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毓慶宮中,太子爺的咳疾已經嚴重到了出血的地步了。
本來沒有這麼嚴重的,到底還是回京這一路上着了涼。
可這事,他只能忍着。
“太子爺,您……您喝藥吧。”李佳氏紅着眼,不知道說什麼好。
太醫也看了,可太子爺心內鬱結,自己就不想好。
“不喝了,孤喝了那藥,就吃不進去飯。”太子爺靠在迎枕上,整個人瘦的就跟脫了像一樣。
李佳氏咬牙:“你們都出去。”
她的丫頭很快就走了,可是伺候太子爺的人卻不動。
太子爺見她這樣,便揮了揮手。
衆人這才走了。
“你衝動了,你知道,伺候孤的人是什麼人。”太子爺嘆氣。
“知道。我都知道,要是……要是皇上要殺,就叫他殺了我!”李佳氏哭出來。
她十五歲進毓慶宮,那時候的太子爺還是個風華正茂的少年人。
樣貌出衆,高高在上,卻還溫和有禮。
她頭回伺候他,緊張的不像樣,腳下一個踉蹌,一整杯的熱茶就倒在了太子爺身上。
太子爺也沒生氣,只是無奈的笑,反倒是哄着她。
是她自己嚇得哭成一團。
後來,她給太子爺生孩子,也得了太子爺喜歡,後院女人多,可太子爺最寵愛她。
只是不知道從何時起,那個愛笑的太子爺就越來越少了笑意。
人還是那個人,可整個人就像是罩着一層陰霾。
唯有夜裡,在無人的帳子裡,他穿着一身裡衣的時候,纔會有那種簡單的笑意。
可只要天一亮,他就又是那個穩重卻低沉的太子爺。
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他忽然喜歡唸佛了。
可李佳氏還記得,她進了毓慶宮的第二年,還聽過太子爺曾笑着與他的侍衛說神佛要是能管了世間,人都不必做事了,只管拜佛就是了。
可後來,他就瞧着木魚,念着經文,像是一心向佛一般起來了。
到如今,她已經不必再去想他什麼會變成這樣。
比皇上步步緊逼,他就連死了長子,都不敢肆意的難過。
至如今,怕是這個人已經生出了死志吧?
“要是……要是爺您去了,那我肯定是要跟着走的。到時候,我還有一兒一女,我也是管不了的,要是他們有造化,就好生活着,沒造化,就跟着一起走。還有我那早就去了那頭的老大,一家子那頭見吧。”
李佳氏的聲音輕輕的,就跟閒話家常似得。
太子爺以爲,李佳氏會勸他。他也想好了如何應付。
畢竟是自己寵愛的女人,他也不是真的不在意她。
可李佳氏這個人,竟是這樣決絕。
“說什麼傻話呢。”太子爺說着,又咳嗽起來。
“爺不好好喝藥,不吃飯,也不睡覺,不是想把自己熬死?我知道,我知道爺不容易,爺累。我不勸爺,只是告訴爺,也活着我就跟着。爺要是不想活着了,我也跟着。”
“你說你是不是傻?啊?”太子爺笑起來:“來,喝藥。”
李佳氏將藥遞過去看着太子爺喝了。
又喂他喝了水。
“你是真的傻!要是爺不好了,你這一腔心思,爺還顧得上?要是日後爺好了,你是盼着爺做了皇帝封你做貴妃呢,還是賜你白領三尺呢?”
“我想不了那麼遠。”李佳氏笑了一下:“要是眼下都過不去,還說什麼以後。”
太子爺笑了:“你呀,死心眼。人啊,一旦顯赫了,沒幾個能對狼狽時候與自己一道的人心慈手軟。”
要是日後他走到了高處,想起這段時間……
是,他現在是覺得定是會善待,疼愛李佳氏的。可是人都會變。
自己都不會知道自己會變成什麼樣。
萬一那時候,他最不想回憶的就是如今呢?
人啊,可以同困苦,卻不能同困苦之後再共富貴。
對少貧賤夫妻能走完一生,可一旦富貴了,卻都要出幺蛾子。
“爺這只是咳嗽久了,所以喉頭出了血。本就不是大病。爺還有我,還有太子妃,還有孩子。爺好好的,我們就都還有指望,要是爺不好,我們怎麼辦?我說的也不是假話,爺不活了,我就跟着死。反正那時候是誰也攔不住我。”
太子爺沒力氣了,只是捏了捏李佳氏的手:“好了好了,十年前也不見你鬧,這會子不消停了,爺睡會。”
“我陪您,您就在這睡,我在那躺着。”李佳氏指了指一邊的軟榻。
太子爺嗯了一聲閉上眼。
四爺府上,雅利奇半夜忽然驚醒,嚇了一跳。
她渾身一抖,四爺也跟着睜眼了,有點迷糊的問:“怎麼了?”
“我……這夢太奇怪了。”雅利奇擦臉,果然出汗了。
“什麼夢?”四爺也醒了神。
“我真的有點……”雅利奇靠在四爺懷裡:“我說了爺不要生氣好不好?”
“說罷,不生氣。”四爺摸摸她的後背。
“我夢見八叔拿着弓箭,往太子爺身上射。我其實從來沒看清楚過太子爺……可那衣裳,就是太子爺了。”雅利奇倒是見過八爺的。
雖然也就一兩回。
“還有呢?”四爺手一緊。
“沒了,就是那畫面太血腥,那箭又很大力道,我就驚醒了。”雅利奇皺眉:“這太奇怪了,就算是日有所思,可我根本就沒想過這些啊。”雅利奇搖頭。
“沒事,只是個夢,亂也正常。不過你要記住,這話不許跟任何人說,嗯?”四爺拉着她躺下。
“嗯,我知道。”雅利奇一時間睡不着了,就道:“我覺得還是潛移默化吧,總覺得最近雖然看似沒什麼事,總有種暗潮涌動的感覺。或許是我還是想多了,自己暗示我自己的緣故。不然也太奇怪了。”
這麼說的,雅利奇自己都把自己安慰了。
她平時肯定想過,四爺是不是會做皇帝啊,如今皇子鬥爭如何啊。
太子爺會不會對誰出手,八爺既然是歷史上那個厲害的人,會不會對太子爺出手云云。
不然她沒事夢見這麼兩個人做什麼呢?
“你呀你,平時瞎琢磨什麼?好好帶着孩子玩兒不好?”四爺笑了笑:“好了,不是什麼大事,就是個夢,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