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吱呀”一聲打開了，夏靈剛剛拿起刀子的手頓住，猛然回頭，一個穿着幾個警服的男人愣在門口。
他身後是清一色的白衣天使。
“這，騰少怎麼會傷得這麼重？”陳警司大驚，明明他上來之前不是這個樣子的啊！
他滿臉詫異地看向夏靈，看到她手裡的刀子眸光緊了緊。
夏靈知道他是誤會了，也不算誤會，騰浩霆身上的傷口的確是她傷的。
她現在顧不了那麼多，將刀子往地上一扔，衝着門口的護士們喊，“快救他！”
緊接着，她踉蹌地爬到騰浩霆跟前，想抱他起來到擔架上，奈何對她來說他太重了，根本抱不起來。
“我來吧。”
一個淡漠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夏靈擡頭，是那個警察，看着她的眼神異常疏離。
她頓了頓，聽話地將胳膊從騰浩霆身下抽了出來。
陳警司輕巧地將騰浩霆弄上了擔架。
旁邊跟來的醫生看了一眼，臉色驟變，“馬上送醫院搶救。”
夏靈的心狠狠地揪起來，踉蹌着跟上去，卻被陳警司用身子擋住，不叫她接近。
她知道他是怕她再傷害騰浩霆。
小嘴兒張了張想要解釋卻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只能怯怯地退到一旁，目光卻是分秒都沒離開過擔架上的騰浩霆。
一直看着他們將騰浩霆擡上了救護車。
他們顯然沒有要她陪同的意思。
夏靈能理解，如果騰浩霆今天真的出了什麼事情，她就是最大的嫌疑犯，如果他死了，她就得給他抵命。
她不怕，可是她害怕她會真的失去他！
如果不在他身邊陪着，緊緊盯着，她不甘心。
夏靈小跑着追上去，追上即將上車的陳警司，情急之下她拉住他的袖子。
“讓我上去吧。”一雙水汪汪的眸子殷切地望着他。
陳警司瞧着裡面的水汽怔了怔。
他一直不明白騰少寧願不處理傷口也要先保護的女人是什麼樣子，卻不想一進門就看到她拿着染血的刀子，而騰少倒在血泊中。
現在，她又擔心得快要哭出來是怎麼回事？
真是……叫人費解。
他將目光移到她的身上，寬大的外套將她的大半個身子都遮住，卻遮不住她脖頸間的紅痕。
他是個男人，即使沒在現場也知道發生了些什麼。
這……似乎更叫人費解。
最後他的目光停在拽着他袖子的小手上，夏靈頓時像被蠍子蟄了一樣，猛然縮回來。
“對，對不起。”她低下頭，盯着自己的鞋尖，分秒後又固執地望向他，“警察叔叔，你就讓我上去吧。”
警察叔叔？他看着很老？
陳警司頓時覺得眼前的人兒有點意思，騰少拼死也要保護的人兒果然……不一樣。
可是他不能拿騰少的命來冒險，要是騰少真的在自己的轄區出了事情，他就算有幾顆腦袋也不夠抵的。
雖然他已經信了她，不會再傷害騰少。
“對不起，你不能跟着去，按照規章流程你要跟我們的人去一趟警察局，做個筆錄。”他的語氣帶着些歉意，不再像之前那樣疏離
。
夏靈皺眉，“真的，不行嗎？”
陳警司像是聽到了，又像沒聽到，轉身準備上車，又回來，“你就跟我去做筆錄吧。”
夏靈怔了怔，“你，不去看着他嗎？”
陳警司臉上閃過一抹微不可查的笑意，他不是醫生，去了也幫不到什麼忙，倒是眼前這個人兒和騰少的關係讓他更感興趣。
“我叫陳凱，跟我走吧。”
夏靈望了一眼已經關上車門的救護車，心裡千萬個不情願，可是有什麼辦法呢。
她怏怏地跟在陳凱後面，心思卻全在那輛漸行漸遠的救護車上。
警察局。
“姓名？”
“夏靈。”
“年齡？”
“24歲。”
陳凱擡頭看了她一眼，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小好多呢，“和受害者的關係？”
夏靈一怔，她和騰浩霆的關係嗎？琢磨了好久也找不到切確的詞彙來回答這個問題。
“很難回答？”陳凱問她。
夏靈咬了咬脣，開口：“我，喜歡他。”
是喜歡！她騙不了自己，也不想騙了。
也許是他第一次在市場部當着那麼多人說喜歡她，她就動了小心思，又或者更早，在他小心翼翼、溫柔至極地幫她上藥的時候她就動心了。
陳凱似乎沒有想到她會這麼回答，低下的頭又擡起來，看着她愣了片刻，又問，“他呢？”
夏靈知道他是在問騰浩霆是不是也喜歡自己，可是這樣的問題叫她怎麼回答？
心裡知道他是喜歡自己的，他也親口說過，但這樣被別人問出來，還是在警察局做筆錄的時候問出來，彆扭至極。
她硬着頭皮“嗯”了一聲。總歸他承認過的。
陳凱的目光變了變，但很快恢復如常，繼續問她，“那他後來新增的傷口是不是你拿刀子捅的？”
夏靈無法辯解，只能點頭。
“什麼情況下捅的？”既然喜歡又要相殺，他倒有些好奇兩人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夏靈回憶起當時的情況，臉色發白起來，她失控傷騰浩霆是因爲西郊別墅的事情。
她並不想說。
陳凱看出她情緒上的變化，心裡雖然好奇卻是沒有再逼問下去。
看騰少護她的樣子，就知道他有多在乎她了，他要是讓她在這兒有點不順心，他一點也不懷疑騰少會讓他以後都不順心。
“謝謝。”夏靈感激地看向他，卻見他直接把做筆錄的本子給合上了，然後站了起來。
“可以了是嗎？”夏靈急切地問他。
“嗯，可以了。”
“那我可以走了嗎？”夏靈又問。
陳凱猶豫了片刻，如實開口，“雖然做完了筆錄，但你確確實實出手傷了騰少。”
他頓了頓，“按理來說，你要留在這裡等當事人醒來，他不追究你的刑事責任纔可以離開。”
夏靈的小臉頓時沉下去，低下頭，又馬上擡起來，“我就去看他一眼，就回來，行嗎？”
陳凱默了一會兒，轉身拿起椅子背兒上的外靠，“你和我一起過去吧。”
夏靈心裡一喜，眉眼展綻開，“謝謝，謝謝
你。”
想到一會兒就會見到騰浩霆，她的心又揪扯起來，呼吸都變得沉重。
也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
有沒有從手術室出來，還是……
她不敢再往下想，“我們快走吧！”她催促起陳凱來。
陳凱看了一眼她身上的衣服，遲疑住，問她，“你要不要先換件衣服？”
夏靈低頭瞅了自己一眼，卻是搖頭，她已經這樣走了一路了，要丟人也早就丟光了，不在乎多丟一點。
陳凱理解她的心情，沒再說什麼。
一路上夏靈都很煎熬，不是水深火熱的那種煎熬，而是溫水煮青蛙那般，急得她想從裡面跳出來，卻是無能爲力。
好不容易到了醫院，她竟緊張起來，停在了門口。
“還好嗎？”陳凱問她。
夏靈嚥了一口吐沫，看向陳凱，“他會沒事的，對嗎？”
陳凱瞧着她整個身子都僵硬了一般，輕聲卻篤定回答，“嗯，會沒事的。”
夏靈這才鬆了一口氣，咬咬牙，擡腳走了進去。
越是接近，腳步越沉，越是接近，呼吸越重。
陳凱見過無數犯人，見過他們的緊張，卻從未見過她這種急切想知道答案，卻不敢，害怕，以至於糾結得每往前走一步都是艱難。
不長的廊道卻變得異常遙遠起來，夏靈覺得自己彷彿走了一個世紀才走到了手術室門口。
她的腿有些發軟。
“坐着等吧。”陳凱提醒她。
這時，手術室的燈忽然滅了，夏靈的身子也跟着那燈一起猛然繃直，眼睛死死地鎖在兩扇緊緊閉合的門上。
大門打開，一張牀從裡面緩緩推出。
眼光灼灼地盯在上面，想過去，腳步卻釘住一般，移不開半分，只能乾着急地望着。
等那牀一寸寸地推出來。
陳凱瞧着她的樣子，忍不住失笑，“走吧，我帶你過去。”他拉着她往前走。
發現她是真的腿軟，走不動。
夏靈任他拖着，走到一半，眉頭卻皺了一下，然後整個人頓住，不再往前一步。
“怎麼了？”陳凱偏頭問她。
她沒答，眼睛裡的神情叫他吃驚。
他順着她的目光望過去，只見那張牀被一張白布蓋全了。
心裡一咯噔，完了，他沒辦法向上面交代了。
忽然想到什麼，猛然看向夏靈。
夏靈的小臉白成一張紙，緊緊咬着嘴脣，不可置信地搖頭，怎麼會，怎麼可能？
他是那樣強大的一個人啊！
她不信！不信！
夏靈忽然掙開陳凱，奔到那張牀前，小手伸出去，想掀開看個究竟，卻陡然頓住，瞪大眼睛望着牀單下露出來的那隻手，上面帶着一款銀色的手錶。
身子一顫，差點跌在地上，被身後的陳凱扶住。
那隻表，她見騰浩霆戴過。
她拂開陳凱的攙扶，身子癱軟下來，趴在牀前，低低地嗚咽起來。
聲音漸漸變大，最後控制不住地嚎啕大哭。
哭聲裡的悲傷叫全場的人都怔住，那些醫生護士根本沒搞明白是怎麼回事，卻沒有人出聲打擾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