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這是一個多麼美麗的新世界
關於中國足球的轉折點，輿論上有兩種說法，一種是說始於2001年世界盃亞洲區預選賽十強賽的那場失敗，源於王小軍打進的烏龍球。
另外一種說法則認爲轉折點在2005年那場比賽，趙康明在比賽剛剛開始十四分鐘就被罰下，也正式開啓了中國足球的黑暗十年。
但哪怕是持第二種觀點的人也要承認，2001年十強賽的失敗對中國足球的打擊是十分巨大的，就算2004年亞洲盃中國隊殺進了決賽，也不過是某種形式的迴光返照而已。
或許在“黑暗十年”之前，黑暗就已經襲來了，而第一抹黑影正是從2001年那場比賽之後出現的。
2001年的中國隊兵強馬壯，集合了當時中國職業足球改革的最精華力量。同時那一屆世界盃又是在亞洲，由兩個國家共同舉辦，亞洲區一下子少了兩個最強有力的競爭對手。
當時中國媒體和球迷們一片樂觀，認爲這次天時地利人和，輪也該輪到中國隊參加世界盃決賽圈了。
結果就是這麼一支被全國人民寄予厚望的球隊，竟然再次折戟十強賽。錯失了可能是最好的一次參加世界盃決賽圈的機會。
後來人再回過頭來看當初，不少人都覺得其實中國足球在那個時候就已經死了，2005年趙康明在第十四分鐘所吃到的那張紅牌，只不過是給中國足球的棺材釘上了最後一枚釘子而已。
隨後中國足球的進入了長達近十年暗無天日的黑暗時期。
足協腐敗，官員貪瀆，在其位不謀其政，爲撈錢不擇手段；
身穿黑衣的主裁判不再是球場法官，秩序的維持者，而變成了名副其實的“黑哨”；
國家隊選拔成爲了拍賣會，價高者得，而不是能者居之；
主教練只是足協的狗，最重要的不是執教水平而是聽話程度；
俱樂部入不敷出，燒錢無以爲繼，不少企業紛紛退出足壇，留下來的也只能苦苦掙扎。有球隊一年換一個地方做主場，猶如無根浮萍，居無定所，四處漂泊。中國的足球聯賽無論是上座率還是收視率都直線下跌，到最後連國家級的電視臺都不再願意轉播自己國家的聯賽，也沒有贊助商願意給負面新聞層出不窮的聯賽提供冠名贊助；
媒體記者拋下了職業節操，黨同伐異，誰給的錢多爲誰說話，爲了赤裸裸的利益，不惜造謠，利用自己手中的筆在媒體上把自己看不慣的人塑造成一個十惡不赦的混蛋、中國足球的罪人；
社會大衆浮躁，將中國足球當成了發泄自己負面情緒的痰盂，爭先恐後用向中國足球吐痰來博關注，證明自己的睿智，進一步把中國足球的形象打到了谷底；
……
就像是無數雙手一樣，把中國足球進一步推向了深淵。
雪崩之下，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2014年，國家對中國足球的亂象終於忍無可忍，上層聽到了來自人民羣衆的呼聲，於是使出雷霆手段，對中國足壇的黑惡醜現象宣戰。
足協領導該抓的抓，該判的判，那些黑哨和打假球黑哨的球員、教練，甚至是俱樂部的管理層，以前光鮮亮麗出現在電視鏡頭中的大人物，如今全都鋃鐺入獄，身穿囚服，面容憔悴地在電視鏡頭面前懺悔。
在高層的反黑風暴之後，足協幾乎被推倒重來。
一個全新的足協班子被建立了起來，同時在國家層面，還打通了各個部門之間的隔閡。
以前足球似乎就只是總局和足協的事情，所以儘管足協早就提出了足球進校園的計劃，想要搞校園足球，但也收效甚微，因爲足協管不了教育部門。
在大家看來，教育部門能夠允許學生在初中體育畢業會考中多增加一個足球選考項目，就已經很給足協面子了。畢竟足協幾乎是中國公衆形象最差的部門，如果足協碰了什麼釘子，吃了什麼癟，只會引來大家的嘲笑和譏諷，而絕對不會有人同情，更不會有人爲他們說話。
但這一次，那高牆被打通了。
在足協和教育部門的聯手努力下，一個全新的全國性的中學生足球比賽被組織了起來。
其實以前也有全國性的中學生足球比賽，但一方面參與學校少，另外一方面影響力低下，知名度不夠，幾乎沒什麼人知道，更像是一種小圈子裡的自娛自樂。
這樣的中學生比賽絕對不是新足協想要的。
通過和教育部門的合作，努力推廣這項賽事。將各省本來就存在的省級中學生足球比賽與全國大賽打通，讓各省級的中學生賽事成爲全國大賽的預選賽。預選賽階段允許各省、直轄市根據自己的實際情況制定賽制，可以是單論淘汰制，也可以是聯賽只，還可以是集中賽會制。
最後決出一個參賽名額，參加第二年春天的全國大賽。
同時還積極聯繫各種傳統媒體和網絡新媒體平臺來宣傳推廣這項全新賽事。
從2014年秋季學期開始，一直到現在，已經成功舉辦了五屆全國大賽，到今天則是第六屆全國大賽。
用了五年的時間，不斷推廣、宣傳，讓這項賽事一點點深入人心。
效果是相當突出的，現在在中學生這個羣體中，對全國大賽的關注度非常高，不管是喜歡足球還是不喜歡足球的，都知道了咱們國家每年春季都會舉辦一個全國性的中學生足球錦標賽，決出全中國實力最強的中學足球隊。不少有足球傳統的學校都以能夠獲得這項全國冠軍爲榮。
甚至還會有人拿中國的全國大賽和日本的全國大賽去比。
雖然目前爲止兩者沒有任何可比性，但能夠被人拿去放在一起討論，這對於後起步的中國中學生足球全國錦標賽本來就是了不起的進步了。
有人分析足協爲什麼這麼熱衷於搞這個中學生足球錦標賽，爲中國足球培養後備人才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原因可能是想要重塑中國足球的形象。
因爲之前的中國足球形象實在是臭大街了，那段時間誕生了不少關於中國足球的段子，譏諷嘲笑中國足球。
相比情況更復雜，過去形象也更負面的職業足球，校園足球要單純的多，尤其是中學階段。打造一個陽光的、正面的校園足球賽事，有助於改善民衆對中國足球的固有看法。
這不是個一朝一夕的工程。可能僅憑這些還不足以改變如今社會上對中國足球的負面看法，但是想一想這些參加過全國大賽、身處這個全國大賽環境中的那些學生們，當他們逐漸長大成人，走上社會，成爲這個社會的主流時，他們會怎麼回憶已經成爲了他們青春一部分的全國中學生足球錦標賽？
他們會說那些他們揮灑淚水、汗水的比賽是一文不值的垃圾？是醜陋的假球黑哨大集合嗎？
不，他們自己不會這麼認爲，也絕對不會允許別人這麼侮辱他們傾注了自己青春熱血的賽事。
那麼在這些人的帶動下，中國足球的整體形象是否會有所改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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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萊從記憶中退了出來，他剛纔在腦海中仔細回憶了自己來到這個世界之後瞭解到的關於這個國家的足球的一些資料。
這個時空的中國足球從某種程度來說，和他來的那個時空的中國足球有很多相似的地方，相似到甚至他都產生了“其實我沒穿越”的錯覺。
但很顯然，還是有很多不一樣的地方，而且在那些似曾相識的部分上，隨後的發展趨勢不太一樣。
先不說職業足球層面的變化，不說聯賽的不同發展路徑，就說校園足球的改變。
在穿越之前，胡萊的目標也是加入校隊，但他加入校隊可不是爲了參加什麼全國大賽——他對全國大賽幾乎一無所知，他連想都沒往那邊想。
他只是想要加入校隊，至於加入校隊之後會怎麼樣，他沒想那麼多。想來也就是和周遭的學校時不時打比賽，能夠參加市裡的“shizhang杯”就不錯了。
但是來了這個時空後，加入校隊就可以參加全國性的中學生足球比賽，這是多麼吸引人啊！
現在，在這項賽事推廣開來的第五個年頭，光是東川市所在的安東省就有一百二十八所中學參加，這還是因爲安東省的賽事組委會有意控制參賽名額的原因，否則參賽學校還會更多，但太多了就會導致賽程被拉長，而賽程太長，則會反過來削弱學校們參與的積極性。
畢竟一所學校不是隻有一支足球隊，學習纔是學生們的主業。必須要平衡足球和學習的關係，不能只考慮有多少支球隊要打比賽的問題，也不能一味擴大比賽規模。如果不考慮這個問題的話，那麼學校會迫於學生家長們的壓力，而放棄參加足球比賽——要是讓學生家長們發現踢足球會影響到他們孩子的學習成績，那他們纔不管自己孩子的什麼青春熱血，什麼足球夢想呢，一定會毫不留情也毫不猶豫地斬斷他們孩子和足球的聯繫的。
這也是經過過去五屆大賽磨合之後，形成的一種微妙平衡。
由此也可以看得出來，教育部門和體育部門聯手，才能讓這項賽事走的更遠。如果沒有教育部門的配合，只靠足協根本推不動這個龐然大物。
在安東省因爲有一百二十八所學校參加，所以採取的是單場淘汰制，至於誰主場誰打客場，則採用網絡抽籤來決定。
胡萊所在的東川中學，運氣好的抽到了主場籤。
但其實運氣更好的是客隊五十中學，他們運氣好的抽到了本市對手，不用跨市參加比賽。雖然現在高鐵已經非常發達了，從東川市到安東省的任何一個城市坐高鐵都不會超過兩個小時，可是旅途勞頓還是會影響到球隊的戰鬥力。
因爲是在本市踢比賽，所以跟隨五十中學足球隊來的還有一個三十人的小型啦啦隊，身穿整齊的服裝，採用整齊劃一的口號和動作來來給球隊加油。
儘管他們的球隊現在在場上0：3落後，他們的吶喊聲也還是在不停響起。
賽前胡萊聽毛曉說過，五十中不是足球強校，他們的校隊實力很一般。最好成績也不過是在安東杯——也就是全國大賽預選賽——裡打進第三輪。
但這並沒有妨礙他們每年都參加這項賽事，哪怕是一輪遊，第二年他們也還會來。
對於隊伍裡那些高三隊員們來說，也許輸掉這場比賽，就意味着輸掉了整整三年的夢想和希望，但他們還在球場上不知疲倦奔跑着。每一個人都在認真對待這這場比賽，儘管這可能是他們今年的最後一場比賽……
穿着十四號球衣的胡萊坐在球場邊的替補席上，雖然這場比賽和他沒什麼關係，就像那場體育課上的比賽一樣，他只能在場邊做一個個旁觀者，但他卻看得非常入迷。
以前的他不知道有多羨慕日本的高中生，羨慕他們那些在球場上揮灑着汗水，在更衣室裡流淌淚水，在看臺上爲自己的學校球隊盡情吶喊的青春。
甚至連那些令人心痛的失敗，都讓他羨慕不已。
與之相比，中國學生們的青春已經被那些影視劇定義成爲了男孩女孩歇斯底里，打胎打架的胡鬧狗血。
他一動不動地坐着，目不轉睛地盯着球場，有些貪婪地將球場上、看臺上的一幕幕都盡收眼底，這一切都讓他目眩神迷，令他沉醉。
這是一個多麼美麗的新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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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還沒上架，章後PS寫再多也不用擔心讓大家多掏錢，我就繼續利用這個機會和大家好好說說關於這一章的思考。
這一章看起來是對新世界的介紹，類似於設定說明，不過我是從胡萊的角度來描述這一切的。
希望大家不要覺得水。
因爲這一章說的那些東西其實就是我爲什麼要寫一個架空足球世界的原因：
寫了十七年足球小說，做了將近三十年的中國球迷，我對足球，尤其是中國足球其實有很多話想說的，也有過一些聽起來很狂妄不知天高地厚的設想。
我可以把這些話發到微博上，發到朋友圈裡，甚至發去公衆號。
但作爲一個網絡小說作家，我覺得把這些話寫成網絡小說，恐怕纔是最符合我的一種方式。
關於足球和教育的思考，我在《冠軍之心》裡就提及了，在2018年世界盃期間，我還受《冠軍之心》出版方邀請，寫了一篇關於足球的教育屬性的文章，放在了我的公衆號裡。
在《綠茵崢嶸》裡則通過趙局來表達了我的一些思考——那些從小就開始走專業足球這條路，但最後卻沒走出來的人怎麼辦？誰爲他們逝去的青少年負責？誰爲他們的未來負責？
有多少家長願意把自己的孩子送上專業足球的路子，去賭那麼一個不太清晰的未來呢？
那麼校園足球可不可以成爲解決家長這個顧慮的存在呢？
如今的我已是成家之人，兒子也已經七歲半了，在上小學。上學期我和老婆爲了孩子上足球興趣班的事情，也跑了不少地方，瞭解了一些情況。
說實話，我家孩子沒什麼天賦，我也沒指望他能走職業足球這條路。但我還是要送他去學踢球，只是希望能夠讓他愛上足球，以及從足球中學習到一些東西，最不濟也能鍛鍊一下身體，把他從每日宅在家裡看書寫作業的生活中稍微解救出來一下。
我相信很多送孩子參加各種足球興趣班的家長不少都抱着這個想法——他們未必真的希望自己的孩子以後成爲職業球員，只是想找個能夠讓孩子運動運動的機會，以及讓孩子能夠通過這種方式喜歡上足球。
這還是在我們並沒有一個成體系的統一校園足球聯賽的前提下。
那如果有呢？
在我兒子還很小的時候，我曾經有個一幻想，幻想他上學之後，參加了學校的足球隊，每週隨隊打比賽，我就在看臺上看他比賽，給他加油，踢得好表揚他，踢得不好回家的路上就好好和他掰扯掰扯。如果輸了比賽，我就安慰他，鼓勵他。
在他的成長路上，和足球有關的記憶會成爲非常重要的一部分。校園足球聯賽，會成爲他們那一代人的共同記憶，那就是他們的青春。
而我對自己未能經歷的青春能夠在孩子身上實現也會格外欣慰。
不過可惜，我們國家的校園足球環境，還不支持我這樣的夢想。
所以我把它寫到了書裡，一個由我這個作者說了算的世界，我要描寫這麼一個全國性的統一賽事，我要描寫這麼一羣少年們所共同擁有的足球青春，以及從校園走向職業的經歷。
在這個世界中的父母們，不用擔心自己的孩子放棄學業，去走職業足球那條獨木橋。他們的孩子如果真的有天賦，自然會通過全國大賽這樣的賽事吸引職業球隊的興趣。去不去由孩子和家長們共同決定。
如果天賦一般，或者志不在此，也可以在校園裡享受足球的樂趣，並且不用放棄學業，他們會繼續上學，會參加高考，最終考上大學，走上另外一條人生道路。
或者在大學裡參加同樣全國性的大學生足球聯賽，表現突出的話，一樣有機會進入職業足壇。
當他們成年之後，他們會感謝在高中足球隊裡所經歷的那一切，讓他們學會了面對挫折、團隊合作。和隊友們並肩戰鬥，慶祝勝利，以及面對失敗。
這都將成爲他們人生中寶貴的一部財富。
而只有解決了學生們和家長們的後顧之憂，足球纔會重新在這個人口衆多的國家中煥發生機，我們纔會擁有大量的足球人口。
以中國的人口體量，這樣的足球人口是十分龐大的，龐大到可怕。
這種龐大的足球人口則會成爲上層足球建築的基石和土壤——這在任何一個足球強國，都是如此。
沒有足夠的足球人口，就沒有出色的足球氛圍和足球水平。沒有足夠的足球人口，就沒有強大的國家隊，也沒有蓬勃發展的職業聯賽。
但最重要的，沒有足球人口，就沒有足球這項運動，足球將成爲無源之水無本之木。
對我來說，虛構這麼一個校園足球環境，也是我對於如何提高中國足球水平的一點小建議，或者說是設想。
我知道這有些理想化，但我只是一個足球小說作家，又不是足協主席，所以怎麼讓理想落地可不歸我管，且讓我先把美夢做完吧。
就如我借胡萊的視角發出的感嘆——這是一個多麼美麗的新世界。
我希望在現實中，未來的某一天，我們也能擁有這麼一個美麗的新世界。
謝謝大家聽我嘮叨，讓我們繼續期待胡萊在這個新世界中的未來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