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屏風上彩色摟閣若隱若現,六名黑衣人有些手足無措的坐在少年帝王的龍榻前。

他們面面相覷,手腳都不知道該放在何處。他們被訓練這許多年,只知該如何殺人以及無條件的服從。

這,少年帝王沒有安全感,硬要他們守在牀邊。

好在少年帝王沒有什麼過分的要求,只是讓他們安靜的在一旁坐着。

少年的眼睛一直睜着,他怕一閉上眼睛就看到屍橫遍野,血色彌天。

登基大典的風光無限就在眼前,讚美的頌歌就在耳邊,可他龍椅上的血跡誰都能看見。

看似權勢滔天,誰知他常常一夜無眠。

一名黑衣人悄然站起身,旁邊的黑衣人拉住了他的袖口。“06?”

“我去點柱安神香,陛下他,睡不着”。說罷,被稱作“06”的黑衣人從懷裡掏出一柱安神香,打開火摺子,只稍微靠近,安神香就出現了火星。

他收起火摺子,將燃起的安神香插在雕花的香爐裡。

他速度很快,片刻,他便回來了。

香爐上雲煙繚繞,一股不知名的香氣充斥了整個內堂。少年帝王感到眼皮愈發沉重,他慢慢的闔上雙眸,呼吸逐漸平穩。

六名黑衣人只靜靜的坐着,挺直上身,呼吸都輕了幾分。他們像守護者的雕像,一直守候到黎明破曉,天色微亮。

少年帝王醒來的時候,天色大亮,六名黑衣人已經退回暗室。

他在內侍宮女的服侍下起牀,梳洗,衣龍袍,戴皇冠。只覺得今日格外神清氣爽,精神飽滿,“許是那安神香的功效”他心裡不禁想到。

他想起了昨夜裡那個被稱爲“06”的黑衣人,若是他在跟前,皇帝陛下必然會喜笑顏開,再來一句“重重有賞!”

可是這個想法剛一冒出,便被少年帝王一票否決。那些人是帝王的影子,這輩子都活着見不到陽光,即便是給他們錢財,於他們而言毫無用處。

他們是唯一默默付出卻不需要任何回報的人,即使要付出的是他們的生命,他們也會絕對服從。

少年帝王有些憂傷的搖搖頭,他要憂心許多社稷大事,哪裡有那麼多的空閒傷春悲秋。

暗室裡別有一番天地,是各式各樣的石洞練功室,它們分隔開來,彼此相鄰,卻又彼此疏離。

一道凌厲的劍氣擦過石洞壁劈開了石洞門前的大塊岩石,“砰”的一聲,岩石隨即碎裂,落下點點粉塵,在陽光的照射下,晶瑩剔透。

一名黑衣人闔着雙眸,用手拄着劍,耷拉着眼皮來了句“06,殺氣太重了!”

06反手將佩劍一把插回劍篋,手中不知從哪裡扯了塊白布,隨意的擦着骨節分明,傷痕累累的手。

“那不正好,我活着不就是爲了這個?”

“你活着是爲了陛下,不只是殺人。”

“哦!”06淡淡道,突然又想起了什麼,又加了一句“對,他不太喜歡血腥味”。

01睜開眼睛,冰冷的眼神掃過06,“不要自作聰明,陛下他不需要”。

“嗯,知道”,06無所謂的聳了聳肩,卻是半點也沒聽進去,隨即轉身進了石洞臥房。

“從此以後,他生你生,他亡你亡,你亡他生!”06坐在冰冷的石牀上,腦海中不斷迴響這句話。

這是他剛剛成爲影衛時被賦予的使命,他從那個時候就只知道他的帝王是他必須用生命去守護的人。那就是他的唯一,自然要用盡全身力氣去守候。

“這,不是應該的嗎?”他自嘲的笑笑,而後翻了個身,抱着手中的劍和衣而睡。

03拍了拍01的肩膀,嘴裡叼了根狗尾草,草根都已經被他咬了個碎爛,他可能還覺得有些不過癮,就把草一口吐出來,又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

“01,你跟我說實話,06明明是女兒身,她到底是怎麼進來的?”

01一皺眉頭,把劍往懷裡一抱,冷哼了一聲,“當然是憑本事進來的,沒事這麼多嘴做什麼,忘了自己的本分了?”

03悻悻的摸了摸鼻子,擺了擺手,“明白,下次不會問了,老子這輩子的好奇心都用在她身上了,結果都是三棍子打不出個屁來!”說完,03趕忙跑回了自己的洞穴。

01順着石洞壁整個身子滑了下來,他之所以讓06加入是因爲一個永遠不想說出口的秘密。可能,他一輩子也沒有機會說出來。

朝臣們的言辭依舊犀利,似乎每個人的立場都絕對正確。少年帝王低垂着眼瞼,他認真聽着每個人的意見來彌補他年少登基見識短淺的不足。

他突然覺得每個人說的都有道理,必要的時候,他也會和那些大臣一起陷入爲難。可他是皇帝,必須要在這個時候作出抉擇。

少年帝王沉默良久,才道:“此事便按大司馬的意見吧。”

實際上,他已經記不清大司馬剛纔說了些什麼,只是隨便選了一個位高權重的人,能夠服衆的人來堵住悠悠衆口。

煎熬了很久,終於退朝了,走出大殿的時候,少年帝王的內心都是雀躍的。

剛剛登基的時候,他並不理解爲什麼父皇會放棄才學兼備的幾位哥哥,力排衆議要他繼承大統。但是他是想做好一個皇帝的,他也想如同歷史上幾位祖先一樣名留青史,成爲一代明君。

可是,對於如今的他來說,實在太過困難。

想做一個明君需要才德兼備,需要麒麟之才一旁輔佐,還要天氣時利人和,集齊這些實在太難。可是若是做一個糊里糊塗的君王可太容易了,像他如今這樣,每天渾渾噩噩,不知所然的過着每一天。

雖然每個人都畏懼他,都尊敬他,可是他只覺得他們口中的“萬歲”無比諷刺,他不過就是出身好,運氣又好罷了。

甚至於,他手中拿着一張寫着四個血紅大字:“璃王欲反!”的告密字條的時候心裡都在猶豫。

殺,或者不殺,全然只在他一念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