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長的手指穿插在她的短髮裡，心口微微發澀。
她剪掉的頭髮就像他們的感情一樣，他們好不容易重新長出來的感情，就這樣歸零了。
不，應該說變成負的了。
因爲她現在的頭髮比之前剪得還短。
幫她吹乾頭髮，騰浩霆將她放進被子裡，在她額上輕輕印了一個吻，“我去書房，你先睡，不用等我。”
“嗯。”
夏靈應了一聲，便閉上眼睛。
騰浩霆站在牀頭看了她好一會兒才轉身離開，步子有些淒涼。
門關上的那一刻，夏靈睜開眼睛。
其實睡不着的。
怎麼會睡得着？只要她一閉上眼睛就全是媽媽服下安眠藥的情景，這個噩夢已經徹底纏上她了。
好像在懲罰她一樣。
她不敢睡。
強撐到凌晨，上下眼皮終於受不住，開始糾纏打架，她不在抵抗，閉上眼睛睡去了。
書房裡，騰浩霆看着電腦裡的小女人發呆，等看到她胸口輕輕淺淺的起伏時才關了頁面，起身回房。
他其實沒工作，一直在看着她，看着她痛苦，糾結，妥協，這些情緒放大無數倍地施加在他身上，他覺得快要被壓得喘不過氣來。
有時他在想，要不就放了她？
可是這個念頭一出來，他渾身就忍不住地抖動，根本無法忍受，哪怕只是一個想法！
騰浩霆在推開房門的那一刻握了握門把，所以，他絕對不會放開她！
絕對不！
牀上的人兒似乎夢到了什麼，滿臉的不安，額頭上全是汗珠。
騰浩霆皺了皺眉頭，脫掉鞋子，躺在她身側，緊緊將她擁在懷裡。
“別怕，我在呢。”
“我在呢。”
他將她的頭按在他炙熱的胸口，另一隻大手一下下輕拍着她的後背。
從窗口梳妝鏡裡看，他就在哄一個受了驚的小孩，溫柔中帶着滿滿的心疼。
好在懷裡的人漸漸安定了下來，似乎那些纏繞着她的夢魘終於散去。
她的小手無意識地樓上騰浩霆精裝的腰身，小臉往他懷裡貼了貼。
騰浩霆拍着她的動作猛然停下。
她，其實並不厭惡他的吧？
其實已經習慣了他？
本能地去依賴他？
這個發現讓騰浩霆欣喜若狂，他在頭髮上親了親，也許情況並沒有他想象的糟糕！
如果能愛，誰願意被恨！
第二天，夏靈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在騰浩霆的懷裡，她皺了下眉，想退出來，卻發現自己的手搭在他的腰上。
她愣了愣，將手收回來，卻沒有逃離他的懷抱。
騰浩霆！
騰浩霆！
爲什麼是你的父親呢？
她微微仰頭，眸子定在他的臉上，看到他額上已經結痂的傷口，小手不由地伸過去，在空中猶豫了一下，終是觸上，輕輕地在上面摩挲。
這麼大的傷口，萬一留下疤了可怎麼辦呢？
他很聰明，卻似乎總是不愛惜自己。
每次受傷了也不重視，現在連藥都懶得上了！
不知道爲什麼，夏靈想着想着竟有些小生氣。
她剛想開口將他喊醒，頭腦卻猛然清晰過來，她這是在做什麼？
她毫不猶豫地從他懷裡退出來，離開那個讓人有些不清醒的地方。
閉着眼睛的騰浩霆似乎微微皺了下眉。
夏靈從牀上坐起來，心裡有些煩躁，她不停地在心底跟自己說，不能這麼關心他，不能！
默默將他三年前的“罪行”在腦海裡過了一遍，似乎只有這樣才能提醒她，他們已經不是從前的夏靈和騰浩霆了。
終於平靜下來，她回頭看了他一眼，他還沒醒，眼瞼下有片烏青，看來昨夜他睡得很晚。
她很想問問他，她爸爸的事情怎麼樣？
卻不知道怎麼開口。
想了想躡手躡腳爬下牀，跑到洗手間將門關上，打給了劉俊。
此時劉俊還在睡覺，他今天難得休假，又沒有女票，只能和自家的大牀談戀愛了。
電話想的時候，迷迷糊糊以爲是騰浩霆打給他的。
劉俊翻了個身，心裡吐槽，他家總裁現在真是越來越不體貼了，居然休假也不放過他！
赤果果的資本剝削啊！
不管了，就當沒聽見。
可是那鈴聲一直響，大有他不起來接就不罷休的趨勢。
想到某人生氣的後果，他掙扎猶豫着來回翻了幾下果斷將手機撈了過來，“騰總，早上好。”
他笑嘻嘻道，希望他家總裁不要怪他接電話接得太晚了。
這邊的夏靈默了一下，“是我，夏靈。”
劉俊大腦短路了片刻，不小心脫口而出，“哦，是總裁夫人啊！” 說完他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他是騰浩霆最信賴的心腹，怎麼可能不知道他們之間正面臨着有史以來最嚴重的情感危機？
“咳，那個，夏靈小姐，你打給我是有什麼事嗎？”
總裁夫人？
夏靈的思緒正停留在那四個字眼上，以前她總是篤定她一定會嫁給騰浩霆，和他一起變老，看日出朝陽，看晚霞落盡。
她嘴角不由地掀起了一個嘲諷的笑，嘲諷時間果然讓一切都面目全非的本事。
似乎眨眼間，她和他就再也回不去了！
“夏靈小姐？”劉俊惴惴不安地喊了她一聲。
夏靈回過神來，握緊手機，“我，給你打電話，是想問一下我爸爸的案子進展到哪裡了？”
“這個啊”電話那頭突然頓住，“你，你還是去問騰總吧。”
哪裡輪得到他來說呢。
此時，騰浩霆正坐在牀頭，目光盯着洗手間緊閉的房門，不知道在想什麼。
夏靈遲疑了一下，“我……算了，你忙你的吧！”
她不知道該怎麼跟劉俊解釋她爲什麼不去問騰浩霆，而去問他。
事實上，她自己也不知道。
從裡面出來，就撞上了騰浩霆看過來的目光，一下子無所適從，愣在那裡。
半晌纔開口，“你，醒了？”
騰浩霆看她似乎是不敢過來，眼眸中閃過一些異色，輕聲“嗯”了一下。
“明天我會把搜到的證據遞交法庭，申請你父親的案子開庭再審。”他淡淡道。
就好像他知道她剛纔是做了什麼一樣。
夏靈忽然不知道說什麼，
低下頭不知道說些什麼。
騰浩霆又說，“估計這週會立案，開審的話要下週了。”
其實只要他施壓，可以快點的，現在他卻不想那麼快！
也正好趁着這段時間好好收拾一下殘局了，歐式，還有白家。
白家他本來是不打算下手的，但白幼晴居然敢在他還沒有打算讓夏靈知道真相的時候就告訴她三年前的事情！
她自找的！
別怪他不念兩家多年的情分！
夏靈輕輕“哦”了一聲，她現在還不理解騰浩霆要幫她救出爸爸付出的是什麼。
“你今天要出門嗎？”騰浩霆忽然問她。
問題有些跳脫，夏靈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啊？”
騰浩霆笑了一下，“如果你出去叫家裡的司機送你，另外，會有人保護你。”
夏靈心口窒了窒，他真是什麼都替她想到了。
他是怕她尷尬，她知道的。
她看着騰浩霆下牀，在衣櫃裡挑了一套西裝，他很少穿西裝，除非是出席什麼重要的會議，或者接見重要的客戶。
“你，要出去？”夏靈忍不住問他。
“嗯，去見幾個客戶。”騰浩霆應道。
她果然猜得沒錯，但也沒往深處多想。
騰浩霆沒吃早餐就出門了。
夏靈沒有出去，他不在，她沒有必要出去。
這一天過得渾渾噩噩，吳媽看着她的樣子都心疼，猶豫着走到她跟前。
“夏靈小姐，雖然我這老婆子不知道你和少爺間發生了什麼，但是少爺他真的是把你當做自己的命！你開心他就開心，你不開心他就痛不欲生！”
“吳媽，你別說了。”夏靈揉揉發疼的腦仁。
這些她怎麼不知道！
吳媽閉了閉嘴，最後還是忍不住，“你不讓我說我也要說，也許少爺真的做了什麼讓你難過傷心的事情，可是你總不能爲了這一件事情將你們之前的一切都給抹殺掉啊！”
她說着說着眼眶還紅了，“上次，上次少爺還受了那麼重的傷，背後兩刀，他爲你可是連命都不曾顧及過啊！這些，難道你都忘了嗎？”
命？
夏靈的心似乎被什麼刺痛了一下，三年前，他以爲她死了主動撞在槍口上，三年後他爲了能和她在一起，讓她生生捅了兩刀。
他爲她的確是不顧命！
其實白幼晴當初說三年前他沒有去赴約，是在和她訂婚，她不信的！
她只是在麻痹自己，好讓她多一個理由不陷在騰浩霆的深情裡。
“夏靈小姐，你想想，你想想少爺對你的好，你難道忍心讓他這麼痛苦下去嗎？”
吳媽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夏靈按住胸口，她不知道，不知道該怎麼辦？
爲什麼這樣的事情要發生在她和騰浩霆的身上？
他們明明可以很幸福很幸福，爲什麼命運要這樣對待他們？
誰來告訴她，身上有血仇，要怎麼相愛？
“夏靈小姐？”吳媽還要再說些什麼。
夏靈看向她，眼睛裡淨是悲愴，“吳媽，我求你，求求你別說了好嗎？”
吳媽一怔，將她抱在懷裡，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好，好，吳媽不說了，不說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