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那嫂嫂大可以問問這堂裡的奴才們,看她們願不願意重重的處置了王媽媽。”錦娘又喝了一口茶,不緊不慢地說道。

上官枚被她此言問得一怔,剛要再說,便聽堂裡有奴才大聲嚷嚷起來:“二少奶奶,我們擁護你,王媽媽確實太可惡了,她可是吞了我們十幾年的血汗錢啊。”

“對,還經常一個不如意就打罵我們,總讓我們給她跑腿送信,作些下作之事,二少奶奶,嚴懲吧,我們不但不會寒心,還會感激你的。”

錦娘聽了將手一擡,示意奴僕們禁聲,那些人果然便沒再說話。

上官枚聽了更是震驚,一是震驚於王媽媽引起了衆怒,那樣多人附合錦娘,要嚴懲王媽媽,二便是看到了錦娘在奴僕們心裡已經豎立起了威信,很多奴僕都信服於她了。

這讓她又嫉妒又難受,孫錦娘再如此下去,這府裡的下人眼裡便只會有她孫錦娘,沒有自己這個世子妃了。

但是,自己若今天一味因爲要反對她而去保王媽媽,只會讓那些奴僕對自己也心生了反感,就算要與孫錦娘作對,也不在這一時,劉姨娘也不知道與那王媽媽達成了什麼協議,非要去幫她,不知道這樣也會犯衆怒麼?

“弟妹,既然這王媽媽真的如此可惡,你該處置的,還是處置了吧,只要是按了府裡的規矩辦就成。”上官枚想了又想,纔對錦娘說道。

劉姨娘一聽這話,驚得差點自椅子上站了起來,不可置信地看着上官枚。

上官枚於是勸道:“姨娘,你也看見了,王媽媽如今是罪證確鑿,又犯了衆怒,弟妹也算是爲母妃趕走一個心腹大患,您又何必摻合到這裡面去,還是早些回去歇着吧,別又傳到父王耳朵你,說您擅自離開禁足之地了。”

錦娘聽了便微怔着看了眼上官枚,今天的上官枚比往日要沉穩多了,遇事也不是一味地發火生氣,而是在認真考慮利弊,街量和選擇最利於自己的那個結果。

劉姨娘哪裡肯啊,王媽媽她必須得保,她可不是一般的棋子,說棄便就可以棄掉了的,都這麼些年了,好些密秘都藏在王媽媽那老東西心裡,一個不小心,那可是要遭到滅頂之災的,而且,最麻煩的還不是這一點,而是孫錦娘這小蹄子太狠了,她一次性就將王媽媽苦心在王妃院裡佈下的眼線和人手一鍋端了,也不知道她是從哪裡學來的這一手,簡直是一點餘地也沒留下啊,若沒有了這些人,自己便會對王妃屋裡一抹黑,有什麼風吹草動,也只能乾等着,半點訊息也得不到,那便會讓自己和堂兒一起陷入不利之境的。

必須要保下王媽媽,太多見不得光的事情王媽媽都參與了,而且最麻煩的是,對待王媽媽還不能如對待其他棋子一樣,弄死了就算了。弄死王媽媽一個,還有她的那些親族,她們中也有很多也是知道一些事情的,何況劉姨娘也知道,王媽媽也是個老狐狸,怕是早就料到了會有今天,定然是藏了後手,所以,王媽媽這個人,是救也得救,不救也得救啊。

“大嫂真是通情達理,不愧是郡主,見識和風度就是不一般啊。”錦娘難得看上官枚沒有與自己作對,忙做了頂高帽給她戴了。

上官枚嘴角輕扯了一抹冷笑,也端了茶在手上,揭了蓋輕滑着杯沿,狀似不經意地對錦娘道:“這也是應該的,今兒是弟妹代母妃管理家事,他日嫂嫂我接了母妃的手掌家之時,還請弟妹也能幫助一二啊。”

錦娘聽了淡淡一笑,上官枚還真是時刻地惦記着掌家之權啊,嗯,也是,她堂堂一個郡主,卻只是嫁給了簡親王的一個庶子,若非冷華堂有世子之位,這樁婚姻萬萬是不可能成的,她既是委屈下嫁了,當然要得到最好的利益了,簡親王府當家主母這個身份,她怕是早就肖想了,那是何等的尊貴啊,比起一個小小的郡主來,可是貴氣多了。

“那是自然,你我原是妯娌,相互幫助扶持是應該的,父王可是最討厭兄弟不和,妯娌生隙的。”

“小庭媳婦,說吧,要如何處置王媽媽。”劉姨娘可不想看上官枚和錦娘兩個姐兩好的繼續聊下去,她也知道現在要完完全全地將王媽媽保下來怕是不成的了,只有想想法子,退而求其次,儘量先保住一條命,又不會被賣掉再說。

錦娘聽了便笑道:“按大錦律令,貪沒銀錢上百兩者,當流放千里之外,而貪沒上千兩者,當處以絞刑,姨娘也說了,王媽媽是母妃的奶孃,對母妃也算得上有哺養之恩,那就這樣吧,錦娘也不將她送交官府了,就按家規來處置吧。”

劉姨娘聽錦娘胡扯三四,前面那幾句全是廢話,王媽媽原就是簽了死契的奴婢,哪裡會用得上送官府,當然是要按家規處置,剛要應了,突然就驚醒過來,王媽媽實在罪行重大,若按家規處置那便是要亂棍打死啊,這孫錦娘,差一點又設了個套讓自己鑽,真真可惡。

劉姨娘眼珠子轉了幾轉,秀眉緊蹙着說道:“小庭媳婦啊,小懲大戒就成了啊,她也這麼大年紀了,手又受了傷,也經不得太多的折騰,那個……你也說了,她真要出了個什麼事,一會王妃回來,怕是又要傷心了,你不是最孝敬王妃的麼?可不能再給她添了憂啊。”

錦娘聽了便在心裡罵,想要求情就求情,非要打着王妃的愰子幹嘛,聽着就噁心,你們不給王妃添憂,這府裡就太平了。

“這樣啊,那怕是不成的呢。”錦娘拖長了音,口氣似呼有了鬆動,轉了頭又問碧玉:“碧玉,按家規,王媽媽貪默如此多銀兩,又謀害主子,應該定個什麼罪行啊。”

碧玉手裡正拿了本家法訓戒,隨手翻了翻,說道:“回二少奶奶,應該亂棍打死,屍體丟入亂葬崗,不得入殮。”

王媽媽聽了便微擡了頭,眼睛凌厲地看着碧玉,碧玉只當沒看見,手裡的訓戒一合,冷靜地立在錦娘身邊,一副以錦娘馬首是瞻的模樣。

劉姨娘聽得連連輕咳,對錦娘道:“啊呀,小庭媳婦,這可使不得,你可千萬別這樣啊,人死不能復生,一旦真打死了王媽媽,王妃回來你可不好交待,不過是一老貨,你貶了她,讓她作不得惡了就是,何必下狠手殺她,也算是爲王妃全了這麼些年的主僕恩義吧。”

錦娘茶杯一放,冷哼一聲道:“姨娘,她可是首惡,這院子裡受牽連的可是有二十幾個呢,我若放過了她,怎麼對別人施以懲戒,又怎麼能以理服人,大家的眼睛可是雪亮的,您不要逼我徇私枉法,我既是動了心思查,那就是要一查到底,絕不姑息。”

劉姨娘聽她語氣說得決絕,便又緩了聲說道:“那些個嘛,你處置就是,只是王媽媽你一定不得留她一條性命,千萬不能亂來,我這也是爲了你好,你年紀輕輕,很多事情不定就想得周全,王妃不在,府裡除了老夫人,就我一個長輩,我總不能眼睜睜地看着你犯錯啊。”

“只須留她一條性命便可麼?那其他人是否按家規處置?”錦娘聽了便道。

“留她一條性命吧,其他人,哎,你也別太過份就是。”劉姨娘聽她語氣又鬆動了,忙接口道。

錦娘要的就是她這句話,劉姨娘說得對,其實王媽媽已經老邁,若是失了勢,又沒有了幫手,那她也弄不出太大的妖蛾子出來,錦娘最想的便是清理王媽媽在院裡佈下的盤根錯結的人脈,只要斷了她的人脈,將他的親族全都處置了,王媽媽也只能變成了個棄子了。

“那好吧,難得姨娘來求我,我就免爲其難的應下,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先將王媽媽拖下去打十板子再說。”

十板子?就算要不了王媽媽的命,怕也只會剩下半條命去,劉姨娘還想要再求,錦娘已經揚了聲道:“來人,將王媽媽先拖下去。”

錦娘說完,還不忘轉頭問上官枚,“嫂嫂你看可行?”

上官枚無可無不可的點了頭道:“弟妹寬容,想到母妃回來應該不會再傷心纔對。”

打十板子還只是打了再說,劉姨娘氣得手都在抖,這個孫錦娘也忒不識擡舉了點,好說歹說都不肯鬆口,偏生上官枚今天也不知道哪根筋結反了,楞是不肯幫她,一時無計可施,只能眼睜睜地看着王媽媽被拖了出去。

她便想着錦娘未完的話來:“小庭媳婦,打了就算了吧,十板子下去,她怕是會丟了半條命去,得饒人處且饒人吧。”

錦娘很嚴肅地看着劉姨娘道:“不成的,這個王媽媽太過可惡,以後可再不能留在母妃院裡管事了,誰知道她捱了打,會不會長記性啊。”

說着,又正色地巡視了一遍屋裡的一衆奴僕,聲音冷冷地帶股威嚴的勢:“降了王媽媽一等管事媽媽的級,以後便到浣衣房裡辦差去吧,此等處罰相對王媽媽的罪行來說,已是最輕的了,若不是看着她是母妃奶孃的份上,本少奶奶一定按家規處置了。”

她淡淡的幾句話,卻像是帶了股無形的壓力,使得屋裡的奴僕們全都低了頭,有的雖是遺憾王媽媽沒死,但畢竟她再也不能在王妃院裡一手遮天了,一想到那老貨以前見誰都一副趾高氣昂的樣子,眼裡連一般的主子都挾不進去,以後卻要在浣洗房裡洗衣服,不由臉上就帶了幸災樂禍地笑。

就連上官枚也被錦孃的決定給怔住,她怎麼也沒想到錦娘會將王媽媽貶到浣衣房去,王媽媽可是在府裡橫了好些年了,身份上比得上一般的主子,如今卻將她打入了最底層,這不是比要她的命更爲殘忍嗎?

“不過,這王家的親族嘛,一個都不能姑息,碧玉,將罪行重大的九人全都拉出去打五十板子,若是有命,便與餘下之人一併賣了,扛不住的,全送亂葬崗去。”這些人,平日裡就最是仗王媽媽的勢,在奴僕面前也是作威作福,而最恨的便是,她們充當王媽媽的耳朵,眼睛,還有嘴,是王媽媽陰謀詭計的執行者,只有除了她們,王妃院子裡纔算得是真正的乾淨。

劉姨娘聽到這番話臉上一是一陣抽抽,錦娘這一招等於將王媽媽這顆棋徹底地給廢了,自己費盡心機,卻被她一眼看破……

“不,二少奶奶,不要打奴婢,奴婢有要事稟報,奴婢要將功贖罪。”被打之人裡就有劉婆子,她一聽要罰她五十大板,就魂飛天外,猛地從人羣裡爬了出來,大聲尖叫着。

錦娘一聽,嘴角不由翹了起來,果然會有人扛不住要反水啊,正要說話,就聽劉姨娘大聲喝道:“你這老貨,事情都犯下了,還想要求什麼情,不就是挨五十板子嗎?扛得住,你這老命就有得救,扛不住,死了就死了,何必還要連累你自己的親人。”

劉姨娘這可又是話裡有話,劉婆子一樣有兒子媳婦閨女在府裡,當然,也在那二十幾個人當中,劉姨娘此話便是在威脅劉婆子,若她敢胡言亂語,劉姨娘便會對她的兒女們下手。

劉婆子聽出這話的意思,一時嚇住,驚恐地看着劉姨娘,眼裡露出痛苦之色來。

錦娘見了便站起身來,走到劉婆子身邊緩緩地轉了一圈道:“劉婆子,說說看,哪幾個是你的兒子媳婦?”

劉婆子聽得一愣,還沒說話,那二十幾人當中就爬出了三個人來,其中一個正是先前在園門口跑着要去送信的小丫頭,她們跪爬在劉婆子周圍,驚惶無措地對劉婆子悲呼了聲:“娘。”看來,他們幾個也是聽懂了劉姨娘的意思的,正在哀求劉婆子呢。

錦娘嘴角含着淺淺的笑意,對劉婆子道:“饒了你也可以,你可要記得你方纔的話,若是有半句誑語,便立即將你的兒子媳婦們亂棍打死,若你真心悔過,那本少奶奶便賞她們一口飯吃,如何決擇,你自己掂量吧。”

劉姨娘一聽肺都要氣炸,孫錦娘太過狠毒和狂妄了,竟然如此赤果果地威脅和利誘劉婆子,這下,恐怕老婆子這老貨肯定會反水了,她心裡便變得惶急不安下來,照此下去,定然有不少事會被掀開……可是一時半會又找不到急救的法子……

劉婆子聽了臉上更是驚慌,顫抖着說道:“二少奶奶,奴婢真心改過,求二少奶奶放過奴婢的家人吧,奴婢從此後一定改過自新。”

劉娘聽了便道:“那好,你且說說,有何事要向本少奶奶稟報?當着衆人的面,一併說了吧,本少奶奶現在就要看你悔過的誠意。”

劉婆子一聽,便瞥了眼劉姨娘,見她眼裡正放着陰戾的寒光,心中瑟縮了一下,一時又猶豫了起來。

“你若心存狡詐,本少奶奶可不會只打你五十板子了啊,會將你一大家子一併亂棍打死了,本少奶奶最恨狡詐又無信之人,劉婆子,有話就快說,本少奶奶的耐性不夠。”錦娘一下便看出劉婆子的顧慮,冷笑着說道,可笑這些人,以爲自己還有什麼籌碼可以與她講價還價嗎?臨陣一再地反戈,她最是瞧不起劉婆子這樣的了。

劉婆子一聽,再不敢遲疑,開口說道:“二少奶奶,其實,王媽媽她……她是劉姨娘的心腹,明裡是王妃的奶孃,實則卻聽命於劉姨娘,王妃院裡一有什麼事情,她便指使着那些人給劉姨娘通風報信,當年,劉姨娘如何進的王府……王媽媽可沒有少下功夫……”

“你住口,再胡說八道我撕了你。”劉姨娘聽得快要氣暈過去,一下子便衝到劉婆子面前,一腳向劉婆子踹去。

錦娘大怒,對一旁的刑事婆子道:“拉住劉姨娘,別讓她氣得中了風可就不好了。”

上官枚此臉色也是複雜得很,她進府後便感知劉姨娘很有手腕,只是沒見她怎麼施展過,如今看來,劉姨娘還真是手段陰險心機深沉之極啊,竟然連王妃身邊最親近得力之人都收買了,那還有什麼事情是她做不成的?一時又感到很是後怕,幸虧自己是劉姨娘的兒媳,不然,自己以前對她一再的輕慢,從不肯好生拿她當婆婆看,以她的手段,只怕自己也被陰害過好多回了。

有兩個身強力壯的婆子出來將劉姨娘拖住,劉姨娘大喊大叫了起來,瘋了一樣罵道:“孫錦娘你好大的膽,竟然敢對庶母無禮?本妃可也是上了玉碟,有品級的,你一個民婦也敢對本妃下手?本妃要到皇后娘娘處告你去。

錦娘倒沒想過這一茬,自己倒確實連個誥命仇沒封,而劉姨娘因着冷華堂的緣故被封爲簡親王側妃,確實是有品級的……

“誥命是吧?你若再對我娘子大喊大叫,本少爺砸死你個破側妃。”一旁的冷華庭伸手已經在找東西了,劉姨娘一聽,便弱了氣勢,莫說是個側妃,就算她如今扶了正,對着冷華庭這魔王她還是害怕,他真要下手砸死了自己,王爺怕是也不會對他怎麼樣,就是皇上那裡,也是對他寬容得很。

看來,自家相公還真有定海神針的作用,有他在,錦娘心裡有底氣多了,便忙勸了冷華庭消氣,又對劉姨娘道:“姨娘,你雖是側妃,但也要父王認才行的,如今您這側妃可是被封了有年份了,可是全府上下全叫您姨娘,看來,父王打心眼裡就仍是將您看作是一個奴婢哦,啊哎哎,您可還在禁足呢,快些回自個的院子裡吧,別一會子讓父王知道了,又要生氣呢。”

劉姨娘聽得眼冒星火,若是眼光能殺人,她怕是早就用眼刀將錦娘凌遲活剮了。

錦娘懶得再看她,一揮手,讓那兩婆子將她架了回去。

上官枚看着這一切就沒有回神,腦子一直有點發木,不知道要如何應對纔好,這時見劉姨娘被架走了,她纔想着要不要幫幫劉姨娘……

“弟妹……”上官枚猶豫着叫了聲錦娘。

錦娘截口道:“嫂嫂平日裡也是個心善實誠的,如今正好可以看清許多事情,可要多看看,多想一想呢,有些事情若是不合理,那便必定是有貓膩,這府裡上上下下,不乾不淨這人太多了,我如今不過是在幫你清理而已,將來這個掌府之權還是要落在你手上的,若你身邊全是那兩面三刀之人,你這當家主母怕同樣也會被架空,被人玩弄於股掌而不自知呢。”

上官枚聽得心中一凜,錦娘這話可說得沒錯,自己雖然也算聰慧,可如今看來,比之劉姨娘和孫錦娘可是相差點遠了,以前在孃家有父母姐姐護着,並沒受過多少苦楚,如今進了王府纔看清,這深宅大院裡是處處機關陷井,稍有行差踏錯,便會被人陰害,再者,她也對王媽媽爲何要忠於劉姨娘很是好奇,聽劉婆子那話,似乎劉姨娘進王府是用了手段的,也是,她一個外室之女,又憑什麼能夠嫁給簡親王做側室,又如何能夠生下庶長子的?這可真是個迷團啊。

如此一想,她便又沉默了下來,冷眼看錦娘要如何繼續。

劉姨娘一走,劉婆子的膽子就更大了,對錦娘說道:“當年,劉姨娘只是國公爺的一個外室之女,王妃可是正經的國公府二小姐,王爺不知在何處見過王妃一面便一見傾心,立即請媒人去國公府提親,但是……後來卻讓玉姨娘不知如何耍了手段……這些王媽媽最是清楚,幾經周折,王妃還是嫁了進來了,卻不知……唉,王爺原是不肯讓劉姨娘進門的,後來……這些事情,奴婢也不好細說,奴婢只知道,王媽媽的親姐原是劉姨娘的奶媽,當年劉姨娘還沒有進府時,王媽媽的親姐不知如何便得了一場大病,劉姨娘費盡心力沒有治好,便使了人去找王媽媽,王媽媽求過王妃,但也不知爲何,王妃並沒有施出援手,她姐姐死後,王媽媽因此便恨上王妃了,而劉姨娘趁機便收買了王媽媽……”

劉婆子嘰嘰呱呱半天,講到緊要處便吱唔着帶過,不過,錦娘也總算聽明白了一些,就是劉姨娘與王妃確實是親姐妹,只是同父異母而已,而當年,王爺是對王妃一見傾心的,但不知道劉姨娘又在她們當中動過什麼手腳,在王妃與王爺之間插了一腳,而王媽媽因王妃沒有救助其姐之故生了怨恨,便背叛了王妃,哎哎,還真是亂得很……怪不得冷華堂比冷華庭要大,誰知當年會是什麼樣的一段孽緣情債,真是理都理不清,這事怕是還得慢慢去查,而王媽媽這個人,現在是決對不能死的,聽劉婆子所言,王媽媽心裡定然還藏着很多秘密,這也得等王妃自己回來查清的好,自己一個兒媳,如此當衆去探聽長輩當年的隱私,太不合適了。

“好,你說的這些還有些用處,也足以證明你的確有心悔過,這樣吧,你的板子減免四十,也不將你一家賣了,只發送到鄉下莊子裡去,你可是服氣?”錦娘聽了,便對劉婆子道。

王媽媽這時被打了十扳子,正好被拖了進來,聽至錦娘所言,她驚詫地看了一眼劉婆子,劉婆子立即偏過頭去不敢看她,王媽媽心裡一凜,斥道:“你……你都說了些什麼?可是將我賣了?”

劉婆子聽了便道:“你自己糊塗,早勸過你不要與那邊勾結,你不聽,看吧,一大家子便被你連累,我也不過自保而已,你做過什麼,你心裡清楚,等明兒王妃回來,看你如何交待吧。”

王媽媽剛被打了板子,這會子聽劉婆子如此一說,心知大難還在後頭,驚惶之下,竟是眼一翻,便暈了過去。

她兒媳王張氏急急地爬過來,想要將她扶起,卻也是被嚇得全身乏力,如今二少奶奶雖是隻處置了王妃院裡的這些王氏家人,但王媽以一倒,自己怕也是難以躲得過去,劉姨娘還能不能自保還是兩說,這……這要如何是好啊,難道也像舅母那樣……

她心裡也打起了小九九,想着得找個機會到二少奶奶這裡投個誠纔好。

錦娘雷厲風行地將一衆的王氏家人全都處置了,只留了王媽媽和劉婆子一家在府裡關了起來,並讓冷謙調了暗衛暗中守着,就怕有人對她們幾個又行那滅口之事,如今就等王爺和王妃自己回來好生審問王媽媽了。

上官枚那日便神情迷茫地回了自己院了,難得的是二太太后來並未過來攪合,但錦娘心裡仍是不安,二太太如今怕是自顧不暇,聽說她前兩日便中過一次毒,怕正是自己教煙兒的那幾道菜起了作用,所以,正在自家院裡清理着門戶呢,一時又擔心起煙兒一家來,也不知道二太太會不會發現是煙兒她們動了手腳。

如此一想,錦娘便帶了四兒去了世子妃院裡。

冷華堂傷勢好得很快,他起了牀便去了劉姨娘院子裡,錦娘去見世子妃時,他正好不在。

上官枚對錦孃的到來很是意外,但面上仍是笑着將錦娘迎進了偏廳裡,“妹妹如今可是大忙人,整個府裡的吃穿用度可都是你管着呢,怎麼有空到嫂嫂我這裡來了,嫂嫂是個閒人,你若有事,使個人來支會一聲便是,何必親自過來呢。”

錦娘聽她話裡帶刺,卻也不以爲意,也笑笑說道:“嫂嫂可是世子妃,身份可比錦娘我尊貴得多,錦娘就是再忙也不敢輕慢了嫂嫂啊。”

這話說得上官枚心裡還算過得去,便讓侍書去沏了茶來,兩人又閒扯了幾句,錦婦便狀似無意地縮了縮鼻子,笑着說道:“嫂嫂身上好香,不知是薰的哪種香片?”

上官枚聽了優雅地擡袖也聞了聞道:“很香嗎?前些日子二嬸子送了一小盒香來,我聞着覺得好,便讓人點了,弟妹沒得麼?”

錦娘聽了嘴角笑意更深了,嘆了口氣道:“二嬸子倒是好心,也送了我一盒,可是我對香敏感得很,不知爲何,鬧着有點頭暈,所以就沒用,大嫂這個香片也是桑蓮薄荷麼?聞着怎地與我那盒不一樣呢。”

上官枚聽了便微蹙了眉,又聞了聞自己的衣袖,奇怪地說道:“也是桑蓮薄荷啊,怎麼香味不一樣?不能吧,即是同一種香名,那香味應該也相同纔是啊。”

錦娘聽着笑意更深了,便隨口說道:“唉,也許是我聞錯了吧,哦,大嫂,你進門可比我早,有些事情可得多教教我才行,我又是個最實誠木納的,平日裡有那不當之處,你可得多多指點擔待纔是,咱們可是親妯娌,怎麼說,比起東西兩府來,還是要親近得多,你說對吧。”

錦娘這話說得沒頭沒腦的,讓上官枚聽着就糊塗,不過,聽錦娘說得還算誠肯,也笑了笑道:“那是自然,怎麼着,只有咱們纔是王爺正經的兒媳呢,他們,不過是旁支了。”

錦娘聽了就嘆氣道:“唉,不知大嫂可知曉,三弟屋裡的一個丫頭可是有了孕了,二嬸子正打算着讓那丫頭生下來……只是,怕不會收房吧,聽說,要與寧王府的婉郡主聯姻,怕婉郡主容不得人,所以……唉,你說,咱們諾大個王府,怎麼就讓東府裡先有了個長孫呢?”

這話正戳到了上官枚的痛處,她一直就爲這不能懷孕而糾結着,但錦娘這話她也算聽進去了,心裡立即就起了疑心,是啊,爲何整個府裡,就冷華軒一人有後了呢,難道其他兄弟都有問題?錦娘這裡還好解釋,才進門幾個月而已,而自己過年就快兩個年頭了,再沒動靜可真說不過去啊。

錦娘看上官枚臉色陰晴不定,想來自己的話對她有了觸動,便又隨意地說道:“前兒我院裡的張婆子,她男人就是個制香的高手,她就說我不能聞太多的香,怕是會影響生育呢,我如今便聽了她的,好幾日都沒在屋裡薰香了,唉,大嫂啊,你說我們女人,再怎麼能幹本事,還得有個兒了伴身才是正經,對吧。”

上官枚聽了手一抖,茶碗裡的茶都灑了出來,燙得她將茶碗丟在了地上,痛得輕呼了一聲,卻是顧不得痛,急急地問道:“還有這一說麼?難不成,香片裡會有什麼問題?”

錦娘聽了一副驚嚇到了的樣子,忙走到上官枚身邊來,拉起她的手輕輕吹着氣,對上官枚道:“哎呀,燙着了吧,快快用些藥塗了。”頓了頓卻是附近上官枚說道:“香片裡有沒有問題我可不知道,不過,凡是香片,還是謹慎些用纔好,我呀,如今見是香呀胭脂呀啥的,一聞着不對勁,就使人拿去查驗查驗,唉,多個心眼總是沒錯的,沒人護着自個,自個可得將自個兒看重些呢。”

上官枚聽得越發的心驚,又是一暖,難得錦娘肯如此貼心貼意的提點她,錦娘肯如此說,定是香料裡已經查出了什麼問題,所以纔來對自己說的,不管自己的香片裡有沒有問題,她這番心也還是好的,一反手握住了錦孃的手道:“多謝弟妹了,明兒嫂嫂要去太子妃宮裡,好些日子沒有見過姐姐了,也不知道她身子怎麼樣,如今也是雙身子的人,也不知道她反應重不重呢。”

錦娘聽了也是滿臉的笑,“是啊,太子妃可真是有福之人,此胎定是一舉得男,生下太子府裡的長子,那將來皇后之位可是非她莫屬了呢,大嫂,那時,你可要多顧着點弟妹我哦。”

說着,對上官枚俏皮地眨了眨眼,一副天真爛漫的模樣。

上官枚見了心情也舒緩了一些,拉了她的手一起坐了,笑着道:“你呀,還是太鋒芒了些,如今得罪的人可不少了,可得小心一些纔是。”

錦娘聽得心頭一暖,眼圈便紅了起來:“唉,我不也是沒法子麼?相公是個腿腳不便的,心性有時又像個孩子,我不強撐着些,還真是治不住那起子小人啊,每日裡過得總是提心吊膽的,不是藥裡被人動手腳,就是茶飯里加了別的料,唉,這日子可真是難過呢。”

上官枚聽了也是嘆息:“你就好生着吧,唉,你比我還好,二弟雖說身子不便,但對你卻是寵愛得很,我呢……等父王回來,你那姐姐就要進門了,聽說,她也不是個好相與的主,在孃家時,你也沒少受她的欺負吧。”

錦娘聽了便點頭,一點也沒有自己是孫玉孃親妹妹的自覺性,咬了牙道:“可不是麼?自小便是見我就打,還總搶我的東西,唉,不是我非要說自家姐姐的不是,她啊,還真是任性妄爲得很呢。”

正說着,冷華堂從劉姨娘屋裡回來了,一臉的陰鬱,見到錦娘也在,微怔了怔,倒是轉了臉,微微一笑道:“弟妹怎麼來了,不是說,正管着府裡好多事的麼?”

錦娘聽了便對他福了一禮道:“正好相公睡下了,府裡如今的事也差不多理順了,明兒父王母妃就會回,難得有些空閒,就過來看看嫂嫂。”

冷華堂聽了便點了點頭,轉身去了內堂,但他臨去裡眼裡一閃而過的陰戾卻讓錦娘打了個寒戰,忙起身告辭了。

錦娘前腳一走,後腳冷華堂就走了出來對上官枚道:“這個女子不簡單,娘子可要防着些,彆着了她的道纔是。”

上官枚聽了便冷冷一笑道:“又是姨娘跟你說的吧,我說相公,你還是離姨娘遠一些吧,如今只是個遲早的事,王媽媽一但鬆口,姨娘怕便是保不住了,孝道雖是重要,但也要看對什麼人,姨娘的手段也太厲害了些,我終是不喜與她一起的。”

冷華堂聽得就怒了,大聲喝斥上官枚道:“你這是什麼話,她再如何也是我的親孃,再者,她用那些手段也是沒有法子的事,她一個外室之女,不用些手段能到如今這個地位?不用些手段,你相公我如今怕也早不存在了,她的心總是向着我的,你……還是多體諒她一些吧。”說到後面,語氣又軟了,似有些無奈和蒼桑。

上官枚聽了也就嘟了嘴應了,冷華堂便過來輕柔地將她手攬進懷裡,擁着她道:“我知道你是明理的,心性又善,只是,咱們這府裡也太過複雜,我……又只是個庶子身份,父王對我如何你也是看到了的,幸虧娶了娘子你,才讓我的心有個歇腳的地方,娘子,你以後,可得多多幫着我纔是,我……可是不能沒有你的。”

一番話說得掏心掏肺,又情意綿綿,讓上官枚的心都化了,嬌羞地伏在他胸前,感到這幾日的鬱氣也散了不少。

王爺王妃回來的前一天下午,上官枚來了錦孃的院子,臉色很不好看。

錦娘正在給冷華庭唸書,這廝這幾日總纏着錦娘給他讀書,說是錦孃的聲音好聽,非要聽她讀,其實錦娘也知道他的意思,不過也想自己能多讀幾本書而已,自嫁進王府後,錦娘是成日介裡便耗在家事上了,有些心力憔悴之感,讀書能讓她心靜平和,寧神靜氣,倒是對精神和心情都有很好的調節作用。

一見上官枚那臉色,錦娘便想那香片只怕是真的有問題了,忙對冷華庭遞了個眼色,冷華庭便白了她一眼,自己推了輪椅進了內堂。

錦娘將上官枚迎到東次間裡,讓人沏了茶後,便將使喚的人便使走了。

上官枚喝了一口茶後才道:“弟妹,果然是人心險惡啊。”說着,眼裡就露出一股憤怒來。

錦娘裝得一驚,不太相信地問道:“嫂嫂,難道……那香片裡真有……”

“有落地蓮,那是致人不孕的。”上官枚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道,恨得眼睛都要紅了:“虧得我一直當她是好長輩呢,她知道我喜歡用香,自進門起,就沒少送我這個,對我也是慈善得很,比起母妃更加貼心貼意,原來,懷有如此狼心呢。”

錦娘聽了便驚得嘴張得老大,好半晌才問道:“真的是二嬸子麼?她……她這是爲啥啊,我看二叔對大哥可是好得很呢,應該不致於吧。”

上官枚聽了眼神更是複雜,“二叔怕也是心思不純呢,誰知道是打得什麼主意,相公是傻,總是什麼都聽二叔的,哪一天被他剝了皮拆了骨,賣了怕是都不知道呢。”

錦娘聽着便嘆氣,幽幽道:“唉,怕就是爲了那個位子吧,嫂嫂你想啊,我相公是不成的了,如今已是殘疾之身,父王也就得大哥這麼一個身子健全的好兒子了,大哥和大嫂再出個什麼事,那得益的會是誰呢?三叔家的四弟可是老實巴交得很,四叔那邊嘛,自是不用說,他們又了隔了一層了,沒競爭力,唉,大哥大嫂兩個可真是在刀尖尖上過日子呢,是得小心了纔是。

上官枚聽了也是點頭,對錦娘說道:“沒錯,弟妹你說得很有道理,你剛進門那些日子,她總拾掇着我害你,說起那杜媽媽……唉,弟妹,如今再說也沒意思,但她還真不是我指使的,原是二嬸自己找了杜媽媽施的法子呢……”

錦娘聽得目瞪口呆,這上官枚……回還得好快啊,立即便知道拉自己做同盟了,腦子還真是不笨呢,杜媽媽那事再拿來說,可以說是新瓶裝老酒,沒什麼意思,她解不解釋,自己也會認背後之人是她,如今她將真相,(暫且歸爲真相吧)向自己和盤托出,不過是想讓自己也跟着一起恨二太太,加重自己對二太太的恨意,想與自己聯手對付二太太罷了,看來,自己的計策實施的效果不錯呢。

“大嫂,那時,她定是不好對我也用香料這一招,一招用多了,總是怕漏餡的,正好又知道我身體有疾,所以順勢就在我藥裡動了手腳,啊,大嫂,咱們兩個爲什麼要被她擺佈着呢。”錦娘臉上也是一臉的憤恨,也是咬牙切齒地說道。

“哼,這事我已稟明瞭太子妃了,一定得給她一點顏色看看纔是,當別人都是她的棋麼?弟妹,你等着看好戲就是,她知道用陰的,我就不會麼?”上官枚眼中閃過一絲戾色,沉聲對錦娘說道。

“嗯,大嫂,你放手去做,我在一邊給你鼓勁呢。”錦娘聽了便高興地說道。

上官枚聽了便笑了,拿手戳了下錦孃的腦門子,嗔道:“你也是個人精子,我明兒去太子妃那,太子妃還說起你來着,說你確實有些歪才呢,叫我與你好生結交了,離那些陰險小人遠着一些……”說着,又有些不自在的紅了臉,不好意思地看着錦娘道:“以前,我也是受了蒙弊,有些事情對弟妹你做得過了些,但弟妹你一定要相信,我決對沒有使計害過你,如今……你以德報怨,不計較嫂嫂,肯掏心地對我,這情,嫂嫂我記下了,以後,在這府裡,能有幫得上的,你儘管跟嫂嫂說就是。”

說着也不等錦娘再說什麼,又道:“太子妃可是使我來問你呢,何時有空去她那裡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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