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節雖然指的是正月十五,但按照大周的習俗,一般正月十二就上燈了,一直會持續到正月十七方纔落燈。這期間家家戶戶都懸掛各色彩燈,彩燈上描繪的圖樣也是種類繁多,到了晚間花燈焰火照耀通宵,歌舞百戲喧鬧達旦。
不過對於大周所有未出閣的少女們來說,一年中最美好的日子僅有正月十五。這一日家中長輩非但不會對她們約束,反而會盡自己所能爲她們的出行提供各種便利。
當然,在情竇初開的少女們看來,這一天之所以美好絕不僅指觀月賞燈,正大光明地“偷看”那些丰神俊朗的少年是最大的樂趣,與心儀的男子同遊是最大的心願。
而豆豆和小胖子畢竟還是六七歲的小屁孩兒,上元節的意義遠沒有這麼複雜,唯一的想法就是出門湊個熱鬧,好吃好玩比什麼都強。
元徵和程飛程大老爺對孩子的教育理念完全不同,在元徵看來,諸如上元節這樣的熱鬧場合,只要孩子們的安全能夠有保障,到哪兒玩,玩多長時間他從不干預。
程飛就不同了,他最害怕的事情就是對自己唯一的兒子失去掌控。在他看來,上元燈會熱鬧人多就意味着麻煩事兒也多,簡直就是危險高地,他寧可花大把的銀錢把家裡佈置得和燈會一樣花團錦簇也不願兒子出去冒險,所以小胖子纔對豆豆說自己也不過去過一次。
今年上元節因爲布政使大人的千金邀約,程大老爺不得已第二次放胖兒子出去玩,除了派足人手跟隨,他把遊玩的路線,吃喝的地點等等完全安排得妥妥當當纔算是勉強鬆了口氣。
小胖子得知父親的安排後心裡憋屈極了,他自己倒是無所謂,爹爹從來對他都是這樣管束,他早就習慣了。可沅兒妹妹的性子他最是瞭解,難得出門玩一次,她怎麼會喜歡束手束腳的嘛!
不過他可不敢多話,爹爹可不是像元叔叔那樣一諾千金的君子,一不高興隨時都會反悔的,他可不想失去和沅兒妹妹一起遊玩的機會。
經過幾日的預熱,這一年的上元節終於正式登場。
小胖子早早吃過晚飯,興高采烈地來到了和豆豆約好見面的地方,當然,這個地方也是他爹程大老爺安排好的。
而此時的元府豆豆居里,豆豆還在爲今晚不想穿成個皮球而和趙媽媽抗爭。
因爲年前的一場大雪,杭州城比起往年有些偏冷,不過在豆豆看來,自己那麼“強壯”,小棉衣外套着大紅綾子的小襖,厚厚的棉裙也足夠暖和,難道這些媽媽姐姐們看不到自己小襖上那些毛茸茸的,把自己的小臉都快遮沒了的白狐毛麼!
尤其是趙媽媽,一把將豆豆提溜在自己膝上,非要把那件大紅羽紗的斗篷給她繫上不可。
“好媽媽,我不要穿這個,你瞅瞅我已經是圓滾滾的啦,再罩上這個就和小肥哥哥一樣了!”豆豆小嘴都要翹到鼻子上了,十分不滿道。
“這可不能聽姑娘的,媽媽原先以爲杭州府不像咱北方那麼冷,誰知道冷起來簡直要人命,您要想出去玩就必須把斗篷繫上!”趙媽媽不由分說三兩下給豆豆繫好斗篷,又再次給她整理了一下里面的小襖。
“姑娘,老夫人和夫人給您準備了那麼多新荷包,你咋還繫着這個舊的呢?您瞅瞅這顏色都快褪沒了,和這鮮亮的衣裳一點都不配。”說着她便要動手把豆豆的舊荷包取下來。
豆豆趕緊用小手護住自己的腰間,“媽媽別動我的小荷包,這是姑姑親手給我做的……”
趙媽媽當然知道這荷包的來歷,本來也沒覺得有什麼,可現在聽豆豆這麼一說,她也不由得想起了太太和老爺,想起了遠在大西北的丈夫和兒子,從心裡泛出一股酸澀的感覺,如何還能下得了手。
“好吧,姑娘喜歡就係着,不過斗篷可不敢自己胡亂解下來。”趙媽媽忍不住又唸叨了幾句。
“知道啦,竹君姐姐,咱們可以出了。”豆豆從趙媽媽膝上跳下來,嫌棄地扭了扭笨重的小身子,一蹦一跳地跑出了屋。
悅來客棧內,元瀟聽完侍衛隊長鐵良的彙報,一張俊美絕倫的小臉上泛出淡淡的笑容,不過書墨和書硯卻能感覺出他笑容中並不全是愉悅。
果然還是那顆最會裝樣子的扁豆,明明是個野丫頭,偏偏這麼短的時日便能把驚才絕豔的元大人哄得如此開心,而他那位眼高於頂的夫人顧氏居然也沒有什麼意見?
最讓他好氣又好笑的是,扁豆才幾歲就知道上元節和人約會了?杭州府最大的綢緞商程家的獨生子,看來扁豆這個傢伙不但性子野而且還貪財,知道人家小公子身價不菲!
元瀟把茶杯重重地頓在桌上,把一旁的兩個小廝嚇了一跳。
“爺,你這是咋了……”書硯小聲試探道。
“沒什麼,咱們也把衣裳換一換,準備出。”元瀟醒過神來自己也覺得好笑,扁豆是什麼人幹自己屁事兒?不過話說回來,自從在扁豆那裡吃了大虧,自己變得越來越矯情,這感覺真是糟透了!
程大老爺給胖兒子和豆豆安排的遊玩線路十分有趣,不過肥嘟嘟的小胖子漸漸有些體力不支,一行人只好來到了程家的一所別院稍作休息。
別院位於西湖邊,本就風景十分秀麗,在這樣火樹銀花的夜晚更是動人之極。
小胖子見豆豆不像往日一樣愛說話,靜靜地趴在湖邊的亭子裡觀賞湖上的花燈,心裡猜想她是因爲沒了牙不好意思的緣故,手裡提着兩盞兔子燈笑嘻嘻遞到她面前:“沅兒妹妹,這是我給你買的兔子燈。”
兔子燈做工十分精巧,四隻腳上還帶着幾個小木輪兒,豆豆一看就十分喜歡,不過依舊只是彎了彎脣。
小胖子指着自己剛掉的另一個缺牙笑道:“沅兒,你看我也和你一樣又掉了一個門牙,原先那個也只長出了一半,我不會笑話你的!”
豆豆被他逗得咯咯笑出了聲,兩人拖着兔子燈在院子裡玩得挺高興,下人們遠遠望着他們,也不由得被這份愉悅感染,絲毫沒有注意到身旁的一棵大樹上有幾個人在說話。
“小爺,咱們難道就這樣一直在樹上吹冷風?”書硯被一名高大的侍衛護在身前,其實並不覺得冷,但他依舊沒搞懂自家爺要做什麼。
元瀟卻沒有接他的話,指着院子裡玩得正高興的兩個缺牙“圓球”嗤笑道:“真是天生一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