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瘦馬
衆人被嚇了一跳,沈令承立即將她抱了起來,仔細看了看她的手掌,還好沒被瓷器劃破。而對面的小男孩,則是睜着烏黑明亮的眼睛,看着這個玉雪可愛的小妹妹。話說,他家中雖然姐妹衆多,可是這般好看的小娃娃,卻是不曾見過呢。她的皮膚好白啊,就像是他天天喝得牛乳那般,嗯,眼睛也又大又亮。
葉蘭亭好奇地看了她一眼,可這個妹妹卻死死地盯着他。他抿了抿嘴,有些不好意思地問:“妹妹,你沒事吧?”
“誰是你妹妹,你把我妹妹都嚇着了,”旁邊的沈如諳,一見他把長樂都嚇成這樣了,居然還敢叫她妹妹,當即便捏着拳頭,狠狠地說道。
葉蘭亭性子一向溫和,在家中又是嫡子,誰敢對他這般無理。所以遇到沈如諳這樣混世魔王性子的,嚇得往後退了一步,不過他想了想,還是解釋道:“我只是怕妹妹受傷而已。”
“哼,不需要你關心,”沈如諳瞪了他一眼,也不知道從哪裡跑出來的小子,居然就想搶他的妹妹,活膩歪了吧。
沈令承這會剛哄好閨女,就聽到沈如諳大呼小叫的,立即沉着臉教訓道:“諳兒,怎麼和弟弟說話呢?他也只是關心你妹妹,不許這般無禮。”
“算了,不過是小兒鬥嘴罷了,”葉銘山開口解圍道。
“長楓,咱們也許久未見了,不如你在我家中多住上幾日,咱們把酒言歡,”沈令承歡暢地笑道。
葉銘山點頭,二人說着就要離開。還是沈如諳着急說道:“爹爹,你可答應我們,今個能逛廟會的,這都還沒開始呢。”
沈令承見他說這話,立即就瞪眼過去,似乎在責怪他的不懂事。而沈如諳也是着急,可被抱在沈令承懷中的沈長樂,猶如傻了一般,只垂着頭,也不知在想什麼呢。
“長樂,你倒是說句話啊,”沈如諳着急了,他知道若是自己說的話,爹爹肯定不會聽,可要是長樂開口,爹爹肯定不會不同意的。
此時沈長樂突然擡起頭,看着對面的葉蘭亭,她從未見過他,只知他是爹爹爲自己定下的夫婿。乃是江南富陽葉家的長房嫡孫,他的祖父乃是今上帝師,父親是兩榜進士,他自己已是個舉人,只等着金榜題名,便來迎娶她。
葉家是江南耕讀世家,他是人人稱讚的未婚夫婿。曾經沈長樂也一邊繡着嫁妝,一邊期待着她的良人來迎娶她。可最後,她沒等到他,等到的卻是剋夫的名頭。
今世沒想到,居然會在這裡見到他。
可隨後她突然愣住了,又或者前世她這時便已經見過了她呢。只是因爲她那時候年紀還小,所以纔沒記得這件事。一想到這裡,沈長樂不由握緊手掌。
不行,她不能再任由前世的事情再發生,不行。
“爹爹,我想要逛廟會,”沈長樂楚楚可憐地看着沈令承。
沈令承素來就是個偏心的,沈如諳說了這話,他不揍他已經是網開一面。而沈長樂這麼一說,他便覺得確實是對不起閨女,難得帶她出門來玩,沒想到舊友上門來拜訪。
他朝着葉銘山爲難地笑了笑,這才說道:“長楓,不如咱們找一處茶樓,喝茶敘舊,讓他們三個小傢伙去廟會逛一逛。今日難得熱鬧,我這小女兒又是難得出門,所以還請海涵。”
“潤方,你這話便客氣了,本就是我不請自來。那咱們敘咱們的舊,讓他們三個也去逛一逛,”葉銘山自然是贊同。
於是沈令承將沈長樂摔碎的筆洗賠了,又給沈如諳買了他喜歡的那套墨錠,三個小傢伙便各懷心思地被領着去逛廟會了。
沈如諳自己沒花一兩銀子,便得了一套墨錠,自然是歡喜。所以連帶着看葉蘭亭都不是那麼地討厭了。不過他還是十分霸道地牽着沈長樂的手,警告性地說道:“這可是我妹妹,不許你隨便叫。”
“那我不叫妹妹,便叫你長樂好不好,”葉蘭亭是個性子溫和的小傢伙,被沈如諳嗆了好幾聲,都一點不生氣。他瞧着沈長樂,看着她花苞上扎着的粉色綢帶一飄一飄,心裡那叫一個高興啊。
沈長樂轉頭看着,說實話,葉蘭亭是個漂亮又精緻的小男娃,黑色的眼瞳又大又亮,雖然年紀還小,可鼻樑卻高挺,嘴角小巧猶如櫻桃。若是讓他穿着小女娃的衣裳,只怕比多數小姑娘都要漂亮呢。
若是他長大了,也必定是個美男吧。難怪爹爹會那麼滿意他,可奈何世事弄人。沈長樂沒法子怨恨葉蘭亭,畢竟誰都不願意看到那個結果,可她也真的不想再和葉蘭亭牽扯上。只願這一世,他能改變自己的命運吧。
“你可以叫蘭亭哥哥,”葉蘭亭到底是聰明,雖然沈如諳不許他喊長樂妹妹,那長樂也可以叫他哥哥啊。
可誰知他說完,旁邊的小女娃娃一點反應都沒有。而沈如諳則是哈哈大笑,嘲諷道:“我妹妹從小就最喜歡我這個哥哥了,而且她也不會隨便旁人哥哥的。”
因爲沈如誨如今不在這裡,所以沈如諳說起話來,也大言不慚起來了。
“哥哥,那邊是在唱戲嗎?”沈長樂不耐煩聽他們兩人的孩子話,便指着不遠處街邊搭着的戲臺,笑着問道。
沈如諳也沒見過,所以高興地說道:“咱們過去瞧瞧吧。”
沈令承將小廝都派了出來,跟着他們三個人。可到底是小主子,他們撒腿跑了過去,小廝也不敢攔着,只能在後面跟着。葉蘭亭似乎也感覺到了沈如諳和沈長樂對他的不喜歡,所以興致懨懨的,但還是跟着兩人跑了過去。
等到了戲臺子下面,前面已經擠了不少人,沈如諳一個勁地往前面擠。沈長樂被他拉着,也跟着往前去,可人太多了,她頭髮都被擠得亂了,她一個勁地喊哥哥慢點,可沈如諳一點兒沒聽見。
而此時突然一隻柔軟的手抓着她的小手,葉蘭亭在她耳邊安慰說:“長樂妹妹別怕,我會保護你的。”
沈長樂回頭看着他,小男孩的眼睛中帶着堅定,嘴巴抿地緊緊的,往前擠在她的身前。於是在他們兩個人的奮勇下,三人一下就擠到了最前面。
這會沈如諳才轉頭正經打量了葉蘭亭,摸頭笑了下,說道:“你還不錯嘛,沒脫我後腿。”
“多謝誇讚,”葉蘭亭也回了一句,好似這是什麼值得驕傲的事情似得。
此時臺上的人唱了一段,臺下的人開始鼓掌,隨後就見一把銅錢被扔了上去。沈如諳往後頭瞧了一眼,沈府的幾個小廝還沒擠過來呢。而此時臺下不少人都扔了銅錢,沈長樂掏出自己的荷包,從裡頭挑了一個銀錁子,正準備扔的時候,就見葉蘭亭着急道:“妹妹,我有銀子,我來替你扔吧。”
沈長樂還沒開口呢,葉蘭亭手裡的一塊碎銀子就已經扔到了臺上,之前臺上全是銅錢,所以這麼一錠拇指頭大的碎銀子被扔下去,登時所有人都瞧了過來。
而臺上敲着鑼鼓的人,也突然敲地急促起來,原本正唱戲的人已緩緩移步到他們面前,竟是平地拔起,往後翻了一個跟頭。所有的人都被這乾淨利索的身後鎮住,待回過神,喝彩聲驟然響起,鼓點越發地密集,而那人則是跟着鼓點開始翻跟頭。
臺上的人似乎拿出了看家的本事,前翻、側翻、後翻,整個人靈活如猴子。別說三個孩子看得激動不已,旁邊的人更是激動不已。後面似乎又有人擠了過來,沈長樂被擠得難受,可就在此時突然一隻手在她眼前一晃而過,接着她就聞到奇怪的味道。
而此時後面似乎有人在拼命往前擠着,臺上的鼓點聲音越來越密集,臺下的歡呼聲響徹震天。沈如諳看得眼睛都不眨,等他正要掏出銅錢的時候,就見袖子被人扯住,他轉過頭就看見葉蘭亭面如死灰的臉色:“長樂妹妹不見了。”
沈如諳這會再轉頭看着旁邊,哪裡還有妹妹的蹤影。他氣得急了,喊道:“長樂,長樂。”
這會後頭還沒擠過來的小廝,此時才滿頭大汗地擠進來,就這樣還有旁邊的人不滿,對着他們罵罵咧咧的呢。
齊生一聽到二少爺的話,腿都險些軟了。他穩住了之後,便是上前一把將沈如諳抱住,又命人將葉蘭亭抱住,已經沒了一個,可不能把這兩個也看丟了。
“趕緊去太白樓找老爺,請老爺出動官府的人去找,”齊生是沈令承身邊的小廝,所以遇到這樣的大事,反而沉得住氣。
“不行,我要去找妹妹,我要去找妹妹,”沈如諳被嚇得大哭。
而沈令承就在不遠處的太白樓,他正和林銘山兩人在品茶,就見小廝匆匆過來,一聽這話,嚇得七魂便去了一半。等他到了地方,此時人羣已經散去了,就剩下齊生正看着兩個小少爺,其他小廝都已經分散開去找人了。
沈如諳光顧着貪玩,把妹妹弄沒了,已經被哭地說不出話了。沈令承臉色陰沉地看着他,巴掌提起來都沒打下去。他命令齊生帶着他的名帖,趕緊去廣平府府衙,請府尹大人出面,動用人去找。
林銘山沒想到會出這事,此時心中也是又悔又急:“潤方,你彆着急,長樂吉人自有天相,咱們肯定能找到的。”
可就算這麼說,等府尹親自帶着人來之後,人還是猶如石沉大海般,再沒了消息。
而此時的沈長樂則是漆黑的地方醒了過來,她打量着這間屋子,很顯眼這是個放雜貨的地方,只是這裡放着很多木頭箱子,而且有好幾個木頭箱子還是打開的,裡面放着旗子一樣的東西。
這是哪裡?
沈長樂只記得自己聞到一股怪味,接着就沒了意識。當時她是和二哥哥他們在一起的,而現在只有她一個人,二哥哥他們應該是沒事吧。就在她左右張望的時候,突然聽到旁邊傳來聲響,她手腳都沒有被綁住,只是被放在一堆布料上面。所以她輕手輕腳的起身,走到門邊,推開一道細縫,往外面瞧着。
外面是個小院子,西邊正掛着一排衣裳,而東邊則是一口水井,旁邊放着水桶。門口有一棵小棗樹,這會枝繁葉茂,風一吹,便發出沙沙的響聲。竟是個再尋常不過的小院,即便有人過來看,也只會以爲這是一戶普通人家。
就在沈長樂還想再瞧時,就聽到旁邊傳來陌生的聲音:“他孃的,竟是碰到了硬茬子,看來咱們要小心了。這會街上到處是官兵,就連城門檢查的都嚴了,聽說只要是有箱子的,肯定要打開。”
“那怎麼辦,這小丫頭在咱們手上,豈不是脫不了手了?”另外一個女聲響了起來,她有些懊悔地說道:“我早就說過,咱們幹這行遲早要出事,你們偏偏不聽我的。”
“算了,幹都幹了,況且這拐賣孩子可是一本萬利的生意,就這麼個小丫頭,你別看小啊,我把她帶到揚州去,只怕五十兩銀子都有人要,”綁匪繼續說道。
“就這麼個小丫頭能值五十兩?”顯然另一個人不是很相信。
那個綁匪哈哈大笑,說道:“揚州瘦馬那是聞名天下,一個瘦馬要是賣到京城最少都值兩千兩銀子。這小丫頭長得這麼好看,那可是上好的苗子,別說是五十兩,只怕一百兩都有人買呢。”
沈長樂越聽越心驚,她也是偶爾才只得揚州瘦馬的名號,知道這些女人從小被人養着,待到了年紀便賣給達官貴人做妾。可說的是妾,這種人真進了勳貴人家,連個通房都不如。
突然屋子裡突然傳來輕響聲,沈長樂驚恐地循聲望去,就看見後窗被撬開一道縫,一張精緻的面孔出現在窗口,烏黑的眼瞳盯着她,彷彿要將她吸如眼中。
“你……”沈長樂萬萬沒想到,紀鈺會出現在這裡。
他動作輕盈地翻窗而入。
今日他穿着一身寶藍錦袍,倒不是那日的僧袍,看着就像是出來閒逛的富貴人家的小公子。他見沈長樂盯着他看,眨了下眼睛,似乎在衝着她笑。
作者有話要說:這兩天霸王龍級的寒流襲來,童哥已經率先倒下了
昨天感冒了,一個字都不想碼,連電腦都懶得開
說真的,冬天碼字,是一種讓你醉深夢死的折磨,快樂並痛苦着
所以你們還忍心霸王我嗎?還忍心?還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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