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五 這個混蛋,又把門鎖了
他知道自己這麼做有點卑鄙,但無所謂,爲了不讓葉司再一次從他面前逃走,更卑鄙的事情他也做得出來。?陳然把從葉司口袋裡順走的手機小心鎖在自己抽屜裡,然後纔出去執勤。
中午有一個小時的吃飯時間,他打算利用這段時間去酒店先把葉司的行李拿回來,晚上下班的時候他就不必再特意跑一趟了。
葉司的東西不多,一個箱子一個揹包。陳然收拾東西的時候不小心踢到了立在一旁箱子,裡面咕嚕咕嚕的滾出好幾個小藥瓶子來。他撿起來一看,瓶身上全部都是英文說明,看樣子是葉司從國外帶回來的。
他身體不舒服嗎?
下樓的時候陳然長了個心眼,特意去路邊的藥店問了一下。然而讓他沒想到的是,這些竟然都是治療腎病的激素類藥物。而且都是處方藥,一般的藥店根本買不到。
“那請問,一般是什麼樣的腎病才需要吃這些藥呢?”
“看你手上拿着這幾種藥,應該是治療腎臟綜合徵用的。”
腎臟綜合徵?那是什麼病?
“謝謝。”陳然收回了藥瓶塞進口袋裡,道了聲謝快速離開了藥店。
坐在回去的車上,他拿出手機上網搜索了一下腎臟綜合徵到底是什麼病,然而結果卻讓他心寒。陳然忽然想起昨天晚上他看葉司的臉,看起來確實是比幾個月前他走的時候圓了一點,下巴也沒以前那麼尖了。如果葉司真的是吃胖了他高興還來不及,現在才後知後覺的想明白過來,這幾個月葉司過的都是什麼日子,哪裡還有心情好好吃東西,更別提長胖了。唯一的解釋就只能是,他病了。
陳然又低頭看手機,果然腎病綜合徵患者最主要的症狀之一就是浮腫。他竟然還以爲是他吃胖了,他怎麼能粗心到以爲他是吃胖了呢!陳然懊悔不已,如果不是他碰巧發現了,葉司是不是又打算瞞着他什麼都不說。
一到年底各種交通事故就頻發,陳然他們每天加班加點都還忙不完,更別提在這時候請假了。想都不用想,那是不可能的。好不容易熬到了下班鈴聲響,陳然第一次準點就閃人了,跑得比兔子還快。
他整個下午都在想葉司的事情,爲此他還特意給他一個在首都當醫生的久沒聯繫過的堂姐打了個電話,問這病得咋治。陳堂姐一開始給他唬了一跳,還以爲是他病了。等聽清楚不是他了之後才鬆了一口氣,就問現在什麼症狀了。陳然也答不上來,只說臉有點浮腫。那邊堂姐就說看不到人也不好說,還是得儘早去醫院好好做個檢查,最好是去做個腎穿刺,看看情況到底嚴重到了什麼程度。這些陳然聽着也沒聽出什麼厲害來,不過陳堂姐最後一句話讓他嚇出了一身冷汗。她說,
這病得早吃藥早治療,晚了拖成尿毒症腎衰竭可就真的沒得救了。
就是這句話讓他整個下午都心神不寧。腎臟綜合徵是什麼厲害的病他不知道,可是尿毒症和腎衰竭他還是聽說過的。
怎麼會這樣!
現在連陳然都開始怨恨老天的不公了,讓葉司受了那麼多苦還不夠,奪走了他的親人還不夠,現在又要讓他飽受病痛的折磨。老天當真是瞎了眼嗎?那些搶劫的,殺人的,販毒的從來不見天來收,卻偏偏讓什麼壞事也沒做過的葉司來受這些苦。
站在家門口,陳然深呼吸了好幾口氣纔有勇氣拿鑰匙開門。他忽然有點不敢面對葉司,明明這種時候,自己更應該成爲他堅實的後盾,做他值得依賴的靠山纔對。但他其實沒有信心能比葉司還要堅強,他怕自己會忍不住怨恨命運的不公,會忍不住泄露害怕和軟弱。
“我回來了!”他拍了拍自己的臉,換上一臉開心的笑容推門進去了。然而屋子裡安安靜靜的,沒有人回答他。
“葉司?”陳然推開臥室的門,裡面沒人,他倒是一眼看到了放在牀頭的那張銀行卡。抓過來一看,不就是幾個月前自己給葉司的那張麼。陳然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他疾步退出來,快步走過去推開了另外一間房的房門。
“葉司!”
“葉司你在嗎?葉......”
衛生間的門忽然打開,葉司甩着溼漉漉的手從裡面走出來。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話沒說完,陳然幾步上前一把抱住他。
“咳,咳咳。幹什麼呀,你是屬狗熊的啊,一見人就撲上來?”葉司猝不及防的被他一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一邊咳一邊不滿的朝他抱怨。
陳然只管緊緊的抱住他,剛纔有一瞬間,他以爲他又逃走了。他不能忍受這種事再一次發生。
“我只看見你才撲,別人我不撲。”陳然趁機在他嘴上啄了一口,這才放開他。
“少貧嘴,還沒跟你算賬呢。我的手機是不是被你拿走了,我是你的犯人嗎,你這叫非法拘禁!”
“別說的那麼嚴重嘛,充其量也就是情人間的懲罰遊戲,誰讓你總是說話不算話的。別生氣了,我也是迫不得已纔出此下策,不然你又跑了我要上哪裡去找你。”
“臭不要臉,誰跟你是情人。我可不記得自己答應你了。”
“我不管,反正人家的身子已經被你玷污了,你就要負責。”
嘿,還來勁兒了。葉司把他的大腦袋呼開,懶得搭理他。
“你在幹什麼?”陳然的目光越過他的肩頭看向衛生間,裡面有洗衣機在工作的水聲。
“你又不讓我出去,我看你房間裡堆了很多髒衣服沒洗......”葉司越說越小聲,他什麼時候做過這種事,像個賢惠的小媳婦兒似的,操持家務,給自己男人洗衣服。
果然陳然聽得喜上眉梢,半推半摟的一起進了衛生間。
“我來幫忙,我們一起洗。”
明明說好是洗衣服,不知怎的沒多久衛生間裡就傳出了粗重的喘息聲,夾雜在轟鳴的水聲裡,時斷時續,反而更加引人遐想。
陳然其實是故意的,他想看看葉司身上是不是還有其他地方也已經浮腫了。但他沒得逞,伸手去撩葉司衣服的時候被他捉住了搗亂的手。
“你自己洗吧。”葉司翻臉比翻書還快,一下拍掉陳然的手把人推開奪門而出。但陳然還是瞥到他露在外面的一截手腕,明顯比以前粗了一圈。
“葉司!”陳然跟着追出來。
“你生氣了?”
“沒有。”
“你明明就生氣了。”
“我說了沒有就沒有。”甩下一句話,葉司逃回房間裡,砰一聲把房門關了。他不能再待在這裡了,遲早會被陳然發現他身體的異樣的。更何況他現在的身體也承受不了那麼激烈的興愛,就算只是作爲一個泄yu工具他現在也失去了作用,他還有什麼資格留在陳然身邊。
而門外的陳然也是一臉凝重,葉司一定不想讓自己知道他生病了,所以才那麼忌諱自己碰他的身體。他又想起堂姐跟他說過的那一番話來,這樣下去不行,他得想個什麼法子帶葉司去醫院做個檢查才行。
晚飯是在外面吃的,出門之前陳然拿着手機急速的翻閱着什麼,爾後才拉着葉司一起去了一家粵菜館子。腎綜患者的飲食一定要注意低鈉低鹽低脂肪,而所有菜系中,以粵菜最爲清淡。陳然特意囑咐服務員他們這一桌的所有菜都必須少鹽,清蒸魚乾脆不放鹽,直接端一碟醬醋沾着吃。
菜一上桌,葉司嚐了一口就皺起了眉頭,幾乎嘗不到鹹味。
“廚房是不是忘了放鹽啊,怎麼一點味道都沒有?”
“不會啊,我吃着挺好的。是你平時太重口味了,吃清淡點好。”陳然不以爲意,夾了一大塊魚肉,小心的將裡面的細刺都剔掉,沾了稍許醬醋再放到葉司碗裡。
“快吃吧。”
一頓飯葉司吃得食不知味,雖然清淡飲食是好,但這未免也太清淡了,所有的菜都像沒放鹽一樣,根本吃不出一點味道。他幾次盯着陳然,想要他從臉上看出什麼破綻來。但那人表現完美,找不到任何蛛絲馬跡。
家裡有兩個房間,葉司不肯和他一起睡。
“客房沒空調,晚上會很冷的。”
“我不怕冷。”
“棉被也不夠。”
“我蓋毯子。”
“我保證什麼都不會做的,這樣也不行嗎?”陳然趴着客房的門框不願出去,再三表決心自己不會對他做出禽獸行徑。但葉司絲毫不爲所動。
“不行!,出去,我要睡覺了。”
“小司。”
“你再不出去我就去住酒店了。”
“好了好了,我出去就是了。那你早點睡。”陳然怕他睡不暖,還是從隔壁的房間裡把自己的被子抱了過來,換走了他牀上的毯子。
夜一點都不靜,大街上的喧囂順着風飄飄忽忽的送進了陳然耳朵裡,他忽然記起來,今天好像是除夕。他一直對這個節日沒有太大的感覺,反正在他們家,過年就是三個沒話說的人坐在一張桌子上匆匆吃一頓飯,這年就算是過完了。有時候連一頓飯都沒吃完人就被叫走了,他爸永遠有陪不完的領導,他媽永遠有見不完的客戶,他和自己家的保姆相處的時間都比他爹媽多。
陳然從來不怨恨他的父母,相反,他反而很能理解他們。正是託了他們的福,他才能過着有些人一輩子都沒辦法過上的優越生活。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需要犧牲一些感情作爲代價實在正常不過。
陳然尚且如此,那對葉司來說就更加沒感覺了。於是對中國人來說最爲重要的一個節日,竟然被兩個血統純正的中國人給忘得一乾二淨了。
隔着一堵牆,兩個人各懷心事都睡不着。直到後半夜,陳然恍恍惚惚即將陷入睡眠狀態的時候,忽然被客廳裡傳來的一聲輕微異響給驚醒了。他蹭的一下從牀上彈了起來。
這個混蛋,竟然又把門反鎖了!
葉司找了半天也沒看見他的鑰匙,憤然的一腳踹到門上,但他沒敢真用力,防盜門還是發出了輕微的一聲響。他故意不和陳然睡一個房間,就是打算趁他晚上睡着的時候偷偷溜走,誰知道那個混蛋竟然真的像關犯人一樣不給他留一條後路。正猶豫着要不要到他的房間裡去找找鑰匙,身後突然冒出來一個陰森森的聲音,
“在找鑰匙嗎?”
“嗯。”葉司正想着誰這麼貼心,一回頭立馬倒退着趴在門上嚇得半死。陳然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到了他身後,下巴擱在一隻手電筒上。
“臥槽,你他媽嚇死我了!”葉司咒罵了一聲,連連拍着自己胸口。
陳然啪一下打開客廳的大燈,葉司穿戴整齊,行李箱就放在門邊。陳然不說話看着他,葉司這才意識到自己半夜三更不睡覺,卻拖着行李箱準備往外跑的狀況,是不是得跟人家好好解釋一下。
“那個,我就是,其實是我.....”葉司腦子飛快的轉着,可是把所有能想到的理由都過濾了一遍之後才發現,不管是什麼樣的理由聽着都像是藉口。他忽然不爽了,我他媽爲什麼非得跟你解釋不行。
“看什麼看,我幹什麼放着豪宅不住,要窩在你這幾十坪的小公寓裡啊。快點開門,我要走了。”葉司說罷有些忐忑的看着陳然,他還以爲他會生氣。誰知道陳然聽他說完轉身就回了臥室裡,沒過多會兒就出來了,手裡拎着一個揹包。
“你這是?幹什麼?”
“你不是不願意窩在我這小公寓裡嗎,那我陪你去住豪宅。”
豪宅個屁啊,早在他回來之前,他就已經讓葉懷民生前替他管房子的那個朋友幫忙把那棟房子給賣了,不然他哪來的錢還給陳然。
“你別鬧了。”葉司有點不耐煩。
“好,我不鬧,那你也別鬧了,我們去醫院吧。”
葉司驚愕的擡頭看着他。
“你在說什麼,我,我爲什麼要去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