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這就是原因
正在上班的謝蘭接到了兒子胡萊給她打來的電話。
“媽，我們到了，正在等着取行李呢。學校有車來接我們，先回學校，你就不用擔心我了。另外我應該會是正常放學的時間回家……”
謝蘭打斷了胡萊的彙報，而是壓低了聲音問道：“兒子，你真的和那個什麼海神俱樂部簽約了？”
“……對不起，媽媽，我沒聽你的話，踢完這一屆就不踢了，我還想踢球，我不想再等一年……”胡萊聽到媽媽提起這個事情，以爲媽媽是要興師問罪呢，連忙先下手爲強，主動道歉。
當胡萊這麼說着的時候，謝蘭已經從自己的辦公桌起身，快步走出辦公室，一路走到走廊的盡頭。
等她靠到窗戶邊上，才嘆了口氣說道：“胡萊啊……媽也不是怨你，只是……還真是讓你爸說中了，你嚐到了踢球的甜頭之後，是絕對不可能會聽我話放棄高三一年不踢球的。”
“爸？”
“我一直沒給你說，在你們決賽之前，你爸就知道了你瞞着他踢球的事情了，他很生氣……我怕影響你在比賽中的表現，就一直沒給你說。你爸不會同意你去那個什麼海王俱樂部的……”
電話那頭的胡萊有些急切地打斷了媽媽的話：“我拿到了全國冠軍，最佳射手和最佳球員，也不能讓他改變主意嗎？”
謝蘭聽到兒子這麼說，語氣中還帶着隱隱的期待，她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嘆氣道：“和這些無關……其實你要真只是打完這屆大賽，就不踢球了，安心準備高考。之前你在學校裡踢球的事情，你爸說不定也能當沒發生過，不追究……但現在你想去踢職業足球，他百分之百不會同意的。”
“爲什麼？媽？爲什麼我爸這麼不喜歡我踢球？我從沒見過他這麼偏執的人……”
謝蘭正準備說話，就看到主任在辦公室裡探出頭來，找到她之後，向她招了招手了。
她連忙說道：“媽這邊有事兒，不和你說了。總之你聽我的，晚上見到你爸千萬不要提職業足球的的事情，我先幫你勸勸你爸……就這樣，先掛了。”
說完，謝蘭結束通話，把手機攥在手裡，向辦公室走去。
與此同時，熱鬧的行李大廳中，胡萊靠牆蹲着，手裡拿着手機，望向圍着行李傳送帶嬉戲打鬧的隊友們發呆。
他心中涌起一股不甘。
爲什麼明明是拿了全國冠軍這樣的榮譽，別人都興高采烈，期待回去對自己的父母報喜，而自己卻要回去面臨一場風暴？
有一瞬間，一想到爸爸暴怒的模樣，他甚至都不想回家了。
※※※
揹着書包，已經換回東川中學校服的胡萊最終還是站在自家樓下，只是並沒有急着走進黑暗的單元樓的門洞裡。
他已經看到了爸爸的電瓶車就停在門洞裡，正在充電。
這意味着他爸爸已經回來了。
這也是他沒走進去的原因。
實際上，他已經這麼在樓下徘徊好一會兒了。
每次當他想要朝裡走的時候，就會忍不住又轉身退出來。
那黑色的門洞就像是黑暗中的獸穴，彷彿他一走進去，就再也走不出來了一樣。
就這麼徘徊了好一會兒之後，胡萊咬了咬牙：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然後邁步走了進去。
在快爬到四樓的時候，他放輕腳步，想要聽聽家裡的動靜，比如媽媽和爸爸會不會在激烈爭吵啊……好歹能讓他知道一下現在的情況。
但他什麼動靜也沒聽到，屋裡一片安靜。要不是有燈光從門縫裡泄出來，那安靜的簡直就像是無人在家一樣。
胡萊就這麼把耳朵貼在門上聽了幾分鐘，在這段時間裡，除了偶爾能夠聽到廚房裡傳來的動靜之外，愣是沒聽到一句自己父母的說話聲。
無奈之下，他只好擡手敲門，同時抑制住自己內心的狂跳，他深深吸了口氣，再緩緩吐出來。
在這口氣被吐出來的時候，他看到門打開，媽媽站在了門口。
看見他後，媽媽衝他做了一個眼神，示意他不要說多餘的話，這才把他讓進去，同時還故作鎮定地說道：“回來了？趕緊放書包，去洗手，準備吃飯了。”
在走進家門的時候，胡萊看到了自己的爸爸，他正坐在客廳的小沙發上，低頭看着手機屏幕，聽見媽媽的話，連頭也沒擡一下。
於是胡萊也沒和他打招呼，迅速換好鞋子，回自己房間放下書包，再出來洗手。
而媽媽則擔心的看了兩個人一眼，去廚房裡端菜了：“馬上吃飯了。”
她想用自己辛苦做的美食來緩解兩個人之間緊張的氣氛。
實際上從自己丈夫下班回來到現在，他一句話都沒說，就這麼坐在沙發上看手機。
這讓謝蘭已經有預感——今天晚上，恐怕不好善了……
※※※
謝蘭的預感是正確的，在胡萊洗完手坐到餐桌前的時候，胡立新放下了手中的手機，擡頭看着他說道：“已經踢過的球，就算了。但職業球隊，不許去。”
胡萊有些驚訝地向媽媽投去了一瞥——媽我聽你的可沒提這茬啊，是我爸主動提的……
隨後他看向自己的父親，深吸一口氣，開口問道：“爲什麼？”
“沒有爲什麼。”胡立新面無表情地說道。“說了不許你去，就不許去。”
“爸你總是這樣！”胡萊忍不住了，大聲抗議道，“以前也是，不讓我踢球時我問你爲什麼，你就說沒有爲什麼，讓我不要踢就不要踢……我不是三歲小孩了！再過幾個月我就十八歲，是個成年人了！”
“再成年我也是你老子！”胡立新見胡萊竟然敢衝自己嚷嚷，也情緒激動地拍了桌子。
正在廚房裡端菜的謝蘭聽見客廳裡爆出來的吵架聲，把端起來的菜盤子又放了下去，雙手扶在竈臺上，緊緊抿住嘴脣。
“你是我爸又怎麼樣？你是我爸你也不能限制我的人身自由！你是我爸你也不能讓我做什麼我就必須做什麼！天底下沒有這樣的道理！你爲什麼不讓我踢球？！如果你是因爲我沒有天賦的話，我告訴你，爸，我現在很有天賦！就連職業球隊的球探和那些經理們都說我有天賦！如果你不相信……”
說到這裡，胡萊轉身衝進了自己的臥室，再出來時手裡提着他揹回來的書包，他將書包拉開，取出裡面的東西一件件擺在空蕩蕩的餐桌上。
一尊金靴獎盃，一尊金球獎盃，還有一枚金牌。
“我在全國大賽上帶領球隊拿到了冠軍，我打進了十二個球，是最佳射手，我還是這屆全國大賽的最佳球員！全國那麼多所高中，最後只有三十二所學校球隊能參加的全國大賽，我是這裡面最強的！連那個陳星佚都是我的手下敗將！而做到這一切我只用了兩年都不到的時間！我有天賦！我爲什麼不能試試走職業足球這條……”
胡萊大聲連番發問，似乎是要把他心中的不甘和不平全都發泄出來一樣。
但他的話音未落，就被爸爸的暴喝打斷了：“因爲走不通！”
“走不通？不試試怎麼知道走不通？”胡萊哼道。
“我走過，我知道走不通！”
胡萊愣住了：“你……走過？”
“你爸他……曾經是一個職業球員。”媽媽的聲音響起。
胡萊扭頭看過去，發現自己的媽媽已經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廚房門口，有些無力地斜倚着門框。
他隨後又把驚訝的目光投向了自己的父親。
坐在沙發上的胡立新冷哼道：“什麼職業球員？哪有一場職業比賽都沒踢過的‘職業球員’？”
隨後他又看向胡萊，捏着自己的膝蓋說：“你知道我爲什麼一道陰雨天就膝蓋痛？”
“不是說……風溼嗎？”胡萊說出了之前他父母對他說過的標準答案。
“其實不是風溼，是踢球時受的傷……”謝蘭說出了正確答案。
“踢球受的傷？”胡萊愣了一下，然後咧了咧嘴，“爸，你就因爲踢球而受傷沒走通這條路，所以就不讓我也走這條路？”
雖然他不喜歡自己的父親，但也從沒想過自己的爸爸會是因爲受了傷而退役就嚷嚷着足球這條路走不通的懦夫啊……
“你知道個屁！”胡立新突然喝罵道，把胡萊嚇了一跳。“你以爲我這膝蓋是在比賽中和人撞在一起撞傷的？或者是我自己扭傷的？我告訴你小子，我這膝蓋是在訓練中被自己的隊友踹碎的！”
胡萊震驚地看着父親手指着的右膝。
“你知道他爲什麼要踹我膝蓋嗎？因爲我和他競爭一個去一線隊的名額！就爲了這個去一線隊坐冷板凳的名額，他在訓練中對我下黑腳！我爲什麼不想讓你去踢職業足球？這就是原因！你要真是沒有天賦還好，可你說你天賦好得很，那你就會成爲那種人的眼中釘！你以爲職業足球是你在電視上看到的那個樣子？有球迷，有錢，開着豪車，住着豪宅……你看到的只是假象！真正的職業足球是什麼？是成千上萬個你這樣的無知小子去競爭一個位置！一個成功者的腳下踩着的是無數失敗者！
“那些失敗者沒有豪車沒有豪宅，沒有球迷，也沒有錢！付出了和成功者一樣的努力，最後卻因爲這樣那樣的原因成爲了失敗者！你不要以爲他們不夠努力，他們比你現在努力十倍！但是呢？！中國只有十六支中超球隊，十八支中甲球隊，三十二支中乙球隊，這麼大一個國家，十四億人口，總共只有六十六支職業球隊，每一個踢球的小孩子都說要成爲職業球員……哪兒他媽有那麼多位置給你們！”
胡立新憤怒地咆哮着，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比兒子高出半個頭的他居高臨下怒視胡萊。
謝蘭見狀想要上來勸一下自己的丈夫，但胡立新卻似乎有一口憋了幾十年的氣要吐出來，他心中有很多話要說，於是他猛地甩開妻子的手臂，用要吃人的眼神盯着胡萊。
“你以爲你在走一條光明大道？！不！這他媽是獨木橋！成天就知道理想、理想、理想……理想是能吃還是能花？有理想了不起？連套大點房子都買不起！你以爲我想做個保安？你以爲我想每天站在大門外給人敬禮？你以爲我想被那些開豪車的業主罵得頭都擡不起來嗎！但凡我有學歷，多讀了幾年書，我能去做保安？！操！”
胡立新在胡萊的眼中，總是嚴肅的，經常批評他，但像今天這樣滿嘴髒話近乎失態的樣子，他也還是第一次見，他被嚇傻了，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的父親。
或者，已經不是一個父親了，而只是一個狂怒的中年男人。
胡立新喘着粗氣，緩緩坐下，聲音終於不再高亢，蒼老了許多：“我不允許你去什麼海神隊海王隊的，你給我老老實實在學校上學，參加高考。哪怕考個再差的大學，也比你去踢職業足球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