡有人嗎?”
“有幾個老頭老嫗負責看守,府尹會定期派人打掃,現在這個差事落在了曹暉頭上,所以小弟纔有機會接近。”
謝映登一聽,便打起了院子的主意:
“近日若有暇,小道會去州牧府院外,用隔空控物之術驚擾裡面的人,樂和兄長趁機勸一下曹暉,就說老人被嚇死會沾染大因果,讓他把裡面的老頭老嫗全都轉移到別的地方生活……”
喬道清接着話茬向下說道:
“等院子徹底空了,貧道摸進去做一些佈局,從外面看,一直都是個空院子,方便麒麟村衆將在裡面生活。”
燕青盤算一下需要的人手,對時遷說道:
“再找幾個大一些的空院子,儘量給大家騰出來,等鬧鬼的傳聞多了,喬道長、謝道長、樊道長、魯大師四位可以義務驅魔,提前贏取民心。”
“放心,三日之內,定能再找幾個大院子。”
找到的院子還按照之前的套路,謝映登控物扮鬼,將裡面的人嚇跑,喬道清偷偷佈下幻陣,爲麒麟村的將士入住做準備。
當然,在這個基礎上,也要儘量爭取真定府高層,能兵不血刃拿下這裡再好不過,假如不能,就趁元宵夜全城解除宵禁之際,以最小代價奪取城池。
安排完這些事,大家開始自由交流彼此獲得的情報。
在軍械庫臥底的孟康說道:
“成批成批的箭矢被偷運出去賣給了異族,你們說,我要不要也囤一些軍械物資?”
李忠是個過日子的人,一聽賣給異族就挺心疼:
“囤點吧,要不我跟你一塊兒弄?”
倉鼠性格的人,用不用得着暫且不提,先藏到手中再說。
馬麟不贊成這麼做:
“先由着他們,等以後佔領了城外的軍械坊,咱們自己就能生產……大事當前,不要打草驚蛇,咱們來的時間短,還沒摸清利益鏈,貿然動手,不定會牽扯到誰的利益呢,還是別節外生枝了。”
他的看法是正確的,銷往異族的軍械,肯定是一條完整的利益鏈,一旦打破,整條線上的官員都會緊張起來,說不定就會破壞情報部的計劃。
魯智深端起一碗酒喝下去,又拎起一根鵝腿啃了起來:
“昨日偶然遇到城南開元寺的方丈,他說我佛法高深,想將方丈之位傳給我,你們說我要不要答應?”
孫新開玩笑說道:
“那你得先把酒肉戒了,否則那些善男信女不得全嚇跑?”
小霸王周通附和道:
“是極是極,魯大師喝酒吃肉這一套,萬一嚇到那些上香的姑娘小姐可怎麼辦?”
魯智深呵呵一笑:
“還想着破壞了你的姻緣,找機會從善男信女中給你找個媳婦兒,幫你圓了娶妻夢呢,沒想到居然如此說灑家,那姻緣之事……”
還沒等他說完,周通就一臉討好的湊了過來:
“我覺得普天之下,沒有比您更適合當方丈的高僧了,這塊頭,這大鬍鬚,給人一種不僅精通佛理,同時還略懂拳腳的安全感……拜見魯方丈,小弟日後定去開元寺裡給佛祖塑金身,捐香油錢。”
笑鬧完畢,魯智深說道:
“我聽聞府尹的老母親誠心禮佛,所以纔有此念頭。”
一聽這話,燕青拱手道:
“那就勞煩魯大師了。”
“哈,好說好說,以後灑家想喝酒,到時再來找你們就是了……今晚得先問問師父,當方丈需要做什麼。”
想到佛門跟自己這邊的關係,燕青懷疑這是開元寺在主動提供幫助。
進入寺廟就只能吃素嘍……魯智深將一旁的蜜汁羊腿端到自己面前,準備飽餐一頓再去金光寺。
楊林把自己面前的紅燒肘子遞過去,給大家分享了一個情報:
“小弟昨日在守備將軍府中灑掃,聽聞守備將軍在房中長吁短嘆,夫人愁眉不展,幾位小妾整日打扮得花枝招展,對下人美目漣漣……我懷疑將軍有難言之隱,馬靈賢弟下次去麒麟村,可否向安神醫討要幾副藥,若能成功,應該對大事有所幫助。”
一聽這話,燕青不由得笑了:
“安神醫自己也有點力不從心,還是從現實世界買藥吧,資料上說有種藍色小藥丸能重振雄風,回頭讓先生幫忙買兩瓶,先吊着那位將軍,慢慢設套。”
“好!”
樊瑞跟楊林開着玩笑:
“伱可別跟將軍的小妾眉來眼去,沒等藥丸送來,你先被將軍送走了。”
“這個還真不好說,畢竟小弟的魅力着實遮蓋不住。”
見楊林嘚瑟,鄧飛沒好氣的拆起了臺:“除了負責漿洗那幾位老婦,誰正眼瞧過你?倒是守備將軍的女兒已經年滿十六,據說想託人說給曹氏,但曹家一心跟文官玩兒,不打算跟武將交往過甚,所以此事還沒着落。”
馬麟也透露了一條情報:
“前兩日我在暖香樓吹笛子演奏到一半,原本正陪客的花魁小金雀,突然匆匆去了後院,據說去陪府尹大人去了,不知真假。”
燕青衝樂和使了個眼色:
“找機會查證一下吧。”
“好,我會盡快摸清府尹和小金雀的關係。”
這些情報看似不起眼,卻跟真定城息息相關,說不定就能派上大用場,所以不能掉以輕心。
顧大嫂將一盤掛霜花生擺在了桌子中間:
“這是先生送給麒麟村的花生,皇叔特意讓馬靈賢弟捎來的,都嚐嚐……明年麒麟村也開始種花生了,到時候可以敞開了吃。”
一聽這話,大家紛紛拿起各自的湯匙,一人嚐了一口。
現實世界有花生,沒多少人稀罕,但在麒麟村衆人眼中,花生可是最頂級的食材,尤其是掛霜的做法,更是堪稱珍饈級菜餚。
古代糖金貴,花生更是從未見過,現在摻到一起吃,真是比過年都開心。
周通吃了兩口花生米,衝顧大嫂問道:
“姐,咱後院能洗澡不?”
“能,專門給你們準備了幾個房間,洗澡水隨時都有……咋,睡客店的大通鋪不得勁兒了?”
周通和李忠來得晚,兩人沒有合適的臥底機會,只得暫時在街上耍把式賣膏藥。
既然是賣膏藥,自然不能住好地方,客店的大通鋪是最好的選擇,裡面的被褥都是油膩膩的,讓習慣了香皂沐浴露洗髮水的周通很不適應。
李忠倒不覺得有什麼,這些年他一直都是這麼過來的,突然又住到大通鋪,有種憶苦思甜的感覺。
樊瑞雖然來得也晚,但他在街頭隨便表演了一個小法術,立馬被請到了曹家大宅,爲家裡的老壽星講道經,吃的是上好齋飯,住的是單人小院,出門坐轎子,把周通李忠倆人羨慕壞了。
馬麟提醒道:
“洗澡別用洗髮水沐浴露和香皂,可以弄點香灰搓一下,別留下什麼氣味,身上有香味的男子住大通鋪,很危險的。”
周通一下子想到了男孩子出門在外要保護好自己的圖片,立馬打消了洗澡的念頭:
“那算了……”
喬道清呵呵笑道:
“傍晚去長春街路口,我會假裝暈倒,你倆將我送到附近的醫館,我會給你們一筆錢報答,這樣就能住到好地方了。”
一聽這話,周通臉上一喜:
“那就多謝喬道長了!”
“不用謝,我只是想知道,在真定府有人貿然發了橫財,會出現什麼情況……我和謝道長會暗中跟着,不管什麼人接近你們,都不用害怕。”
一聽兩位高手跟着,周通立馬拍着胸脯保證:
“放心,我們絕對會小心行事。”
李忠有點不放心:
“你們兩位要不要給我們個護身符啥的?”
謝映登捏着脖子上掛着的好運貓吊墜笑着說道:
“戴好你的吊墜,保證萬無一失,這可是先生花大代價求來的,珍貴……什麼人?!”
他一擡手,牆角一個箭壺自動打開,四五支飛箭飛出,直衝門口而去。
其他人也迅速拿起各自的武器,整個情報部的人在幾秒之內就進入到了戰備狀態。
門外響起了酒樓小廝的說話聲:
“曹爺,您都喝這麼多了,先回家歇着吧。”
“不……不歇,我樂和兄弟呢?他說帶我去唱小曲兒,結果進了酒樓就沒了蹤影……樂和兄弟,爲兄來找你了!”
一聽這個聲音,謝映登一揮手,幾支飛箭重新回到了箭壺中,其他人也放下了手中的武器。
樂和正了正衣冠,大步向外走去。
等到了門口,他臉上已經掛上了和煦的笑容。
燕青仰頭衝樑上蜷着的時遷吩咐道:
“曹暉居然能找到這裡,跟蹤他幾天時間,看他到底是真的紈絝還是假紈絝。”
“喏!”
時遷的身影一閃,就消失不見了。
喬道清看向了謝映登:
“你看此人面相如何?”
“不像個壞人,至少不是嗜血暴虐之人,但應該也沒表現得那麼簡單,否則城中的肥差就不會都落在他一個人頭上了。”
雖然有個當府尹的姐夫,但府尹又不是隻有一家親戚,父系、母系以及岳丈這邊一大家子,都等着喝血呢,不可能讓曹暉把便宜全佔了。
現在他能把這些肥差攥到手中,肯定是有一定本事的。
樂和走後,其他人也三三兩兩的離開,各自忙活去了。
魯智深吃了一整隻滷鵝,一個肘子,一根羊腿,又喝了一斤多白酒,提着禪杖從後院悄然離開,直奔城南的開元寺。
能不能當方丈暫且不說,至少得先在寺廟中掛個職,再想辦法跟府尹的老母親搭上關係。
燕青現在是府尹的副管家,他在石秀的陪同下剛回到府邸,就拿着剛剛從街上買的小禮物發給大家,爲人處世方面,小乙哥一直都是滿級狀態。
樂和和二十五六歲的曹暉走進一家勾欄院,準備喝茶醒醒酒。
兩人剛坐下,時遷就如影隨形的隱匿到了房樑上,全方位的觀察曹暉。
周通和李忠來到鳳鳴軒樓下,顧大嫂抓着擀麪杖追了出來:
“吃白食吃到老孃頭上,真是活得不耐煩了,再見到你們,非打斷狗腿不可!”
周通演技爆棚,邊走邊還嘴:
“一碗麪居然賣那麼貴,你們怎麼不去搶呢?”
雙方罵罵咧咧的,等看熱鬧的人多了,彼此使個眼色,相互告別了。
李忠兩人來到擺攤的路口,繼續耍把式賣膏藥,等傍晚時去長春街,今晚就可以找個酒樓住進去,好好睡一覺了。
樊瑞沒下樓,直接從窗口飛走,回曹家的小院裡繼續扮演世外高人了。
喬道清用幻術神不知鬼不覺的離開酒樓,一直到了長春街才顯露出身影。
謝映登繼續扮演走街串巷的雲遊道士,他已經將整個真定城摸透,準備在城內繞半圈,然後去長春街看熱鬧。
楊林和鄧飛穿着守備將軍府的家丁服,邊走邊聊着將軍府裡的八卦。
孟康和馬靈告別後,溜達着去了軍械庫,馬靈則是前往他和時遷買的小院中,解除幻陣走進去,用院中架着的太陽能發電板給無人機戶外電源等設備充電。
馬麟拎着自己的笛子,繼續去暖香樓臥底,順便跟裡面的小姐姐聊聊人生理想啥的。
周通羨慕壞了,來到真定府的第一天就想跟他換換,可惜沒有一技之長和潘安似的容貌,註定沒法在這種地方生存。
景區神像前,李裕坐在老母親腳下的臺階上,通過轉播看完了情報部衆人的表現,覺得這羣人說不定還真能辦成大事兒呢。
不過買藍色小藥丸什麼的,這要讓人知道,怕是會誤會吧?
要不換成別的藥物,直接讓留守將軍提前結束戲份?
剛想到這裡,娘娘便提醒道:
“小霸王周通和守備將軍的女兒有姻緣,還是魯智深幫忙說和的,你確定要殺了周通的岳丈嗎?”
什麼?
小霸王周通居然要脫單了?
李裕趕緊打消殺人滅口的念頭,乾笑兩聲說道:
“我就是習慣性的發散一下思維,去了那麼多大帥比,沒想到實施美男計的居然是周通……他們會議結束了,我也回去了媽。”
娘娘說道:
“那個掛霜花生看起來不錯,你回頭給我做點。”
“好的,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