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雲意將春芽先交給了她的母親,既然決定今天離開覃州,她就得多準備一些東西,五六百人的吃喝拉撒睡可不是小事。
“五姑娘,司空家在覃州還有好幾艘空着的貨船,裡面比這裡乾淨些,五姑娘若是不嫌棄,可以讓這些人換乘另外的貨船到房州,除此之外,我家老夫人和夫人也爲這些人準備了乾淨的衣物供他們換洗,另外,我家老爺還準備了兩貨船的糧食送給姑娘,以後司空家的布坊就要多仰仗姑娘的羅布了。”待羅雲意走出船艙,司空泉對她說道。
“貨船我可以出錢租司空家的,老夫人和夫人的好意我就代這些人心領了,至於糧食我也可以出錢買!”今年羅雲意打算在永嶺種近千畝的糧食,就算再養五六百人也夠吃,不過那要等秋季糧食收穫之後纔可以,現在她還需要買糧。
“五姑娘太客氣了,我家老爺、老夫人和夫人一直都很敬佩羅家人,也都相信羅家軍一直都是爲國盡忠的好將士,還請五姑娘不要將他們的這份好意給推掉。”司空泉笑着說道。
“五姑娘,既然司空府這麼有誠意,你就收下吧!”這時,高大寬在一旁插了一句說道。
“高侍衛說的是,還請五姑娘不要再推辭了!”司空泉感激地對高大寬一笑,又看向羅雲意說道。
“小小姐,你就收下吧!”林誠也勸道。
“那好吧,還請大管家替我多謝你家老爺、老夫人和夫人,今日這番盛情雲意記下了。”羅雲意也不再堅持拒絕,讓她在覃州一下子買兩大貨船的糧食,就算她有銀子,也未必能買到,如今司空紹大手筆送她,真是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羅雲意從碼頭直接回了君悅樓,讓阿福和阿喜騰出幾個人手多蒸一些雜麪饅頭,又用烤爐多烤了一些雞鴨,然後讓玉婷把這些東西都送到貨船上去。
“左長老,君悅樓這裡的事情就全交給你了,有什麼問題讓人到房州給我送信兒!”羅雲意打算待會兒就從覃州碼頭出發。
“門主放心,覃州這邊的事情就交給我,我已經通知門裡最善於管理酒樓的人到覃州,有他們在君悅樓的生意會越來越好的!”左長老笑着說道。
羅雲意點點頭,蒼氏一門人才濟濟,不單是機械製造方面的能工巧匠很多,其他各行各業的能人也都有加入蒼氏一門的,簡直就是天下精英第一門派。
君悅樓的事情交代好之後,羅雲意讓人把那臺縫紉機擡上,然後就去了覃州碼頭,登上了司空家其中的一艘貨船,船艙裡坐着六七十個人,都是羅家舊部和他們的家眷。
“五姑娘,老元帥身體可好?”一見到羅雲意,那名被衆人稱爲“七哥”的男子就站起來走到羅雲意身邊問道。
“爺爺他身體還不錯,這段時間正忙着在山裡訓練我五哥他們呢!”羅雲意笑着說道。
“那就好,那就好!”徐老七笑着笑着眼圈又紅了,羅家還沒遭難的時候羅良承就已經不怎麼上戰場了,還以爲再也看不到老元帥訓練將士的情景,這次去房州又能看到了。
“姑娘,外邊有人找你!”隨後跟來的玉婷走到羅雲意身邊小聲地說道。
“五姑娘,你有事先忙!”徐老七並沒因爲羅雲意年齡小就小看她,只因爲她是羅家的姑娘,而且單憑周圍人對她的恭敬和聽從態度,就能看出她的威信度,這小姑娘看起來可是比羅家二夫人還有號召力。
羅雲意走到外邊的甲板上,就看到蒼星圖和蒼無念拿着一紙包牡丹餅坐在船舷上吃,蒼無念兩條小腿還蕩啊蕩的,一點兒都不怕會栽到河裡邊去。
“蒼老頭,你找我有事嗎?是不是又記起什麼了?”羅雲意從蒼星圖嘴裡最想知道的就是有關當年唐老頭的事情。
蒼星圖笑着搖搖頭說:“丫頭,我年紀大了,真的好多事情都記不住也想不起來了,不過說不定我當年還真有漏掉的,但又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想起來,聽說你今天就要回去了,這船這麼大,捎帶上我們一老一小去你家做客,不嫌麻煩吧?”
“姐姐,我能去你家玩嗎?”蒼無念睜着他那雙可愛的大眼睛看向羅雲意問道。
“那有什麼麻煩的,只要你們不嫌棄永嶺是個偏僻的小地方,我自然歡迎!”不管蒼星圖還記不記得當年的事情,他都是目前爲止和唐老頭真正接觸過的人,他想跟着自己去永嶺,自己當然是求之不得的。
十幾艘貨船很快就浩浩蕩蕩地離開了覃州的碼頭,因爲是司空家的貨船,所以即便這麼多船一起離開,也沒人覺得異常,要知道司空家是大禹朝最大的商賈,覃州碼頭上曾停靠過近百艘司空家的貨船,一二十艘貨船同時從碼頭駛出或停靠對於司空家來說是常事。
晚風悠悠,清涼宜人,很快一顆又一顆的耀眼星辰掛上了無邊的黑幕,一輪明月仿若一盞指路明燈,照着遊人歸家的路。
在黑夜裡,羅雲意沒讓貨船行駛的過快,反正也就兩天的水路行程,很快就能到房州的。
突然,從一條分流河道里駛出一艘小船,船上掛着兩個高高的燈籠,船上還站着四個人。
羅雲意披着衣服走出來的時候,就看到葉昱那張笑得欠抽的臉,在他身後站着吳寶肥碩顫抖的身軀和兩個在後邊扶着他的壯漢。
待到四個人從小船登上羅雲意所在的貨船,吳寶一下子就攤到甲板上大喘氣,滿頭的汗水經夜裡的冷風那麼一吹,讓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葉世子,你大半夜不睡覺,來這裡幹什麼?”羅雲意都覺得葉昱這人有點兒陰魂不散了。
“你當我願意來!”葉昱斜着眼冷哼一聲,指着吳寶對她說道,“人我交給你了,只要不死隨你怎麼折騰。”
說完,葉昱轉身就要走,卻被吳寶猛地抱住了腿,“葉世子,你真的不管我了?我——我不要去永嶺,我要跟着你去京城。”
“吳大公子,你要是不怕玢陽公主府的人把你啃的骨頭渣都不剩,那就跟我去京城好了,吳家就你這根獨苗,還指望你開枝散葉呢,你確定要跟着我?”葉昱也沒動,就那樣低着頭看着吳寶。
“我——那我也不去永嶺,我就留在覃州!”怎麼說他也是覃州富商吳家的公子,他姑姑還是娘娘呢,再說李慶也不是他殺的,玢陽公主報仇也尋不到他身上,那他還怕什麼。
“行,這話你和暮園那老頭兒還有你爹吳子貴說去,只要他們同意,你愛去哪兒去哪兒,爺會管你!”葉昱直接一腳就把吳寶踢開了,然後跳上了剛纔的那艘小船。
吳寶一聽葉昱這話整個人都沒了精氣神,委屈地看了一眼羅雲意沒做聲,末了還任命地長嘆一聲,讓那兩個壯漢扶他站起來。
“葉昱,你給我把話說清楚!”眼見葉昱划着小船要離開,羅雲意惱了,莫名其妙大半夜截她的船扔上這麼幾個人轉身就走,他這是什麼意思。
“雲意妹妹,你把麻煩留給我,暮園的主人把這麻煩接了去,但他有個條件,吳家的這根獨苗可不能折,否則就是十位香茶美人他也要把這天下攪得天翻地覆,我覺得他不像是開玩笑說大話,我還有事帶着他不方便,你那裡最合適。”葉昱衝着羅雲意一笑一擺手,不一會兒小船又拐進河道不見了蹤影。
羅雲意咬着牙看着葉昱瀟灑地離去,他哪裡是有事帶着吳寶不方便,根本是他嫌棄吳寶是個累贅,但一想到李慶的麻煩和玉淨的弟弟方佑文有關係,再看看吳寶的一臉傻憨樣兒,羅雲意深吸一口氣,葉昱這個混蛋還想娶她姐姐,下下輩子都別想了。
“那個——”吳寶拿眼偷瞟了一下羅雲意。
“幹什麼?”羅雲意沒好氣地問道。
“我——我餓了!”吳寶傻樂一笑,全然沒有了剛纔面對葉昱時的失落頹廢。
“小小姐,把吳大公子交給我吧,你先去休息!”跟着出來的林誠看了一眼吳寶對羅雲意說道。
羅雲意點點頭,她要操心的事情可不少,像吳寶這種富家公子估計在永嶺也待不了兩天,說不定他自己就會跑回覃州,實在不行就讓錢如命或莫三把吳寶送到葉昱的府上,反正她也沒答應能讓吳寶毫髮無損,就這樣把人丟下出了問題葉昱可別怪她。
又經過兩天一夜的水路航程,在第三天的傍晚羅雲意帶着這些人進了房州府城,城裡一下子涌進五六百的外地人,自然引起了當地官員的注意,但高大寬已經提前解決了這個問題,所以羅雲意他們暢通無阻地當晚就到了豐縣縣城,經過短暫的休息,天快亮的時候,他們走到了山圍村。
羅雲意沒有坐馬車,她租了好幾輛驢車讓老人、孩子、女人和病弱的人坐上,自己則從房州府城一直走到了山圍村,一路上沒喊一聲累沒叫一聲苦,這讓隨行的其他人都佩服不已。
朦朧的天色中,遠遠的,羅雲意看到一個堅毅高大的身影一動不動地站在村口,越走越近的時候,她看到這個身影正是自己的爺爺羅良承。
“老元帥!”徐老七他們也看到羅良承的身影,竟是跪下就拜,連驢車的人也都下來了,朝着羅良承的方向跪了下來,隱隱有哭聲響起。
羅良承每一步都走得艱難而又堅定,就像一座穩重前行的大山揹負着他人難以承受的重量卻從不遲疑,而到了這些人的近前,他竟直直地跪了下來。
這一跪讓所有人驚慌失措,這一跪讓羅雲意等人也紅了眼眶,這一跪讓那些受盡苦難的羅家將士鐵血男兒們痛哭流涕,這一跪讓山林鳥獸都變得寂靜無聲。
“老元帥,您這是幹什麼,都是我們這幫屬下不能,不能爲您洗刷冤屈!”徐老七幾乎是用爬的到了羅良承的面前,然後硬是將他給扶了起來,“老元帥,您不能這樣,我們受不起!”
“不,你們受得起!你們所受的苦都是因爲我羅家,是我羅家連累了你們,對不起,真的對不起!”說到這裡,羅良承老淚難忍,滾燙地流了下來。
“老元帥,您不要自責,當年的事情都是我們心甘情願的,我們從不後悔!”徐老七語氣堅定地說道。
羅雲意沒有打擾羅良承和他這些羅家舊部下的敘舊,這麼多人來到山圍村,她得先想辦法安頓好他們。
“繡園那邊倒是還有一些空房子,還能安排一些人住進去!”羅雲意一進村就先來到了陳老夫人的房間裡,林菀清和陳嬤嬤都在,而且陳嬤嬤對繡園的情況還是比較瞭解的。
“意姐兒,你是什麼意見?”林菀清看向了一直不說話的羅雲意。
“我打算在山圍村旁邊再建一個村子,就像青雲村和希望村那樣的新村子,讓這些人全都住進去,這樣一來爺爺和他們也能時常見面,而且我打算重新蓋一個大的磚窯和蒸酒坊,還有一個手工作坊,村外的耕田也都正需要人,他們離得近些比較好。”羅雲意想了一下說道。
“既然你都打算好了,就照你的想法去辦好了,意姐兒,你記住,從今往後這些人都是咱們自己人,絕對不能虧待了他們,羅家欠他們的,你懂嗎?”陳老夫人看着羅雲意語重心長地說道。
“奶奶你放心,我明白的!”就是陳老夫人不交代,羅雲意也會好好待這些人的,不會再讓他們受苦了。
想好了這些人的去處,還有三個人的去處也需要傷腦筋,那就是蒼星圖、蒼無念和吳寶。
等她從陳老夫人房間裡走出來的時候,玉婷已經一臉無奈地告訴她,蒼星圖說他自己找到好住處了,拉着吳寶進了山,直接鑽進獨臂張的山洞就不出來了,而獨臂張看到他哪敢攆,直接把珍藏的好酒都給蒼星圖端了出來。
羅雲意不用再操心這祖孫倆的住處,可吳寶這個從未吃過苦的大少爺怎麼辦?難道在房州府城專門給他找個住的地方?還是算了,要是玢陽公主真把李慶的死算在覃州這幫鹽商頭上,當時帶頭兒第一個倒戈的就是吳家,說不定吳寶的性命真有危險。
氣惱葉昱是一回事,羅雲意也無法真的狠心把吳寶這個胖少爺送到死路上去,再說暮園的主人似乎很在意吳家和吳寶,惠民鹽鋪說不得還要這位暮園主人的幫助,自己別給葉染修和葉茗辰他們添亂了。
“家裡還有空的竹屋嗎?”羅家的青磚大院斷斷續續才蓋了一半,完工估計還要一兩個月,就先讓吳寶住在自家吧。
“姑娘,大少爺和四少爺的房間都是空着的!”玉婷回答道。
羅家擴建竹屋的時候,給羅勇瑄和羅勇霆都單獨蓋了竹屋,只是他們目前都不在家,所以他們的房間偶爾會被當成客房來用。
“那就讓吳寶睡四哥的房間吧!”羅雲意想了一下說道。
就這樣,吳寶被安排住進了羅勇霆的房子。
一開始,羅雲意想着吳寶是錦衣玉食長大的富家公子,肯定住不習慣竹屋,吃不慣這裡的粗茶淡飯,沒想到這一走身上的肥肉三顫還總是一臉憨傻笑容的吳寶竟然一句怨言都沒有,羅家做什麼他吃什麼,也從不嫌棄,甚至還十分殷勤地幫林菀清在後廚幹活兒。
“意姐兒,你不是說這吳公子是覃州第一大鹽商家的孩子,一出手就是兩百萬兩的敗家紈絝,娘怎麼覺得這孩子除了胖點兒,人挺溫和善良的,不像你說的那樣不堪呀!”這天晚上林菀清一邊坐在牀上縫衣服,一邊對擺弄着縫紉機的羅雲意說道。
自從這架縫紉機出現在山圍村,羅家的幾個姐妹就開始輪流圍着它轉,機子也一直沒停止過工作,依靠它縫好的雨衣已經快堆成小山了。
“娘,我覺得我被騙了!”羅雲意坐在縫紉機前頭都沒擡地說道。
實在是吳寶這兩天在山圍村的表現大大出乎她的預料,簡直像換了一個人,說不定之前很多人都看走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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