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故鄉需要我
“哪怕一切榮耀都盡歸於我，而你們什麼都得不到，你也不在乎？” 諾亞垂下頭顱，距離這名仙藥精靈更近了幾分，一股混合了特殊薰香氣味的熱流，吹動了赫蘿的栗色長髮。
追名逐利，乃是絕大多數生靈的先天本能，因爲這可以最大限度地愉悅精神，滿足物質需求，哪怕長生種也不例外。
金屬龍族的許多行爲邏輯，都是基於名利二字，別說這些世俗中的生靈，即便是號稱永生的神靈也是一樣，神靈最恐懼的事情，就是世俗不再傳頌祂們的神名。
連名望都不在乎的生靈，那可當真是少之又少，要知道，有許多英雄賢者，之所以能夠做出那些震撼人心之行爲，就是有身後名的激勵。
“當然在乎，可不借助您的名望，我和爺爺的研究成果註定只有湮滅，我們的心血成果，也只有凡人能夠用上，沒有任何貴族以及超凡者會在乎。”
“是大部分不在乎，但依舊還是有一部分在乎的。”
諾亞伸出龍爪指向拉法爾，隨後又點向自己，
“例如我們。”
“可你們是龍，不是嗎？這些對你們而言，都是無用的知識。”
赫蘿輕聲道，雖然她也是人類，但是她對於人類卻沒有多高的期待。因爲出生就被拋棄，生長於底層的她，見過太多醜惡，當然，也有許多小美好。
“事實上，我所著作的諾亞之書可以傳播，就是因爲我養父養母支持，他們可是名副其實的人類。”
諾亞爲人類辯解了一下，不過他自己也知道，養父養母之所以願意傳播諾亞之書，完全是因爲看在他的面子上，因爲他想要，所以才得以允許。
“請容許我的無知，我的地位低下，只知道被稱作聖龍的是您，而不是您的養父養母，我從未聽過他們的名諱。”
“爭辯這些毫無意義，你覺得其他人類不在乎，可你在乎啊。”
諾亞不再浪費時間，而是直接表明意圖，
“我對你的研究成果非常感興趣，願意資助你繼續。我可以提供給你足夠的資金以及材料上的支持。
並且，從今以後，你所有的成果，都可以標註上你自己的名字。所以，你願意追隨我嗎？”
金龍格外自信，因爲他想不出這名人類藥劑師拒絕的理由，無論是名還是利，乃至更廣闊的前途，他都可以提供，誰能不被吸引？
“不得不承認的是，您給予我的條件，非常誘惑，我也非常心動，但請允許我的冒犯，我想拒絕。”
赫蘿沉默了好一會兒，這才緩緩的回答道。
“爲什麼？”
金龍不能理解，銀龍拉法爾也是一點錯愕，他想不明白，這名實力卑微的藥劑師爲什麼會拒絕金龍？
她在金龍這裡，明明可以獲得她所需要的一切，拒絕了金龍，她又能夠得到什麼，還有誰會欣賞一位都已經三十歲，平常使用普通草藥給凡人治病的人類藥劑師？
“這裡不需要我，但我所出生的小鎮卻需要。”
這就是赫蘿給出的理由。
“所以，你想回到故鄉？”
諾亞緩緩點頭。
“那裡的人需要我，我是卡梅爾小鎮唯一的藥劑師，沒有我，很多老人都無法度過今年冬天，那裡的氣候非常寒冷。”
爲了證實自己言語的真實性，赫羅從腰間有些破舊的挎包中，翻出了一本皺巴巴的小冊，遞交給金龍。
諾亞接過，翻開掃了一眼，頓時便有一種情緒升起，擡頭看了一眼赫蘿，
【瑪莎，57歲，視力模糊，看不清東西，用金盞花和藍鳴草調配明目露，每天一次】
【史密斯，46歲，關節炎症，溼冷環境下最嚴重，用松節油，生薑，虎骨調配活絡油，每天兩次，緩解疼痛與炎症】
【海倫，83歲，失憶症，用紫錐菊和落星香製成記憶花茶，幫助改善她的記憶力和保持精神清醒，三天一次】
【喬治，68歲，血燥症……】
【……】
這本小冊子上面林林總總記錄了近百名凡人的年紀，病症，以及所需要服用的藥物，藥物的調配方法，其中有多半都是上了年紀的老人，還有一小部分是小孩與成年人。
這可以說是一本百人病例集，讓諾亞吃驚的，不僅僅是上面詳細的記錄，還有那些老年病人。
雖然他所處世界的魔力環境非常優渥，但對於無法掌握超凡力量的凡人來說，並不友好。
因爲荒野之中滋生出來的怪物太多了，有時候不僅僅是怪物，過於濃厚的魔力，會生成一些特殊的花草，這些有時候也會對凡人身體造成難以扭轉的嚴重後果。
因此，凡人能夠活過80歲，當真是非常少見，但在這本小冊子上面，60歲到80歲的老人卻是最多的，甚至還能夠看到百歲高齡的老人。
也難怪，這位名叫赫蘿的藥劑師，將她與爺爺的心血補充到諾亞之書上，會被銀龍拉法爾注意到。
“我明白了。”
諾亞將病歷冊還給赫蘿，
“這些人不能失去你，而你也需要他們，離開了熟悉的環境，你或許在短時間內無法進行更多的研究，對麼？”
“是的，如果您對我的成果感興趣，我可以定期將我的成果寄給您。”
“不，我現在最感興趣的並不是你的研究成果，而是你本人。”
諾亞糾正了赫蘿的話，並告知她一點，
“你需要知道的是，這麼多年來，你是我第一位想要招攬的人類，不過非常遺憾的是，你拒絕了我。”
“非常抱歉，但您長居的艾利希姆城，並不需要一位像我這樣的藥劑師學徒。”
“不，這一點你錯了，這裡的人同樣需要一位關愛他們的善良藥劑師。”
諾亞反駁了赫蘿，隨後目光看向一旁的拉法爾，
“拉法爾閣下，你還記得赫蘿小姐的家鄉在哪裡嗎？”
“當然，我爲了找到那裡，可是花費了不少精力。”
銀龍肯定地回答道。
“那你還記得赫蘿小姐的家鄉，有多少居民嗎？”
“大概有兩三千人？”
銀龍的語氣頓時變得不確定起來。
“如果算上週邊她常去的村落呢，加起來大概又有多少人？”
“這……” 拉法爾一臉懵逼，完全不知該回答這樣的問題，身爲高高在上的銀龍，能夠屈尊降貴去尋找一名藥劑師學徒，已經是非常難得了。
他又怎麼可能注意到這名藥劑師居住的周邊，還有多少凡人生活，他怎麼可能會無聊到去注意這樣的事情。
“我所居住的卡梅爾小鎮，再加上週邊的納塔村、多克村、韋恩村，除去我以外，一共有兩千六百五十七人。”
赫蘿給出準確的數字，那是她幼年時，跟爺爺一同踏過的土地，她記得每一戶人口的姓名。
“嗯，不到三千人，不算多。”
諾亞點點頭，目光看向略顯尷尬的銀龍，
“拉法爾閣下，我能委託你一件事情嗎？”
“您請說。”
“我將提供給你一筆資金，並且會令一部分雲巨人配合你。唯一的要求就是，將赫羅小姐的家鄉，全部都搬到我的領地上。”
“將赫蘿的家鄉搬到……”
拉法爾的眼角抽搐了一下，雖然他是已經活了三百年的銀龍，自問也是見多識廣，但他真沒有見過這樣的事情.
不要說見，聽都沒聽過，爲了招攬一名藥劑師學徒，居然計劃搬遷將近三千名凡人，這需要耗費一筆多麼龐大的資金啊。
“諾亞殿下？！”
原本神情始終都保持平靜與鎮定的赫蘿同樣也是一臉懵逼，擡頭仰望著諾亞，萬萬沒有想到，想要招攬她的金龍，居然會做出如此安排。
“爲什麼要用這樣的眼神看著我？我不是說過了嗎？你是我第一名想要招攬的人類，我可不想失敗。
你不願意離開家鄉，我作爲金龍，也不可能逼迫你拋棄的故土，既然如此，我也只能夠做出這樣的安排了。
將你故鄉的一切搬到這裡來，這樣不論是誰，我們都可以滿意。”
金龍一臉理所當然，赫蘿頓時對這位被諸多凡人尊爲聖龍的金龍有了一定了解，這是一位霸道到不容忤逆的存在，但的確非常仁慈。
“我只是一名藥劑師學徒而已，根本不值得您付出這樣的代價。”
“顯而易見，我們的價值觀並不一樣，我認爲值得。”
諾亞笑道。
“諾亞殿下，您可能不知道赫羅小姐居住的小鎮距離這裡有多麼遙遠。讓如此之多的凡人遷移，這不僅僅會消耗極大的資金，而且因爲路途遙遠，有許多凡人無法承受奔波的辛勞。”
拉法爾不得不委婉提醒諾亞，這就不是錢不錢的事情，凡人根本經不起這種折騰。
“爲什麼要奔波？佈置一座臨時傳送陣不就好了嗎？”
諾亞不以爲然，他當然能夠理解銀龍的意思，但這明顯就是給出的錢不夠多，只要願意付出足夠的代價，凡間可沒有多少事是不可能的。
“佈置傳送陣？”
拉法爾更加懵了，因爲他現在可以大致估算出成本了，這是一筆令他心痛到滴血的消耗，換成他來，即便是他再怎麼愛惜天才，也絕不會如此付出。
“小錢而已。”
金龍展現出了令成年龍都要仰望的豪橫。
沒辦法，在法師城的建造過程中，掌控了所有魔像生產線的他，迄今爲止，都不知道撈了多少利潤。
岩石魔像跟黏土魔像，在中下層超凡者中可是非常暢銷的熱門產品，哪怕是產量極大的黏土魔像，也是供不應求。
不知疲倦，不需額外充能，能夠自我修復小部件損傷，具備這些特點，就足以令許多商團瘋狂購入了。
“……”
拉法爾的嘴脣動了動，想要說些什麼，但卻沒有說出口。
在這一刻，銀龍真的有一種想要結束遊歷生涯，就此停留下來，追隨這位聖龍的想法。
不僅僅是因爲這位聖龍包容百族萬靈的崇高胸懷，更是因爲他此刻所展現出來的豪橫與財大氣粗。
招募區區人類藥劑師學徒都能夠付出如此代價，他堂堂銀龍，如果願意追隨，又能夠獲得多少好處呢？
“既然您已經決定了方案，那麼，樂意爲您效勞。”
這就是銀龍的回覆。
一旁的赫蘿更是無言，都不知道該做如何迴應了。
不過她現在再也沒有了拒絕的理由，人家都打算把她的故鄉給全部搬過來，還拿什麼拒絕。
至於不允許金龍搬遷，她有什麼資格不允許？誰有資格拒絕？人家願意如此高規格的邀請，已經很給面子了。再拒絕，那就是不識好歹了，她雖然不慕名利，但不是沒有腦子。
“諾亞之書啊！”
將事情定下之後，諾亞忍不住想念起了果實的滋味，
“說起來，有好長一段時間都沒有吃果子了，可惜，現在果子的成熟速度越來越慢了。”
金龍頗爲苦惱，或許銀龍覺得他以如此代價邀請一位藥劑師學徒並不值得，但在諾亞看來，這可是血賺啊。
人家連名字都不要，將自己畢生心血，全部都加到以他命名的書籍上，最終獲利，受到感恩崇拜的可是他呀。
不過這也讓諾亞受到了啓發，他再怎麼天才，受限於自己的身份，以及地位認知，也有許多事情沒有辦法做到。
譬如他就不可能花費精力與時間，去思考如何用最低廉的代價，去治療一位得了失語症的八十歲人類老頭，但有人卻願意去做這種事情。
因此，諾亞認爲自己需要這一類人，幫助他查漏補缺，完善不足，更進一步爲黃金樹獲取更多凝結果實的養分，
“或許，可以將諾亞之書逐漸擴編成一本百科全書，將各種各樣的知識全部都收集到上面，然後整理編撰，我只需要掛上自己的名字就可以了。”
諾亞進一步發散思維，做出設想，
“這些都不需要我自己去做，可以交給其他人，赫蘿可以負責草藥片的編撰，但其它方面，還是需要蒐羅更多的人才啊。
嗯，應該委託給拉法爾，辛苦一下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