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這條路上的你我他
這個小鎮已經很多年沒有下過雪了,今年的冬天暖和得都不像冬天,中午的時候出了大太陽,光希一頓飯吃下來還吃出了一身汗。自從去市裡上高中後,他幾乎再沒回過以前的學校,今天不知爲何突然來了興致,趁着天氣好,飯後他獨自漫步去了以前小學旁邊的工會球場。
都說年味兒年味兒,可是光希卻發現,越長大這年味兒越淡了。以前小時候多盼望着過年,有新衣服穿又有壓歲錢拿。家家戶戶放鞭炮,大人小孩擠了一屋子熱熱鬧鬧。可是現在,禁止鳴放煙花爆竹的規定一出臺,年味兒就少了一半。這些年越來越多的人涌向沿海城市務工,房子漸漸都空了,他一整條路走下來,見到開門的沒幾家人。
就連工會的籃球場都在他來不及注意的時候變了模樣。那年他們剛來這裡打籃球的時候,球場旁邊的欄杆還是新刷的藍色油漆,如今歷盡風雨,早已經斑駁掉漆,生鏽得不成樣子。籃框歪了,籃球架上的木板也開了裂,一切都不是原來熟悉的樣子了。
就如同他現在的生活一樣,原本簡單的生活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開始揹負了許多其他莫名其妙的東西,壓得他有種喘不過氣來的疲累感。他都已經快要記不起自己上一次沒心沒肺的開懷大笑是什麼時候的事了。
光希在被曬得暖暖的長石凳上躺下來,夏天當年就是在這裡摔倒的,他還記得自己當年如何英勇的爲他打架,結果他自己差點被徐美雲狠揍一頓。那時候明明只是覺得他是個麻煩的拖油瓶,這種感情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起了變化的。
陽光煦暖,照得人睏意連連,光希枕着頭漸漸陷入模糊的意識。迷迷糊糊中他似乎聽到有人在喊他——
“光希哥,光希哥。”
“小天?”他呢喃着向那張模糊的臉孔伸出手,然而卻真的握到了。光希猛地清醒過來,身前投下一大片陰影,卻是泛着眼淚的古月。
“小天小天,你連做夢都只關心小天。光希哥,你可不可以公平點也看看我。”古月突然情緒失控泣不成聲。
從小就是這樣,光希哥只會關心小天。小天哭了,小天被人欺負了,小天難過了,只要是小天的事,他都會變得緊張。她知道自己是姐姐不該嫉妒,可是可不可以,心中的天平可不可以也往她這邊傾斜一點。她也會難過 ,也會哭,也會受傷,她也想要躲進光希哥的懷裡尋求安慰。
光希從未見過她哭成這樣,頓時慌了手腳。
“對不起月月,是光希哥疏忽了。”光希忽然後知後覺的明白古月爲什麼會哭成這樣。是他們都疏忽了,以爲她很少哭就不會哭,其實她纔是最難過的一個。
“光希哥。”她再懂事,終究只是個十五歲的孩子。古月靠着他的肩膀放聲大哭,彷彿要把這麼多年來的委屈都哭出來似的。
夏天追着他們的腳步過來的時候,就只看到球場邊上靜靜靠在一起的兩個身影。他從很早以前就明白是古月贏了,他不能做光希哥的老婆。但即便如此他也絕不想放開光希的手,如果連光希哥都不再是他的了,那他還剩下些什麼。
那個冬日的下午,他們三個各懷心事在球場邊坐了一整個下午。夕陽沉下的時候,他們像小時候一樣,一左一右牽着光希的手回家。時光,在他們身後留下了一連串腳印,然而他們在一起的痕跡,也終於在時光裡被土掩塵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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